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进来就盯着沈旭,皇帝的面孔板得更紧了:“谁让你进来的!?”
昭阳怔了怔,回过神来。
分明是一个小太监说,父皇要见她的,是她听错了?
皇帝拍着桌子喝问道:“你还知道回京?!”
昭阳得宠,不止因为她是长女,更因为她最懂得察言观色,一看皇帝的脸色就不好,连忙撒娇道:“父皇,女儿错了。 ”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见皇帝还紧板着脸,昭阳想着那个跑去温泉山庄给她递消息的小太监。
小太监说,安国公府不肯罢休,皇帝很生气,还说,要是公主早点生下孩子也不至于让安国公府这样闹腾。
她忙讨好道:“父皇,我会尽快和驸马生一个孩子。您别生气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皇帝心里的怒火腾得一下就又蹿了起来。
“你生?”
“你生了陆家也不会认。”
皇帝恶狠狠地说道。
昭阳嘟着嘴道:“陆家才不敢说什么呢。是我的生的就成。”
皇帝:“……”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着她根本没想跟驸马认错,好好过日子。
分明是想随便生一个父不详的孩子,硬逼着陆家认下。
若是从前不小心怀上了,偷偷生下也就罢了,现在闹得满城风云,事情闹成了这样,再这么行事,那就是明晃晃的在说,这就是个野种。
陆家再怎样也是太祖亲封的国公府,昭阳荒唐了这么多年,陆今宜也都忍了,从来都没有任何不顺之举。
强行逼陆家认下?
自己要是真这么做,朝上的唾沫碎子都能喷死他,到时候金銮殿上得堆满撞死的御使。
他这个皇帝,必会“青史留名”!留的还是骂名。
阿旭说的是,自己当初把女儿嫁过去,并不是结仇。
如今,已完全悖了他的本意。
皇帝疲倦道:“罢了。”
昭阳小心翼翼地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你和陆今宜和离吧。”
“父皇!”昭阳难以置信地双目圆瞪。
她倒不是舍不得陆今宜。
陆今宜太斯文,说话做事全都温吞吞的,在床笫间根本放不开,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是,这并不代表了她想和离,要是安国公府闹上一闹,她就乖乖和离,那她这个大公主颜面何在?而且,安国公府是大启数一数二的人家,她二嫁,嫁谁都比不上现在的荣光。
“我不和离。”
“不和离朕就让陆今宜写休书。”
“父皇,我才是您的女儿。”昭阳气到不行,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双手按着御案,整个人往前倾,想要凑近了跟皇帝撒娇。
她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这一俯身,宽敞的领口顿时露出了胸口的大片春光,雪白的肤肌上是一片片暖味的嫣红。
皇帝哪怕眼神再不好,凑得那么近,也足以看得一清二楚。
“放肆!”
皇帝一巴掌甩了出去,昭阳压根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力扇在了她的脸上,把她扇倒在地。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
父皇竟然打了她?
从小到大,父皇最多也就是骂骂她,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
上一回父皇这么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在大婚前,向他讨要沈旭。父皇当时狠狠骂了她一顿,可既然如此,也没有动手。
昭阳心头狂跳,她是公主,她的荣宠来自于的父皇,没有父皇的疼爱,她什么也不是。
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没敢哭也没敢闹,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皇帝的眼神冰冷致极,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你去,让陆今宜写休书,朕为他做主。”
“虽然是公主,但朕也不会包庇自己女儿的。”
李得顺连忙应命。
很快,一纸签字画押了的休书送到了御书房,一起来的还有太医。太医奉命去看了陆今宜,过来回禀说,陆今宜高烧,精神不济,若是再晚些怕是神仙难救。
一想到陆今宜差点就死了,皇帝就气到不行。
他甩手把休书丢给了昭阳,冷声道:“夺昭阳公主封号,食邑,罚银三万两。你回公主府去吧。无诏不得进宫。”
休书飘到了昭阳的面前,上头的指印,鲜红的刺眼。
不能进宫?
不能进宫的公主,她还是公主吗,这满京城谁能瞧得上她?她必会轮为一个天大的笑话的。为了一个陆今宜,父皇连女儿都不认了?
昭阳俯伏在地,她真的怕了,哽咽道:“父皇,儿臣错了。”
“出去。”
“父皇……”
“出去!”
皇帝有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立刻有两个内侍过来,向昭阳做了一个请状。
昭阳见皇帝的脸色越加冷厉,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不许去后宫,皇后的名声都被你带累了。”
昭阳打了个激灵,这句话打断了她想去找皇后求情的念头。她低着头,赶忙往外走,一直到御书房的门在后头关上,昭阳一口气终于落下。
“什么叫作皇后的名声被本宫带累了?”
昭阳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手臂,红肿的脸上泪痕还在,她恶狠狠地说道:“快说!就算本宫失了势,要想弄死你一个阉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公主。是……”小太监把安国公带着她的面首绕城的事说了一遍,“所以,御使弹劾。皇上气极了。”
昭阳刚回京城,还不知这些,听得整个人拔凉拔凉的。
安国公这老太婆,死到临头,竟然还要害她?
昭阳甩开了小太监,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宫。
她嫌气闷,没有坐马车,整个人阴沉沉地往前走,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再不似从前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大公主。
“昭阳姐姐。”
一个轻脆的嗓音在身后叫住了她,昭阳回首,就见季南珂快步向自己而来,季南珂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了,显然是在这儿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昭阳姐姐,您没事吧。”季南珂忧心忡忡道,“我听说安国公府在闹事,生怕您吃了亏。”
她都落魄成这样了,珂儿还惦记着她。昭阳心里感动得很,抱住了季南珂。
“还是珂儿你最好。”
“您无事就好。”
季南珂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脸颊,欲言又止道:“公主,我不该搬弄是非的,但您待我如亲姐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吃亏。”
昭阳搂着她的手一顿,急切道:“你快说。”
季南珂垂帘:“安国公中风卧床,是顾三爷在来回奔波。”
昭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冷下声,一字一顿道:“害本宫的是顾家?本宫与顾家无怨无仇……”
“昭阳姐姐,你女观时维护了我和姑母。”季南珂轻叹道,“你是因为我被迁怒了。”
“我想提醒你的,可是,镇国公府来了位新的表姑娘,她还是龚提督的未婚妻,府里上下都围着她转。我好不容易出来,结果您还是吃亏了。”
昭阳手脚发寒,怒火震动着胸腔。
“什么未婚妻,不过是龚海瞧上的新玩意儿罢了。”
她也听说过这回事。
“顾家强行把人留着,是想得罪了龚海不成……”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宫门打开了,一顶软轿被抬了出来,软轿上半靠半躺的分明就是陆今宜。
宫门前一辆停了很久的马车掀开了车帘,两个小厮打扮的从马车里下来,把陆今宜搀扶上了马车,从掀起的帘子后头,一张侧脸若隐若现,分明就是顾白白。
顾白白曾有玉面将军的美誉,一样是武将家出身,顾白白和没用的陆今宜完全不同。他清隽温和,回京献俘时,他坐在马上,战甲肃穆,英武有若战神。
她曾关注过他许久,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顾家要害她!
马车没有在午门过多停留就走了。
顾白白把人送回了安国公府后,不但皇帝特意派了太医上门,顾白白也安排了大夫在府里守着。
一直待到他退了烧,顾白白方告辞。
陆今宜清醒后,从母亲安国公的口中听说了整个前因后果,心知这回是多亏了顾家在为他奔走,不然别说是休妻,怕是连他的性命都难保。
“你去把我书房里那个木匣拿过来,檀香木的那个。”
小厮惊住了。
那可是世子爷最珍爱之物,平日里连他自己赏玩都不舍得打开。
小厮唯唯应诺,赶紧去拿了。
木匣很长,足有三尺。
陆今宜珍惜非常的抱在怀里同睡,第二天一早就带上这木匣亲自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今儿还是小外甥煦哥儿的洗三宴,他特意到的早一些,免得耽误了顾家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