成什么样!龚老夫人的脸色更差了。
不等她呵斥,老嬷嬷赶紧道:“老夫人,有、有圣旨。”
“圣旨有什么可慌了。”
他们府又不是破落户,一年到头,三五道赏赐圣旨总是有的。
“是赐婚!皇上把大公主赐给了老爷为妻。”
堂屋里,一下子没了声响,只余下龚老夫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说的是谁……”
皇帝把谁赐给了龚海?
老嬷嬷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还是不得不说。
“是,是大公主……昭阳公主。”
第84章
老嬷嬷低头, 战战兢兢道:“传旨的公公已经候在府里,就等老夫人您回去接旨。”
“恭喜恭喜。”
顾知灼轻轻击掌,笑了起来:“您龚家的儿媳妇这不是来了。”
龚老夫人整张脸又黑又青, 身体不禁晃了晃,摇摇欲坠。
“这不可能!”
怎么会是大公主呢?
海儿从来没提过, 怎会突然就赐婚了呢。
首辅夫人的轻笑打破了平静, 她跟着道贺道:“龚老夫人,素闻大公主和龚提督甚是投缘,这桩婚事真真般配的,天作之合。”
说到投缘,堂屋里的几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连看上的男人都是同一个,这能不是投缘吗?
首辅夫人感激顾知灼出手救了自家老爷, 方才是顾家的家务事,她也不清楚顾家的态度如何,实在不方便插嘴,现在嘛, 看清楚了顾知灼的态度, 犀利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
“龚提督和大公主前阵子还在争一个……伶人。”她笑吟吟地在“伶人”两个字上落了重音,眼看着一道凌利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拿帕子按了按唇角, 若无其事道,“……大公主和龚提督怕是一样都爱看戏,如今甚好, 都不用争了。以后搭个戏台子两家并一家, 欢欢喜喜,和和乐乐的过日子,甚美。”
不少夫人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龚提督前两个媳妇都死了, 死得很不光彩,这在京城里无人不知,京里哪个正经人家敢再把闺女嫁过去。这下可好,龚家还非瞧上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硬是要毁了人家的名节来逼嫁。早就有人忍不住了,跟着首辅夫人道:“老夫人,如今能娶到一个志趣相投的媳妇可不容易。”
“龚提督真是好福气。”
龚老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脸孔憋得通红,一口气随时快要上不来。
龚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大公主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从前不知,眼看着十几个面首被从公主府拉出来游街也该知道了。
天之贵女,到时候,她养着戏子面首,自己连说上一句都不成,更不用说等着她来孝敬自己了。
日后生下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是谁家的种。这让自己如何能接受。
一想到今天以前,她还在看安国公府的笑话,嘲笑老国公膝下无后,往棺材里一躺,女儿孙子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
而现在,这个成了全京城笑柄的人,就变成他们龚家了!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一股股热流直往头顶冲。
她紧紧地抓着寿星杖,手背上皱巴巴的皮肤也都绷得紧紧的。
“龚老夫人,您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呢,莫非是对圣意不满?”
“哪能。“龚老夫人扯了扯嘴皮,笑得勉强,“皇上圣恩,许下贵女,龚家自当感激不尽。”
她拄着寿星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板着脸告辞。
徐太太嘴巴动了动,想问龚海和迎儿的婚事还作不作数。见她一眼都没有看自己,赶紧闭上了嘴,眼神飘忽。
首辅夫人和颜道:“尚公主是大喜事,老夫人慢走,可不能让传旨的公公久等了。不然,岂不是对上意不敬。”
龚老夫人的背影顿了一下,脚步更快了,这利索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已经七十了。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把大公主许给他们家。
这桩婚事。
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啊。
顾知灼拉住徐迎儿的手,带着她走了进去,心里盘算着方才二婶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移向了徐氏,见徐氏向她点头,一瞬间她有如醍醐灌顶。
不会吧!
“太夫人,吉时快到了。”
祝嬷嬷一直注意着屋角的漏壶,明知气氛有些不太多,还是提醒了一句。
煦哥儿的出生险象连连,他的洗三吉时,顾家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不敢差了一丝半毫。
“母亲,先给煦哥儿洗三吧。”
徐氏主动说道。
太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闻言在祝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招呼着众人往喜堂去。
等出了堂屋,她小小声地和祝嬷嬷道:“……这帕子,是徐家和龚老婆子故意弄出来的?”
娇生惯养长大的太夫人没怎么经历过宅斗,直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串在了一块。
她可惜道:“哎。原来是假的啊……”
孙嬷嬷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该跪着。
她下意识地去找徐太太,目光却对上徐氏。
堂屋里的人不知何时竟都走完了,连下人也一个都不在,唯有徐氏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的双眸黑沉沉的。
“孙嬷嬷,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我在徐家时,你在。我出阁时,你在。我生下烈烈时,你在,烈烈早夭的时候,你也在。我生下骄骄,炔炔,微微的时候,你都在。我一睁开眼,你就在我身边,你在我心里,比爹娘还重要。”
爹娘心里只有哥哥弟弟,她唯一的价值就是等长到最好的年岁,嫁给能帮衬到哥哥弟弟的男人。
孙嬷嬷不一样。
她护着她长大,陪着她出嫁,在她身边足足二十多年。
徐氏慢慢启唇:“为什么?”
孙嬷嬷的双肩发颤,她混沌的双眼注视着徐氏,心口猛地抽了一下,仿佛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血液,整个人刺骨的冰冷。
“夫人。”孙嬷嬷拉着她的裙摆,呼吸急促而又短浅,“您相信我。”
徐氏把裙摆从她手中扯出,面无表情道:“因果循环,长存不灭。孙嬷嬷,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与我说。”
孙嬷嬷像是失了水的鱼儿,瘫软地坐在地上。
从堂屋出来,徐氏捂着自己的胸口,快步迈进喜堂。
洗三礼是女眷的事,未出阁的姑娘一般都是先去席宴上,但顾知灼带着徐迎儿跟了过来,两人站在太夫人的身后。
徐氏没有错过吉时,乳娘把煦哥儿抱了出来。
不过三天,煦哥儿就养胖了一圈,褪去了初生时的红黑,皮肤白了许多,除了比足月的孩子小了一些外,脸上也有肉了。
收生姥姥把用艾草烧过的水倒进了小金盆,抱着煦哥儿,拿艾草缓缓地把水洒在孩子身上,嘴里说着一句句吉详话。
煦哥儿不哭也不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煦哥儿的身上,也跟着说一些讨喜话。
顾知灼摸出了准备好的金锞子,分了几颗给徐迎儿。添盆礼都是给收生姥姥和稳婆们的,丢一些金锞子,银锞子就够了。
徐迎儿有些惊魂未定,讷讷道:“大姐姐,对不起。”
她害得小表弟的洗三礼有了瑕疵。
“瞎说。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顾知灼摸着她的背脊。
顾知灼的手又缓又柔,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道,让她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
晴眉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姑娘。”
“我看到了。”
站在门口的徐太太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悄悄地溜了出去。
一路上连下人都没有一个,让她顺利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孙嬷嬷一个人冷汗涔涔的跪在中间。
“太太。”
见到徐太太出来,孙嬷嬷猛地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您救救奴婢。夫人她肯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慌什么,只要我一口咬定迎儿是我生的,她又怎么证明当年她生下的不是一个死胎?孙嬷嬷,别慌慌张张的,好好的婚事没了,我正烦着呢!”
“一个死丫头,顾家还当宝似的。孙嬷嬷,既然顾家不相信她会勾引世子,你就把事情做实了,今儿来的人多,你在帕子上涂些香,一会儿把迎儿叫出来,把她和世子送进一间屋里。”
“您疯了吗。”孙嬷嬷难以置信地叫嚷着,“世子爷是迎儿姑娘的亲堂哥,同姓乱伦,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才疯了呢。”徐太太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大呼小叫。”
徐太太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又放低了声音道:“镇国公府要想遮丑,就得赔我宝儿一个差事,是銮仪卫好呢,还是五城兵马司好呢,要不让宝儿去翰林院也成。”
孙嬷嬷捂着脸,看着她上下嘴皮一张一合,涂得腥红的嘴唇仿佛厉鬼一般。
孙嬷嬷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道:“那表姑娘呢?”
真出了这种事,徐迎儿还能活吗?
“孙嬷嬷,你也知道,她留着就是个祸患。”徐太太半蹲下身,一副慈和的模样,她抬手撩开孙嬷嬷散在脸颊上的发丝,轻飘飘地说道,“只要她不在了,你日后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是。”
孙嬷嬷听得心里发寒,就像是有什么在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一股酸水从腹中涌了上来,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不是个好人,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徐太太会恶毒至此。
“那奴婢呢?”孙嬷嬷喃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