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春闷哼一声。
他钳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眸色暗沉:“你听错了。”
薛芝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可腰上的手丝毫不动,遏制着她。
“罗定春!”薛芝有些生恼,她面色绯红,见他毫无悔改之意,便伸出手去拧他耳朵:“你快放开我!”
罗定春没说话,他垂眸,滚烫而炙热的唇瓣在她锁骨处流连。薛芝呼吸略微急促,可她尚未丧失理智,只咬牙切齿道:“等明日我再好好收拾你!”
“好,明日……任你处置……”罗定春口齿不清,放在她后腰的手缓缓往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抚着她纤薄雪白的背,二人姿态亲密,难舍难分。
…
翌日拂晓。
薛芝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她思绪慢慢清明,想到了昨晚的事,不由磨了磨牙。
颈窝处传来阵阵温热的呼吸,腰间也有一双大手,她怒极反笑,转过身去往里挪了挪,再抬腿,一脚将人踹落床榻。
屋内发出声响,守夜的仆婢进屋查看,待看到躺在地上的罗定春时,作目瞪口呆状。
罗定春眉目平静,他抬手扬了扬,仆婢便恭敬退下。须臾,罗定春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又掀开帷帐,坐在床沿,看着气呼呼的某人,笑:“还气呢?”
薛芝没理他。
他在床沿躺下,怕更惹恼了她,不敢轻易靠近,只低声说道:“气大伤身。”
薛芝裹紧了被子,背对着他,只看背影都足以看出她的恼怒。
罗定春叹了口气,他往前两分,挨她近了些,语气轻轻:“我早些时候便察觉了,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心有顾忌,也怕说开之后,你我之间……会有隔阂。”
薛芝猛然转头瞪他:“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理,是罢?”
罗定春又贴近两分,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察觉到她有些抗拒,他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芝芝,人都是贪心的,谁都不想失去。”
薛芝冷笑,她低头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你瞒着我,还有理了?”
“我不该瞒着你。”
罗定春坦然道:“我说你顾忌着什么,其实不然,是我心有顾忌。”
“芝芝,我爱慕你许多年,三年前,我说服家中父母,欲上门提亲,即将动身时,却听闻你殒身的消息。”
“这三年来,我……”
“闭嘴!”薛芝转过身来,用力推他:“你别说了!”
她眉目带着羞恼,耳朵发红,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若是再说,你便一个人去睡书房罢!”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
薛芝说完这话,见他没动静,心下更恼,便抬腿,又要去踹他。
罗定春忙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腕,说道:“我不说了,我现在就去书房,你消消气,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子罢。”
他起身披袍,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罗定春推门而出,他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笑了笑。
其实今早说的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那般。
想起薛芝气鼓鼓的样子,他眉眼更是柔和。
无妨,她总会接受的。
屋内。
薛芝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难以入睡,却没想到,她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边已大亮。
她坐在床沿,小蛮给她穿着鞋袜。
丹书进了屋子来,递上一张烫金帖子:“奶奶,这是成国公府送来的帖子。”
薛芝没接,只道:“回绝了罢,我向来不爱赴宴。”
丹书应是,转身离去。
薛芝却是想到,她如今也是首辅夫人了,还是得出去见见人才是。
这样想着,她便叫住丹书,说道:“接了吧,多久的帖子?”
“五日后,在城西的一处园子里。”
“什么由头?”
“只说是开春宴。”
薛芝瘪瘪嘴:“花里胡哨。”
吃早饭时,薛芝问:“罗定春哪里去了?”
小蛮笑:“大爷一早便起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现在哪里还在府中,早去上朝了。奶奶可是有事?”
薛芝喝了一口粥:“无事。”
等晚上他下朝回来,再找他算账。
连等了好几日,薛芝也没机会同罗定春开口。
她知道罗定春忙,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忙,忙到脚不沾地,忙到她想跟他掰扯,也不能够。
故而她心里憋着一团火,直到去赴宴那日,也未能散去。
薛芝入了园子,未搭理那些攀关系的人,只带着仆婢一个人慢悠悠地逛着园子。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打量着周围景色。
园子里尽是些花花草草,看得人心旷神怡,渐渐的,薛芝的不快也被这遍地红花抚慰,冲淡了去。
“哎?这位可是端宁郡主?”有一道清脆活泼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薛芝看去,从那簇簇锦菊中瞧得一张美人面,她眄睐着有些眼熟,想来是哪位高门贵女。
她这般想着,便应道:“是我不错。”
她走近,便有一位穿着酡颜金纹立领袄子的姑娘迎来,牵着她的手问:“郡主可记得我是谁?”
薛芝打量片刻,只笑:“你是谢家姑娘,我自然是记得。”
她见过康敏与这位谢姑娘有两分浅交。
“亏你记得我。”谢又瑛莞尔:“如今外头人都在笑话你,出了这种事,也只有你敢出来招摇了,换别人,早哭湿几条帕子,一头碰死算了。”
薛芝茫然:“出什么事了?”
她转头看向小蛮,小蛮也一脸茫然。
谢又瑛忙道:“就是……您与状元郎的事……”
薛芝哼笑一声:“仔细道来听听。”
“传闻说,早年间,您与状元郎情投意合,却被康、罗两家的长辈定下了亲事,外边儿都在说您和状元郎……旧情未尽。”
薛芝嗤笑:“这些人当真是无聊至极!”
“所以我说嘛,出了这么件事,外边儿的人都关起门来,笑话您了,您还不恼?”
“出了什么事?”薛芝反问一句,眉目张扬:“笑话我?她们有什么脸来笑话我?这普天之下,只有我笑话旁人的份,轮得到她们来笑话我?哼,什么东西。”
谢又瑛掩嘴笑着:“这话旁人说,我定是要笑一笑她,单郡主你说,我便只剩佩服了。”
她想了想,又自言自语说:“是我口误,该是唤罗夫人罢?”
薛芝道:“随你。”
“两位姐姐这边来。”有人唤她们。
薛芝闻声看去——
前方有个小院儿,院儿里有男有女,各个皆贵气金贵,一瞧就是那膏粱文绣里养出来的。
薛芝不大想和他们碰在一起,作势要将手抽回来。
谢又瑛牵住她,哄道:“好姑娘,咱们一处说说话,你一个人出去逛,也没什么兴味。”
二人落座,谢又瑛还在低声哄她:“前阵子你便甚少出来露面,如今既来了,便是多呆一会儿也无妨,离开宴还有一会子呢。”
说罢,她又眼珠一转,使了激将法:“你莫不是怕人议论?”
“我怕谁?”薛芝冷笑一声,她理了理衣袖,稳坐椅中,好整以暇:“行啊,我看谁来敢看我的笑话,若是被我逮住了,我定是要撕了她的嘴,让她瞧瞧我的厉害!”
谢又瑛笑着伏在她的肩头:“你这话我是信的,等会子若真有这样的人,你且放心,我亲自把人压在你跟前儿,任你撕嘴!”
薛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总算没有说要离开的话了。
谢又瑛与人说着话,薛芝兴致缺缺,她只在一旁吃着茶,听着一院子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有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往她身上去,她察觉到了,没当回事。
有人还想与她搭上几句话来着,但瞧她冷着脸,又有威名在外,便没人敢上前。
薛芝笑的时候眉目弯弯,颊边酒靥生,让人只觉得她灵动狡黠,明艳动人。但她冷着脸时,丹凤眼挑着,嘴唇平直,鼻梁、下颚的线条锐利,旁人只看一眼,便知这人是万万惹不得的。
“状元郎来了!”有人唤了一声。
于是落在薛芝身上的视线更多了。她一脸不耐,抬起眉眼看去——
谈殊头上戴着璧玉流云冠,其中还簪着一根犀角青云簪。他穿着一件深竹月圆领袍,内衬月白色贴里,腰系白底双环如意绦。他眉眼生得冷清,气度非凡,丰神俊朗,郎艳独绝。
薛芝不知道康敏到底和这状元郎有什么,故而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安安静静坐着,面色未改。
有人上前与谈殊交谈,隐隐能听见他清冷疏淡的话语。
薛芝又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而且许多人都在偷偷看她,让她心里很是不爽利。先前被她压下去的那抹烦躁又冒了出来。
她当即起身来,作势要离开。
“郡主且慢。”有人出言拦她:“这会子正热闹,郡主此刻离开,怕是不太妥当罢?”
说话的人是一位青衣男子,看样子二十来岁,面容削瘦,眉目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