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春一想到薛芝眉目弯弯的模样,心里柔软,眉目更是柔和得不成样子。
那晚,他情不自禁,一时失言。她本该事后处置他,可过年堆积的公务太多,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其他,恐怕她心里正憋着气呢。
若是将花灯送给她,她定是欢喜,心里的气,怕也是会消掉一大半。
“大人。”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罗定春拧眉,抬眼看去——
谈瑜站在海棠门下,看着罗定春,一脸拘谨。她见罗定春看过来,便忙要下跪:“民女见过大人……”
罗定春使了个眼色,侍从连忙上前将人掺起。
“表姑娘客气了。”侍从明白罗定春的意思,只客气笑说:“既是亲戚,便用不着这些虚礼。”
谈瑜摇摇头,她垂着眼皮,轻声说:“礼不可废。”
她抬眸看了一眼罗定春,在他看来之时,又连忙垂下眼眸,惊慌说道:“大人可是恼我不识时务?可长辈之命,我不敢不从,我并非想要介入大人和郡主之间,只是……”
“不想便不想。”罗定春冷眼睨着她:“用不着‘只是’。”
说完,他便提步离开,留谈瑜在原地。
空中还残留着男子身上清润的墨香,谈瑜深吸了一口,她回眸看着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姿,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姑娘。”心腹婢女奉承道:“只要姑娘能进罗大人的后院儿,那今后,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谈瑜笑了笑:“后院儿?不,我怎会止步于此?我想要更多。”
比如……首辅夫人的位置。
前边儿的一处阁楼之上。
薛芝手里拿着一只窥筩,见好戏散场,她才将窥筩扔给小蛮,小声嘟囔着什么。
小蛮手忙脚乱接着窥筩,她连忙对着眼睛,往那海棠门处看去,只见罗定春早已离开,眼下只能看见谈瑜的衣角。
“奶奶……”小蛮看着神色愤愤的薛芝:“您别往……”
“狐狸精!”薛芝怒骂。
小蛮一听,连忙附和:“就是!那谈瑜一点家教都没有!身上尽是小家子气!”
薛芝眨眨眼,看她:“我说的是罗定春。”
小蛮:“呃……”
吃晚饭的时候,薛芝憋着气,没理人。
倒是罗定春,神色如常,给她夹了好几回菜。
“用不着你给我夹菜。”薛芝将他筷子拨开,阴阳怪气道:“我自己有手!”
罗定春笑:“嗯,我知道,你不仅有手,还有窥筩呢。”
薛芝一愣,她见他满面笑意、满面春风,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想了想,忽然将手里的碗筷重重一放,吩咐道:“来人,我吃完了,赶紧收拾干净!”
仆婢看着还在吃饭的罗定春,一脸犹疑。
罗定春慢条斯理放下碗筷:“收了吧,我也饱了。”
薛芝看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她重新端起碗筷:“我还没饱!”
她恨恨地瞪着罗定春:“你!给我布菜!”
罗定春笑着折了折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臣遵旨。”
周围的仆婢们都在小声地笑着,薛芝悄悄红了耳朵,不过她面上不显,依旧端得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待吃完饭,薛芝依旧不理人。
她先是去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后面又进屋坐了会儿。月朗星稀,罗定春却看不见人影。
薛芝问:“罗定春人呢?”
丹书说:“大爷去书房了。”
“书房书房。”薛芝冷笑:“他干脆住在书房得了!”
丹书不敢接话。
小蛮却听不下去了,说道:“奶奶您都气了一夜了,方才大人与您说话,您也不搭理,大人先是跟您去了园子,后边儿回屋子了,您硬是在那里坐了半个时辰,也不搭理人,大爷这才去了书房的。”
薛芝瞪她:“多嘴!”
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夜里。
薛芝有些困了,她盥洗后便灭了烛火,上榻歇息了。
“啊!”床上有人,她小小惊呼了一声。
那人将她搂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臣暖的这床,您可还满意?”
薛芝了然,她哼了一声,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别扭道:“一般般。”
黑暗中,薛芝忽察唇瓣上一阵温热,她心里还恼着,哪里会如他的意。
她伸出手,揪着他的耳朵,又咬了咬他的唇瓣,怒气冲冲问:“罗定春,你当真没什么好解释的?”
罗定春任由她咬,等她咬够了,他才搂着她,与她面贴面,说道:“好,我解释。”
“我试探过几次,基本上确定了你的身份。”
“我早就知道是你。”
“芝芝,你处置我吧。”
“你想如何处置都行。”
漆黑一片里,薛芝的眼睛狡黠明亮:“当真?”
“当真。”
“……”
如何处置的,夫妻二人皆心知肚明,旁人一概不知。
小蛮只知道,那晚叫了无数次水,床榻上的被褥也换了两次。
薛芝醒来时,外头已日上三竿。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罗定春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问:“昨晚的处置,您可还满意?”
薛芝闭着眼没理他,少顷,才闷闷道:“满意什么?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罗定春轻轻笑了起来。
薛芝睁眼看他:“你今日不上朝?”
“今日告了假。”他如是说:“前几日都忙于公务,疏忽了你,是我的不是,故而今日告了假,特意陪你。”
薛芝说道:“倒也不必。”
罗定春最是知道她嘴硬的脾性,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外边儿断断续续传进了小蛮的声音——
“……清亦……说是……”
薛芝心里还惦记着事儿,闻言她神色一变,将情情爱爱都抛之脑后,坐起来后,她一把掀开帷帐,问:“小蛮!”
小蛮进了屋来:“奶奶可是要起了?”
薛芝坐在床榻,小蛮上前去蹲着给她穿鞋。
“法师回京了?”薛芝问。
小蛮头也不抬说道:“听说是回京了,好像那位明呈法师还受了伤呢。”
薛芝蹙起眉头:“受伤?”
薛呈那样厉害,怎么会受伤?
“约清亦出来见面。”
正午时分,小蛮回说清亦拒绝见面。
“清亦法师说,明呈法师身受重伤,他走不开,改日约您见面。”
薛芝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倒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午后。罗定春陪薛芝小憩了一会儿。
薛芝醒来时,旁边已经一片冰凉,外边儿的天黑压压的,黑到屋内都点着烛火。
“罗定春又出去了?”她皱眉问。
小蛮怕她生恼,便小心翼翼替罗定春辩解:“大理寺的人来了,说是澹台雯一案有了进展,让大人即刻出门,大人出门时,脸色也不太好……”
薛芝到底没说什么,可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这个时候,院子里伺候的仆婢都胆战心惊,生怕惹了她发火,故而行事说话都一再小心翼翼,都怕自己撞枪口上去。
可好巧不巧,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罗定春的那块玉呢?”薛芝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
丹书赶紧去唤罗定春的贴身侍从致知来回话。
致知说:“那块玉大人很少戴,昨个儿戴了,怎么今个儿就不见了?”
薛芝:“你问我?”
致知顿起冷汗:“奴婢想想……”
他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想来是奴婢收拾的时候,将玉裹在衣裳里拿去洗了,奴婢这就去找洗衣婆子。”
薛芝吃了两盅茶,致知才来回话,只不过他脸色不太好。
“婆子说没看见那块玉。”
“这是什么话?”薛芝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难道那玉就这么平白无故飞了?”
致知急得满头大汗,小蛮也在一旁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