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习惯于以这样压迫式的话语对着家中的两个女儿说话,凝辛夷也早就知道,他这样的手势,代表了不悦,按照以往,她应该是时候懂事地认错请罪了。
可此刻,凝辛夷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这种话,我已经听烦了。我和阿姐,都听烦了。所以今天我不想听,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凝家的三小姐,我有自己的名字,而你甚至不敢告诉我,我其实名叫九方辛夷。”
凝茂宏静静看了她片刻,眼中有了明显的不悦,然而却有人不动声色地一错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九方辛夷。”凝茂宏慢慢念出这个名字,眼里闪烁着有些异样的,让人难以分辨的怒意,亦或是其他情绪:“我养你十年,一个人的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你是想要恩将仇报吗?”
“是啊,阿爹,这可是足足十年的恩情,十年的感情。阿爹难以舍弃,我也不能。”九方辛夷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和以往面对他时一样柔软:“所以我想再阿爹最后一遍,除了我知道的所有这些,您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利用我,然后再杀我吗?”
九方青穹的手指蓦地缩紧:“杀你?”
那棵菩提树就在身后,他想要的宏图就在眼前,凝茂宏素来冷峻坚毅的神色恍惚一瞬,到底翕动嘴唇,想要说什么。
可他才要开口,徽元帝面前的棺椁却蓦地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击打在棺椁壁上的声音响起。
咚——
不同于过去的所有招魂。
白沙堤中,草花婆婆虽然行招魂之事,可她到底是妖祟,却忘了人不同于妖,便是魂体归来,没有肉身,也终究不过世间一缕幽魂。王家大院中,被封存于那面律法之镜子中的姜妙锦,也曾血肉生长,却也只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便重归于永寂。至于双楠村的挑生蛊,借命而生,那些将士的躯壳却沉眠于澜庭江的另一端。甚至于在凝家别院时,谢尽崖唤醒明德英时,站在院中的,也不过一具魂体。
可现在,那冰玉棺椁中,沉睡着的,是一具真正的,被保存了十余年的尸身。
此时此刻,在那九名守阵人献祭了自己,以灵火点燃自己和棺椁上的诡谲阵法,燃尽那些菩提树根后,棺中人终于伸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扣在自己面上的水晶棺盖。
很轻,也很重。
咚——
第181章 “娘娘说得果然很对,……
推开水晶棺椁的那只手,是一只素白纤细、漂亮至极的手。那只手一看便属于一位绝对倾国倾城,容色绝世的美人,而当那棺椁被推开,棺材中的人缓缓坐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如此。
她身上缀满了各色的花瓣,宝石,珍珠,随着她这样慢慢坐起身,所有炫目繁复的这一切却都在向下滑落,与棺椁坚硬的四壁碰撞出一片清脆。
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的头上只剩下一顶璀金坠宝石的发冠,身上的华服看起来并非本朝的款式,却依然华美非常,金织银勾,大片的刺绣缀于其上,像是要穷尽世间的巧思与绣功于这一张小小的布料上。
但这样的花团锦绣却依然只是那张盛容的点缀罢了,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人,若这世间会有人对她十余年依然念念不忘,余情难了,穷极手段也想要让她重新活过来,竟好似也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棺中女子就这样转头看了过来,她的目光有些恍惚,却最终定格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有些迟疑地唤出他的名字:“……姬睿?”
徽元帝姬睿站在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注视着她。
九方辛夷想象中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没有终于功成后的欣喜,没有相拥而泣,甚至徽元帝明明距离棺椁这么近,可在推开那厚重的水晶棺盖时,他却完全没有伸手去帮忙,只是静静地注视。
某种诡奇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明明费劲了心思,耗尽了心神,甚至不惜将这么多的人推入死地,耗费足足十年时间做局,在这玄天塔的地宫中以白玉为地,以冰玉为棺,只为了得到一颗最完美的返魂丹,来复活自己面前这位女子。
她尚在沉睡时,便已经会被所有人尊称为明皇后。有她一人在,徽元帝的后位便永远空悬。曾有某位后妃试图靠前朝之力推动自己再向前一步,得来的结果却是帝王雷霆一怒,被打入冷宫。从此以后,铜雀三台,鸦雀无声,安安静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徽元帝心中,早为那个位置留好了人,而这个人,理应是他深爱至极,珍重无比的存在,所以不可替代,不容染指。
可他甚至不肯伸手,帮她扶一把那个厚重的棺盖。
女子长久地看着他,脸上的困惑之色越来越浓:“你怎么这么老了?本宫……”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再看自己的手,然后在垂头的瞬间看到了自己之所在,旋即才环顾四周,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慢慢站了起来。
“是了,本宫应该是死了的。你夺权上位,将长德宫染成了一片血海。”她低声喃喃,然后看着姬睿身上金龙环绕的常服,蓦地露出了一个带着不可置信和讥讽的笑:“姬睿,总不能是你还对本宫念念不忘,所以硬是把本宫从阴曹地府里叫了回来吧?本宫可是你叔父的女人!”
“是且欢散的味道。菩提,且欢,招魂。”她边说,边笑了起来,笑得满头青丝都和她一起颤动起来:“本宫死了多久了?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很久了吧?就这样还要把本宫拉出来?这么情深似海?这世间是没有别的你能利用的女人了吗?”
她竟是一开口,甚至不用徽元帝多说一个字,已经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徽元帝将要出口的情深谎言!
“明贵妃娘娘乃国色倾城,朕辗转反侧,实难忘怀。”徽元帝含笑道:“娘娘难道不知自己姝色?”
能够被称为明贵妃娘娘的,这个天下只有一人。
明舜华。
九方辛夷轻轻叹了一口气 。
在有了明德英的记忆后,她自然也知道了姬渊的那段实在难以回首的过去。
——分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所生,可却因为星官批命,破军缠身,将惹天下大乱而险些被自己的生母掐死,所幸闻真道君将他救下,带回三清观养大。
而那位传闻中心狠手辣、为了荣华富贵而甘愿亲手弑子的娘娘,正是明贵妃,明舜华。
她不希望那冰玉棺木中是她,陈年的伤疤明明费尽心思去埋葬,却要被人这样血淋淋地挖出来,这对姬渊来说太残忍。
可偏偏,偏偏。
九方辛夷甚至下意识按上了三千婆娑铃,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被唤醒和复活,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而被她遗弃了这么多年的姬渊,又是否想要见到自己母亲如今的模样。
闻言,明舜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慢慢睁大了眼,极有兴致地打量了徽元帝一遍,她这样看人时,带着天然的挑衅,却依然顾盼生姿,美不胜收,就这样绕着徽元帝走了一圈后,明舜华才道: “本宫当然知道,可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本宫更清楚,什么是帝王,什么是……男人。”
她边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去,再次笑了起来,如花枝乱颤,也自然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疯意,她笑得眼泪都沁出了眼角,也或许正是这样一点模糊,才让她认出了变化更大一些的凝茂宏和一旁已经枯槁雪发的九方青穹。
“是你们啊。凝茂宏,你还是这么道貌盎然。九方青穹,你怎么看起来比本宫还像快要死了,当年让京城多少贵女趋之若鹜的脸,怎么看起来像是瞎了?”她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目光在九方辛夷的身上微顿了一下,打量了一圈她的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兴味更浓了许多,微微扬眉:“你是谁家的小姑娘?难得长得能入本宫的眼,若是本宫那孩儿还在,本宫倒是可以属意你来当儿媳。”
九方辛夷:“……”
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是。
气氛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明舜华何等人精,敏锐觉察到了不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话锋一转:“本宫最见不得漂亮的小姑娘受骗,本宫来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
姬渊:“……”
九方辛夷:“……”
骗你面前这个漂亮小姑娘最多的,好巧不巧,正是你儿子。
这个瞬间,姬渊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他刚刚如一片落叶般轻巧落在地上,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一片彻底的黑影之中,再看向对他来说其实再陌生不过的母亲。
他曾经在双楠村的幻境中也梦回过一次乱世之前的长德宫,那时闻真道君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尚且能转头离开,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终于还是见到了自己生母的模样。
人对于自己最在意事情的真正麻痹,其实是逃避。
所以他甚至在幻境之中,都不愿向前半步。可此时此刻,他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哪怕只是看到了她的一片衣袂,一道声音,都让他难以再扭转足尖。
更不必说,明舜华问出的这个问题,实在让他……有些战栗。而她所问的,更是他为其不惜燃血烧命也要不眠不休赶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他怕她语带讥讽地说什么,也怕她不答。
却见九方辛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脸天真老实道:“实话实说,的确不太知道。”
“自大,虚伪,道貌盎然,谎话连篇。”明舜华伸出手指一一数道:“懦弱,胆小,却偏偏渴望这世上所有的权势,要做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尤其喜欢在女人面前这样。他们一个个自以为策无遗算,兼权熟计,其实不过是一群庸俗的蠢货罢了。就像是现在——”
她的手指点在了徽元帝姬睿的方向:“你们的这位皇帝,就打算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不仅要骗我,想来也要骗天下人。而这种骗,还有一个更确切的说法,叫做挡箭牌。他们会毫无任何心里负担,理所当然地将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当做挡箭牌,所有的错处都是别人的,所有的错事,都是别人诱惑他做的,他只是一时昏聩,听信谗言,被蛊惑,被迷惑罢了。”
“而我,就是那个别人。”她眨眼的速度很慢,看人的眼神却很认真:“我说得对吗,姬睿?”
徽元帝姬睿终于低低笑了起来:“娘娘,做一个美丽又愚蠢的女人,不好吗?以为自己千娇百媚,千万宠爱于一身,所以这世上的男人为娘娘做什么事都很正常……这样不好吗?”
“或许做一个美丽又愚蠢的男人很简单,但要做一个这样的女人,实在太难了。”明舜华讥诮道,她摆了摆手指:“尤其当同样的事情被一次又一次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再愚蠢的女人,也会看出这世上的男人,其实都是披着一样皮的腌臜货色罢了。”
“不,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不是。”明舜华倏而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有些瑟缩,似是连想起来这件事,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勇气。
凝茂宏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该不是说……谢尽崖吧?”
“谢尽崖?”明舜华像是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微妙,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地看向凝茂宏:“你是说一个为了家族的利益,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入宫中,再三番五次向自己的亲妹妹诉说绵绵情意……的变态?”
凝茂宏难得有了噎住的表情。
明舜华微挑眉毛,压着眼皮看他,像是彼时在后宫中看到了一条没用的狗:“凝茂宏,就算本宫自出生起便寄养在明家,但本宫到底是太子太傅之后,读过的书未必比你少,至少本宫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纲常伦理,你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呸!”
她骂得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她都是死过一次、从棺椁里爬出来的人,又有什么害怕的。她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她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徽元帝负手而立,他淡淡看着明舜华,脸上虽然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这么清醒又有什么好呢,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既然娘娘都已经猜到了,朕也省得再与娘娘演一出情深如海。不错,朕的确还要娘娘为朕挡一点这天下的恶名。”
他边说,边抬步向着面前的如是菩提树走去,在看到了神色明显变得警惕的九方青穹和九方辛夷时,他淡淡一笑,站定道:“昔日你我兄弟三人为了这能够安邦护国的两仪菩提大阵,各自付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如今的朕,修为尽失,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走过来而已,你们对我,又有何惧?”
九方青穹平静道:“陛下这话,骗骗自己就可以了。玄天塔外层层包围的神卫禁军,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你已经拿回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如今不过是轮到朕了而已。怎么,难道你要拦朕?”徽元帝微微一笑。
不过是两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却足以在九方辛夷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徽元帝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竟然原来,是修为?!
因为两仪菩提大阵而失去的东西,再通过这阵夺回来,恐怕这就是他身为一个帝王,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中瞬息连了起来,那些徽元帝在看到明舜华后展现出来的怪异,也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最至高无上的权势,最美的女人。”她蓦地开口,然后抬眼看向徽元帝:“陛下已经拥有了一切,如今还缺少的,只剩下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所以,所谓的后位空悬,倾尽天下,只为了复活心爱之人,不过是一个弥天大谎。陛下真正的目的,是藉由这样的幌子,从两仪菩提大阵摄取苍生万民之力,然后再将这些,变成自己的力量,我说得对吗?”
徽元帝笑了起来:“娘娘说得果然很对,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向来不会愚蠢。”
“原来如此。”九方青穹倏而道:“从两仪菩提大阵的力量不稳,年年增补,却从来不见多,愈发摇摇欲坠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卦象所指,乃是诸方世家,想来陛下所谋,其实也并非什么真正的秘密,只是独独将我蒙在鼓中罢了。”
“大徽南渡,定都于此,到底根基不稳,风雨飘摇,饶是有你与蔺文二人勉力扶持,朕在这皇位上的艰辛,也有诸多不可与人说。两仪菩提大阵,伐尽天下菩提之力,以神都为阵眼,安邦定国平天下。”徽元帝抬头看向面前参天却不见天日的茂盛大树,似是无限唏嘘:“可若无这些世族世家们的相助,这阵,又怎么可能起得这么顺利?这十年来,又如何维持大阵运转?”
“所以你与这些世家达成的交换条件,便是任由他们窃取两仪菩提大阵的力量吗?”九方青穹边说,边向前一步,“陛下,你明知这阵……”
“这世间,人各有所图,朕之所为,无非看清人心,各取所需。世家想要权势,朕便给予他们权势,想要寿命,朕便给予他们寿数,将这些贪婪的世家族长们的肚子填饱,朕才能从这些狗屁世家的手里抠出来朕想要的。”徽元帝骤而打断他,声音极冷道,“人之贪欲,无穷无尽。朕亦凡人,有所欲,有所求而已。”
“我在王家大院时,便觉得登仙之药实在蹊跷。且不论区区一个王家,便是昔日最鼎盛时的谢家,也绝难独吞这其中的利益与恶果。”九方辛夷道:“陛下此言,倒是解了我心头之惑,这些登仙药,便是陛下为这些想要延年益寿之人所准备的吧?陛下真是好手段,表面以两仪菩提大阵饲养之,再暗中以秘药控制。依我所见,这天下,再没有比陛下更会玩弄权术之人了。可是陛下,我却想问,除却这些东西——陛下的心中,可有苍生?可有百姓?可有这个天下?!”
“如何没有?”徽元帝道:“朕这些年来,权削世家,不立亲王,不许地方割据,使寒门亦有入朝为官之机,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之策?大邺朝时,满朝皆是世家世族,而今我大徽朝中,已有三成寒门之后,你可知为了这三成,朕的案头堆了多少折子?肩头压了多少沉疴!”
“为天下者,责任所至,本就如此。”九方辛夷却道:“我从未见过史书中有任何一位帝王觉得自己因为劳苦,所以功高的。更何况,陛下,您搞错了一件事。我是想要问您,为了您想要得到的力量,为了您想要与世家豪族们达成了条件,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吗?白沙堤献祭的那些村民和孩童,那些撞死在菩提树上的母亲们的血,王家大院那些菩提树下的冤魂们,双楠村的满村妇孺……又算是什么?她们就只是……”
她甚至有些难以形容,顿了顿,才将这句话说完:“只是一张无数人命铺就的、帝王欲念的遮羞布吗?”
“我说什么来着?”明舜华静静地听了片刻,倏而笑了一声:“这世上的男人,说到底,都自私得一模一样。”
“要论自私,还是比不上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与贵妃之位,想要亲手掐死自己襁褓中孩儿的娘娘。”徽元帝淡淡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若论心狠手辣,枉顾苍生,又有谁能及有一代妖妃声名的娘娘分毫?”
明舜华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先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止不住般大笑了起来:“是啊,一代妖妃,多么贴切的名字。可你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大邺究竟是怎么灭国的,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何姬珩所有的排兵布阵,总能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你们手里吗?为何殿前军那一日正好被支开吗?难不成你们觉得,就靠姬珩面前那个愚蠢的大太监,就真的可以做到这一切吗?姬睿,你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当上这个皇帝,是因为那时在宫中与你们里应外合的人,正是我这个一代妖妃。”
此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你?!这……这怎么可能!”凝茂宏低呼一声,可旋即,他的眉间却又有了一丝恍惚:“是了,也理应是你,只能是你。我那时便觉得,那些军情实在来得太过及时,太过准确。只是后来清扫姬珩身边人时,却也没有人出来领功。此事的确是我心中一件疑事。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