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也是应对有方:“这把流局了。”
慕容卿脸上眼见着就露了笑意。
既马车不能乘,沈止就背着慕容卿一步一步往沈府走。
十五圆月高挂夜空,北斗七星也在闪烁。
慕容卿吐出一口酒气:“今儿皇后婶婶和我说,我二姐姐又有了,看脉象说不定还是个女娃。”
“嗯。”
“我摸我二姐肚子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能给你留个孩子的话,你兴许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了。”
沈止心又发酸。
“可我偏偏生不了,我好难过啊,沈灼渊,我还想看着我小侄女儿出生呢。”
沈止托着她的身子,骗她也骗自己:“当然可以。”
“可我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伴随一阵铁链相撞的汀泠之声,同时还有一句不耐烦地:“当然能。”的熟悉声音响在了头顶。
沈止与慕容卿一同抬头,慕容卿指着胡同墙上的连星喊:“三条来了!”
沈止自认已经不是大理寺人,对于连星的出现没什么波澜。且他和尤诺说不清道不明,他也猜到了许多,也就不打算同他动手。
于是背着慕容卿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才反应过来。
沈止蹙眉问蹲身在胡同墙上的连星:“你说卿卿能活是什么意思?”
连星抓了抓头发,显得尤其烦躁,语气就难听:“你听不懂人话啊,能活就是能往下活。”
他一个跃身,站到了沈止跟前儿。
当年还瞧着稚气的少年,如今已是同沈止一般儿高了,那张面容白嫩俊俏,却因其行止恣意跳脱显出了一股邪气。
此时已近子时,西街多是权贵,沈止背着慕容卿抄了近道,是以胡同内眼下除了他们三人并无旁人。
连星扛着战镰,又蹲到了胡同角,开始骂娘:“劳资辛辛苦苦从苗疆偷来的宝贝,费了我多大功夫才从虫窝里掉了包,难不成要为你二人做了嫁衣?”
沈止心头一跳,沉声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啊!”连星呸了一口:“你不老早就派人找同生蛊了吗?!要不是你身边儿的南枝,我都不晓得我师父找的这玩意儿真特么的有!”
“然后呢?”沈止有些紧张。
连星捏着战镰的长柄,指节都因用力有了细微响声,他咬牙切齿:“那年我特么才十四啊,才十四啊!你知道在毒窝里抢人家族中至宝有多难吗?我抢不赢,只能掉包啊!”
沈止身子都因激动有些颤抖。
连星却还在骂:“沈灼渊你真他么是我克星,挨着你准没好事儿!我杀我师父前还特意问了这蛊成没成,想着我和阿诺用来着,特么的那婆娘非得教我送你们!”
连星指着沈止:“你个丧门星,你婆娘死活跟我有什么干系,我和我婆娘没得用了,凭啥我非得给你俩用!”
沈止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连星怒气不减:“早知道无上珠不还你了,那玩意儿也能救命你可晓得?不过没同生蛊邪乎就是了,烦死了!”
“那你再去偷无上珠,我当不知道。”
连星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
“成交!”连星说完就在自己的破布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个荷包出来丢给了沈止。
沈止稳稳接过。
“这里头是我媳妇儿写给你婆娘的信,还有同生蛊也在里头,我媳妇儿刚有身孕不方便前来,她意思想你婆娘了,得空来见见我媳妇儿啊记得。”
连星言必嘻嘻一笑,身形一跃,手中将战镰旋转得汀泠作响,瞧那方向是直奔万佛寺而去。
胡同又归于平静。
沈止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却不敢打开。
慕容卿在他背上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睛迷糊:“八条走了啊?”
沈止也不知自己回了她什么,也不知他是怎么回的听松院,只是他将慕容卿放在床上安眠之后,盯着手里的的荷包看了整整一宿。
他不敢打开。
怕这只是连星的一场玩笑。
还是八月十六一早,慕容卿醒了后,见沈止坐在脚踏边儿坐了一宿,盯着手里的东西眼睛都快盯红了,直接将他手里的荷包抢到了自己手里。
慕容卿看着那荷包,打量了一番上头的桂花刺绣之后,脸上一喜:“这不是尤诺的荷包吗?怎么会在你手里啊?”
她说着打开,里头只有揉成一团的纸,和一块银子大小的类似香炉的东西。
慕容卿将那小香炉放到了一边,将那团纸捋开。
上头是尤诺的字迹。
慕容卿甚至都能想像得到尤诺的语气。
卿卿,我好高兴啊!你知道我在连星手里捞到了什么宝贝吗?同生蛊!就是哪怕你半截入土了,只要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服用,你就可以活下去的宝贝!
沈少卿要是知道得高兴坏了吧!
你二人拿到后,速速服用,批命一破速速到紫霞山来一趟!我已有三月身孕,连星不让我下山,我快憋死啦!
还有千言万语,等会面了我再慢慢和你说!
快来快来!多带点银子!越多越好!
慕容卿一看那写在最后的日子,是六月十六。
隔了两月才收到,紫霞山这么远吗?
慕容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推了推沈止:“沈灼渊,我好像死不了了。”
她见沈止没反应,又推了推他:“你说话啊!”
沈止却在看完了信之后,笑出了声,笑得大声又狂放,笑得慕容卿都害怕。
“你疯了吗?沈灼渊,你别这样儿。”慕容卿伸手去拉他。
沈止笑声收敛,眉眼间又浮上忧愁:“连星乖戾行事毫无章法,许是威胁尤诺写下此信就为了玩闹也说不准,我即刻启程去一趟紫霞山,待我确定真假了之后,再用不迟。”
慕容卿哎呀了一声,还想说那信应该假不了的时候,沈止已是小心翼翼将信和小香炉又装进了荷包里。
连慕容卿都防一样,贴身放到了自己怀中。
“别啊。”慕容卿起身去拉他:“你一夜没睡,你不放心睡一觉再启程不迟。”
沈止没回这话,扭头在慕容卿嘴上狠狠亲了一口。他原还蔫着,此刻容光焕发,任由慕容卿怎么说一意孤行就出了屋子。
慕容卿拦不住他,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在公婆面前找了别的理由。她没道出实情,自己心里也对能继续活下去这事儿,没什么实感。
本以为两个月的路程,沈止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才能打个来回。
没想到于九月初五这日,沈止就风尘仆仆的“飞”进了听松院。
慕容卿被沈止那脏模样给臭到了,刚想言语,沈止比她还快一步的,开了那小香炉,里头正是两枚类似丸子的东西。
照连星的话则是“蛊蛹”。
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沈止手快,逼着慕容卿和自己一起将那丸子吞了下去。
下一刻,两人齐齐觉着喉咙一阵发涩法苦,随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又是几息后,从心□□发出了一种痛楚。
几乎是淬骨之痛。
慕容卿挣扎间,伸出胳膊紧紧去抓了沈止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先后都陷入了昏厥之中。
二人的心口,也慢慢长出了红痣。
沈府因此一遭,陷入混乱之中。
同样陷入混乱的还有太医院,白府,连着亲家杜家都跟着一阵骚乱。
直至七日后。
沈止与慕容卿同时醒来。
医者都啧啧称奇,原已是强弩之末的郡主身子,就这么好了!
这场骚乱奇闻传着传着传着,就成了是大宁朝的先祖显灵,不忍康宁郡主早逝,才因此降下福泽,也意味着大宁朝国运昌盛,龙脉兴旺之意。
不过一场情切,最后被传成这样,也是没人想得到。
而此时此刻,沈止与慕容卿已在去往紫霞山的路上了。他与她熬过了前五日出京的担惊受怕,到了九月二十四,才算终于放开了心绪开始好好赏了沿途风景。
因着是要去找了尤诺,所以慕容卿只带了喜鹊一人在旁伺候。至于生产的嬷嬷就打算到了紫霞镇再安排,有银子傍身,这些都不用太操心。
沈止则又雇了紫珺一路陪同。
当然慕容卿也不忘带了沈德正。
第102章 我也是
溪水边, 慕容卿正拿着把皂刷,和喜鹊二人蹲在沈德正一旁给其刷着身子。
这种事儿本该是沈止去做,可因他不欢喜沈德正,刷又刷不干净, 慕容卿就还是亲自上了手。
一出上京, 这狗就撒了欢儿,完全瞧不出平时窝在院子里的蔫儿劲头, 每日都滚得浑身是泥。
竟往那些犄角旮旯的地上去钻, 也是教人难为。
慕容卿掳着袖子正干得起劲。
不远处沈止与紫珺生了火,闲情逸致地烤着鱼。
紫珺拿着调料往鱼上撒, 瞥了好几眼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