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瞧着这陈王氏,料想在她教导下的陈奕白亦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门亲事在林远舒眼中,并非不可行。
但...
陈奕白再好,最重要的还是姜今也的想法。
只要她不想,林远舒亦不会逼迫她。
思及此,林远舒道,“小也虽非我亲生,但这些年我待她亦同亲女儿无异,婚事上自然还是要她首肯。”
“我不那么迂腐,不会强求于儿女。”
她笑了笑,继续道,“既是关乎到两个孩子今后的人生,陈夫人不若谨慎些,容后再议?”
这话表面听着像是在拒绝,但陈王氏聪明,自然是听出了林远舒的话外之意。
她笑得开心,“郡主说得在理,事关儿女之福,自当慎之又慎。”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中了然。
随后又随意聊了些旁的事,多是林远舒试探着摸清陈家的情况。
半个时辰之后,陈王氏满面春风地从郡主府出来。
而偏厅之中,送完客的林远舒坐在圈椅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际。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接替过她的手。
轻声问道,“郡主可是对陈家不满意?”
林远舒摆了摆手,“倒也不是。”
“只是许久未曾同旁人这般言谈,有些乏累罢了。”
姜今也要嫁,她定然是想为她择个好夫婿,陈王氏若是个好相与的,日后姜今也也能轻松些。
是以林远舒适才多有试探。
“陈家无官无职,此番前来求娶,若真成了,倒是咱们家姑娘低嫁了。”
嬷嬷亦看着姜今也长大,又是林远舒的身边人,现下有什么想法便也没瞒着林远舒。
林远舒听罢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说法,却又道,“此事重要的还是小也的心思。”
“姑娘家到底会有几分不好意思,直接问说不定问不出什么结果。”
她默了默道,想出了个办法,“听适才陈王氏所言,小也似与那陈奕白已经相识,你派人去探一探,他们二人之间是否真像陈王氏所说的那般。”
“是,”嬷嬷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领命退了出去。
——
是日。
刑部坐堂处。
桌案之后,男人一身绯色官袍,宽肩窄腰,长腿随意敞着,正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书。
钦天监此前报这几日将有雷雨,但如今瞧着这天气,倒是有些出入。
日光正盛,将裴妄怀肃厉俊逸的面容分割出明暗分界,衬得棱角越发分明。
屋里一时之间只有文书翻页的沙沙作响声。
片刻后。
擎云敲门入内,“侯爷,这是此前乞巧节永罗巷失火,京兆府与金吾卫联合调查的结果。”
他双手向上,将文书呈上。
刑部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复核京兆府呈上来的案件文书。
永罗巷失火死伤多人,圣上重视,京兆府忙不迭地赶紧将文书送过来,生怕晚一刻会被迁怒。
“嗯,放下吧,”裴妄怀头也没抬,仍旧专注于眼前的文书。
只不过...
一桌之隔的擎云,送完文书后却没有离开。
须臾,他终是抬眸,看向隔着桌案欲言又止的擎风,沉声道,“有话直说。”
擎云这才道,“...属下适才看到,姑娘又往寿康堂去了。”
他并非有意跟踪,只是奉命办差,路过东市时,一眼就扫见那道令自家侯爷十分在意的身影。
这段时日,姜今也隔三差五就会去寿康堂,具体是做什么事,便是连侯爷也并不知晓得十分清楚。
擎云适才欲言又止,也是因为如此。
侯爷可并不乐意看到姑娘总往寿康堂去。
果然,听到擎云的话,裴妄怀眼皮冷冷一撩,眼底似有暗芒闪过。
可手中动作仅是一顿,他就又继续垂眸看向手中的文书。
擎云见此,继续道,“还有,老夫人似乎在派人暗中跟踪姑娘。”
他顿了顿,“侯爷,可需要查一查?”
裴妄怀与林远舒关系一般,但他从未怀疑过林远舒对姜今也的好。
像今日这样的跟踪,确是头一遭。
擎云不可能看错,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汇报给他。
林远舒派人跟踪姜今也,恐是有什么事。
裴妄怀黑眸微眯,道,“去查。”
“是,”擎云拱手作揖,领命出去。
他是裴妄怀身边的人,是从刀山火海中走过的,要查郡主府的人跟踪姜今也的事,并不难。
不过一个时辰,擎云去而复返。
只是这一回,他神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裴妄怀合上文书,就这么冷冷看着他,“说。”
擎云咽了咽口水,将自己所探得的消息全部说出。
“寿康堂的陈夫人,前几日去了趟郡主府,郡主府的人汇报,她似有代陈奕白上门提亲的意思。”
“但老夫人没答应...”
林远舒没答应,却派人跟踪姜今也。
又或者她不是在跟踪姜今也,只是想探一探陈奕白和姜今也之间的关系。
却意外知道了姜今也去寿康堂的事。
这样的行为落入林远舒眼中,她会怎么想,裴妄怀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
擎云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眸看向裴妄怀。
便见男人阴沉着一张俊脸,眼底似有冷戾聚集。
擎云一愣,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裴时渊。
但仅是一瞬,裴妄怀就又恢复如常。
只是神情依旧冷若寒霜。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
“嗒”的一声。
是狼毫应声而断的声音。
“侯爷,可要阻止...?”
裴妄怀看向手中的断笔,眉眼间的冷意不减,神色肃厉,眸底似墨。
他喉结微滚,“不必阻止。”
第三十八章 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里,慾……
“侯爷?”
擎云惊诧不已。
“下去。”
男人坐在桌案后一动不动, 可握着断笔的手却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
前后不过几瞬,可他的声音却已经低哑而又僵硬。
房门再度被关上,屋里彻底陷入寂静。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从窗牖倾洒而入, 将男人的身影拉长着映在地面上。
孤独而又寂寥。
傍晚的夏风拂入内, 吹动窗户, 发出轻微的动静。
黄昏的阴沉逐渐取代余晖, 大片乌云罩顶。
仅是一小会儿, 屋外便连半分夕阳的光影都看不到了。
阴沉昏暗, 似有大雨降临。
钦天监的测算怎会出错?
“轰——”的一声。
暴雨倾盆而下。
天气的转变仅在一瞬间,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