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又沙哑,隐有迫不及待,又满是小心翼翼。
沈嘉岁紧张地抿了抿嘴,微微点了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江浔倾身而来,借着喜秤轻轻挑开盖头一角。
只是今日他那般耐不住性子,已然偏头靠近,二人的目光瞬间交汇于盖头之下。
沈嘉岁那白皙的脸颊正泛着红晕,此刻含羞带怯看过来,江浔先是一怔,随即便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游遍全身。
霎那间,屋内的气氛仿佛都变得滚烫又黏稠了起来,将两人紧紧包围。
“岁岁......”
江浔喃喃低唤一声,红盖头便如一片轻盈的火烧云,飘落在了床榻上。
桌旁早已备好了合卺酒。
江浔的视线实在太过炙热,却又极有分寸地克制住了。
他马上还得去招待前头宾客,礼不可失。
“岁岁,先喝合卺酒。”
江浔转身取来合卺酒,沈嘉岁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后,因着房中只有他们二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臂挽同心结,将酒杯送至嘴边。
屋中静谧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酒水顺着喉咙入了肚腹,连同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热乎乎的。
饮罢,江浔左手一带,忽而揽住沈嘉岁的腰肢,将她压入怀间。
“岁岁,等我。”
他俯下身子,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沈嘉岁的脸颊。
“不必拘束,先行梳洗吃些东西,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后,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稍稍后退,而后大踏步离去。
沈嘉岁一时怔然,扭头看去,只觉江浔走得有些狼狈,那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似的。
江浔离开后,白芨和沈家跟来的四个丫鬟才进来伺候沈嘉岁梳洗。
.......
江浔说是很快回来,但新郎官到底难走脱,即便他滴酒不沾,还是被众人拉着扯着留了大半个时辰。
他快步往景明院赶,一入院子,自去了偏房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月白常袍,这才走向主屋。
丫鬟们瞧见江浔,正要行礼,他已连连摆手。
吱呀——
房门打开,隐有幽香。
沈嘉岁正坐在镜前,方才洗了发,这会儿差不多干了,白芨正帮她梳理。
见江浔回来了,白芨一屈膝,急忙撂下梳子,匆匆离去。
江浔走到近前来,接过沈嘉岁手中的梳子,一下又一下,极轻柔地替沈嘉岁梳了起来。
沈嘉岁透过铜镜去看身后的江浔,瞧见他高挺的鼻梁,微垂的眉眼,不由面上渐热。
她转过身来,捏了捏手,没话找话道:“前头可都妥当了?”
江浔轻嗯了一声,垂眸对上了沈嘉岁的眼睛,眸光中满含笑意,手上却撩起沈嘉岁的黑发,放在掌间轻吻。
沈嘉岁瞧见这一幕,只觉目光都被烫了一下,急忙偏过头去。
江浔却在此刻弯下膝盖,半蹲在沈嘉岁身前,仰头望着她。
面上分明是一派乖巧模样,手上却有意无意勾住了沈嘉岁的指尖,轻轻摇来晃去。
整个新房里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偶尔还有红烛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到底是沈嘉岁先遭不住了,缩了缩手指,轻呐道:“莫要再勾我了,到......到榻上去还不成吗?”
江浔闻言霎时眉眼生光,向沈嘉岁伸出手去。
沈嘉岁瞧他那意思,便微微俯身勾住了他的脖颈,江浔蓦地起身,一下子将沈嘉岁打横抱了起来。
“你倒有力气。”沈嘉岁嘟囔一声。
江浔低头轻蹭沈嘉岁的额头,笑道:“虽没有岁岁的武艺,强身健体自不能落下。”
“岁岁,怕不怕?”
后头半句话,声音霎时就缱绻暧昧了起来,微微拖长了尾音。
沈嘉岁一看江浔没羞没臊的,自己哪能一直处在下风,倒显得忸怩。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摇了头,“怕什么?书上说了,眼一闭一睁的事。”
“哦?”
江浔的眉宇间霎时溢出了笑意。
此时已经到了床榻边,他轻轻将沈嘉岁放在锦被上,而后抬手放下两旁幔帐。
烛光透过轻薄的幔帐,洒下一片朦胧而又暧昧的光影,隔绝出一方小小天地。
内里窸窸窣窣,隐约听得几声低呼,而后便被堵住了。
幔帐飘动,光影斑驳,暗香浮动,风举云摇。
也不知过了多久,榻内响起了沈嘉岁后知后觉的声音:“书里骗人!”
江浔含含糊糊应声轻哄:“嗯,骗人的书都撕了。”
第214章 事起
第二日一早。
沈嘉岁和江浔都不是贪睡之人,只新婚燕尔的,睁开眼看到彼此,窸窸窣窣说了会话,又闹了一回,这才起身。
江浔不习惯丫鬟伺候,自己去了偏房收拾,沈嘉岁倒懒怠多了,任凭白芨给她捣鼓。
一会儿新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白芨还在给沈嘉岁挽发髻,江浔已梳洗妥当,耐心地等在一旁。
此刻,晨辉透过雕花的窗棂,轻柔地洒在屋内,对窗的妆台上光影斑驳,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暖光。
江浔忽而觉得心头安稳得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沈嘉岁不曾回头,透过铜镜与江浔相视一笑。
一切正安好静谧,忽而沈嘉岁眸光一动,看向窗外。
她听到,院外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浔立刻就察觉到了沈嘉岁的异样,当即朝门口望去,正见南风脚步急切而来,站定在院门口朝他看来。
江浔面上神色不变,温声道:“岁岁,我去去就来。”
沈嘉岁点了点头,却不由提起了一颗心。
竟......来得这般快吗?
江浔快步走向南风,二人行到一开阔处,南风这才压低了声音疾言道:
“公子,有人正在大理寺持状纸喊冤,点名了要见公子您。”
江浔眉头微蹙,知晓南风定已查清前因后果,便静待下文。
南风果然继续道:“申冤之人乃是一老妪,身旁拉扯着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孙子,说是畿辅城清平城辖下丰乐城惠和乡人士,夫家姓龚。”
原来,这龚家往上几代也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
可子孙不孝,家族没落,传到龚老头这儿,就剩前朝大家卢昇的画作一幅。
龚老头将这幅画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即便家中已是勉强度日,仍捂得死死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位公子看中了这幅画,便以低价强买强卖,那龚老头死活不肯,争抢间被刀划了脖子,当场就没了气,画也被“买”走了。
龚老头的儿子前去丰乐城府衙报案,反被拘在了牢中。
儿媳又去往清平城申冤,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龚老头的妻子梁氏走投无路,这才牵起年幼的孙子,请人写了状纸,揣上全部家当一路颠簸来到京城。
路上听闻京中有位青天老爷,就在大理寺,于是就这般一路问一路走,到了大理寺已是衣衫褴褛、精疲力竭。
若要到大理寺喊冤,原也是有流程的。
可这梁氏目不识丁,扯着孙子就在大理寺门口大哭大喊的,不消一会儿,四处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大理寺也立刻派了人出来,但那梁氏哭喊不休,咬死了就要见江浔,不然就带着孙子撞死在大理寺门前。
京中百姓都看着,这下子哄又哄不住,动粗又不能。
谁人不知,江浔昨日才大婚,这一大早的,指不定还在榻上呢。
江浔听完前因后果,拧着眉良久都没说话。
漏洞百出,蹊跷太多。
这时候,沈嘉岁快步而来,低声问道:“阿浔,怎么回事?”
听完南风的一番话后,沈嘉岁也沉默了。
原以为是瑞王爷那边急不可耐就出手了,可她怎么也没法将这件事,与她沈家“通敌叛国”联系起来。
江浔抬起头来,看了沈嘉岁一眼。
沈嘉岁已心领神会地点了头,“阿浔,你去吧,我给爹娘敬过茶后,说不得也得坏个规矩回家一趟。”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得回家和爹商量商量。
江浔闻言朝沈嘉岁靠近了一步,南风当即识趣地套马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