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入住项府以来,流言蜚语不绝于耳,然他皆置若罔闻,毫不在意。于他而言,只盼着项锦棠归来之日,自己能成为她踏入家门瞬间映入眼帘的那个人,如此便已足够。
为能尽快赶赴前线驰援,众人一路疾驰,极少停歇休整。
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边境小镇。踏入小镇的瞬间,项锦棠只觉心头猛地一颤,眼前所见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废墟之中,唯有一个小花猫般的小孩,怀抱着父母的尸身放声痛哭。那哭声,似利箭穿透众人的心。
待小孩瞧见项锦棠率领的军队,惊恐瞬间写满脸庞,她匆忙起身,欲拖曳着父母的遗体逃离。
然因年幼力弱,未行几步便踉跄摔倒在地。她涕泪交加,只能绝望地向后挪动身躯,双手却仍死死拽着母亲的臂膀,片刻也不愿松开。
项锦棠见状,迅速下马,从行囊中取出仅存的半块烧饼,轻轻递至小女孩跟前,而后强忍着内心的悲恸,径直奔赴荒郊的军营。
待至军营,入目之处更是惨不忍睹,伤病员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哀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副将听闻项锦棠已至,匆忙疾步而出,恭迎其驾临。他的面庞之上血迹斑斑,纵横交错的刀疤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令人心生畏惧。只见他双手抱拳,行礼之际,头垂得极低,满面羞愧之色,不敢有丝毫的抬眼直视。
“项将军,卑职罪该万死,有负所托,实在是失职之极……但幸得卑职擒获一名异乡之人,或许能从其口中撬出些许机密要闻。”
项锦棠翻身下马,她深知这副将一路苦战,连连败退,在此情形下还能抓获俘虏,着实是殊为不易。
“带我前去看看。”
言罢,副将在前头带路,引领着项锦棠来到一间偏僻静谧的小黑屋。屋内漆黑一片,寂静得只听见众人的脚步声。
待一盏昏黄的油灯被点亮,微弱的光芒在屋中散开,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摇摆。
此时,那被囚禁之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项锦棠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身着敌军服饰、浑身颤抖不已的人竟然是燕华!
项锦棠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以前,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时的燕华,因失忆而仅有孩童般的心智与记忆,纯真懵懂,与如今眼前这般落魄模样截然不同。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项锦棠眉头微皱,满心狐疑地问道。
“绝无可能,将军。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正值我方撤退之际,他藏匿在草丛之中,鬼鬼祟祟的,待我们上前查看时,他便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副将斩钉截铁地回应道,语气中带着笃定。
项锦棠嘴角微微牵动,泛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意:“为何每次与你相逢,总是在这般境地?总是以这种方式?”
侍从端来一盆水,猛地朝燕华泼去。
冰冷的水瞬间将燕华从昏迷中激醒,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是项锦棠时,脸上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嗨,好久不见呐。”
“将军,您二位竟是相识的?”副将听闻此言,不禁紧紧蹙起双眉,他原本就一直低着头,此刻那脑袋更是似有千钧重,仿佛都快垂到地上了。
说罢,副将赶忙就要招呼人去给燕华解开绑缚的绳索,可动作才刚起,却被项锦棠伸手阻拦住了。
项锦棠面色凝重,语气严肃地说道:“曾经确实是相识的,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也不清楚他是否已经叛变投敌了。”
“没有没有!”燕华急得连连摆手,忙不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儿全交代了出来。
原来,他失忆之后,母亲心疼不已,一心想着要帮他恢复记忆,便带着他回到了故乡。可谁能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骤然爆发。
在战火纷飞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惨遭不幸,永远地离他而去。
那丧母之痛,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入燕华的灵魂深处,让他想起了所有。
此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躲避敌军那残酷的杀戮,他实在是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好换上了敌人的衣服,混在其中,期望能借此躲过一劫。也多亏了他那金发碧眼的外貌特征,与敌军之人有几分相似,这才没被发现异样,侥幸存活到了现在。
“嗯,当下你仍需被拘于此地。”项锦棠微微点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明白,毕竟我说的不能全信。”燕华神色黯然,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然而,刹那间,他仿若换了个人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双眸之中射出如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决然道:“我欲参军,可否?我定要为我娘报仇,血债血偿!”
此次,项锦棠内心虽泛起波澜,对燕华的遭遇深感同情,然理智仍占上风,终是摇了摇头,予以拒绝。
只因燕华那金发碧眼的样貌太过独特醒目,除非他当间谍。
燕华如今这状况,委实难堪大用。他见着普通士兵昏厥过去,更遑论深入虎穴,潜入敌军内部......
项锦棠黯然地摇了摇头,转身迈步离开。没走多远,便瞧见李文马正狼吞虎咽地吃喝着,那模样甚是投入。
“别吃了。”项锦棠眉头微皱,真想踹死他。
李文马听到项锦棠的话,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看向她。
项锦棠深知此次是自己首次面临战事,肩头责任重大,故而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清楚,当下局势极为严峻,节节败退的局面已然形成,己方已痛失三座城池,若要扭转乾坤,恐怕有些困难。
“他们夜里会出战吗?”项锦棠双眼紧盯着桌上的军事地图,由于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副将即刻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回应:“夜晚时分,双方通常都不会发动进攻。”
“那咱们便在夜间出击。”项锦棠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
“你莫不是疯了?”李文马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项锦棠,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精神错乱之人,“白昼交锋都难以取胜,你竟妄图夜间前去,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25章 胜利
◎可怜小王妃~◎
“究竟是谁给了你这等胆量,竟敢在此顶撞于我?”项锦棠以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紧盯着李文马,质问道:“你白日里难以取胜,难道就不会在夜间施展偷袭之计吗?”
“可若是依旧打不过又该如何是好……”
副将低垂着头,不敢与项锦棠的目光交汇。尽管内心存有质疑,却也不敢再多言语。
“那就选择撤退,敌军后退时我们便前进,敌军进攻时我们便后退。”
“即刻先安置他们去休憩,待夜间再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项锦棠缓缓坐下,顺手端起一碗水。只见那水中有诸多泥沙缓缓沉淀,然而以当下的局势而言,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细微之处了。
她皱了皱眉,咬咬牙硬着头皮将水灌入口中,过程中差点被呛到。
李文马见此情形,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但因项锦棠官职比他高上一级,他自是不敢有丝毫违抗军令之举。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锁定在项锦棠腰间所佩的兵符之上,眼神中满是觊觎,那副模样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夜幕迅速降临,项锦棠早已悄然布局,提前派人解决了巡逻与站岗的敌军。
她在暗影之中有条不紊地集结队伍,只待那最佳时机的到来。
刹那间,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暗夜中的猎豹,整齐而迅猛地朝着敌军营地疾驰而去。
队伍中的弓箭手高高擎起利箭,箭尖上的火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就在项锦棠手臂有力一挥的瞬间,数百支箭仿若流星赶月般呼啸而出,精准地扎在敌军帐篷之上。
转瞬间,熊熊大火腾空而起,将那原本漆黑的夜晚映照得一片通明。
敌军全然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不少人尚在睡眼惺忪、衣衫不整之际,刚踏出帐篷,便被无情地击杀于当场。
刹那间,原本秩序井然的军营彻底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喊叫声、哀号声交织在一起,好似一锅沸腾的乱麻,局面已然失控,而项锦棠的军队则趁势在这混乱中不断推进,掌控着战局的主动。
敌方首领匆匆奔出营帐。
他身披兽皮披风,威风凛凛,头上一圈小辫盘绕,透着几分不羁,嘴角那道长长的疤痕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显得狰狞。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宛如一座巍峨的小山。待看清项锦棠面容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冷笑,那笑容里满是挑衅与不屑。
旋即,他迅速举起手中弯弓,动作娴熟流畅,毫不犹豫地将利箭直直射向项锦棠,眼神中透着必杀的决心:“你将是我怒金杀的第一个女人。”
那箭如一道闪电,向着项锦棠疾驰而去,其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无暇思索躲避之策。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项锦棠凭借着多年练习本能反应,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箭杆与她的手心猛烈撞击,锋利的箭头瞬间划破掌心,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鲜血如注,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滴落在地,在火光的映照下,那殷红的血滴显得格外刺目。
“大晚上搞偷袭,我就知道来者绝非正人君子,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女流之辈。怎么,你们军中已无可用之人了吗?”怒金肆意嘲讽,纵声大笑,那张大嘴中,两颗大金门牙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哼。”项锦棠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冽的轻哼,“你莫不是因往日里口出狂言,遭人教训,才被打掉了两颗门牙?以至于如今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项锦棠目光环扫一圈,只见敌方阵脚大乱,好些人甚至连衣服都还未曾穿戴整齐,遂哂笑道:“你们这群人,既无女子通兵法,亦无女子擅征战,唉,实在是可悲可叹。”
此语一出,怒金不禁心头火起,同时又隐隐泛起一丝自卑之意。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怒金手臂一挥,两军旋即混战一处。他自己则手提大刀,径直朝着项锦棠猛扑过去,而项锦棠亦非柔弱之辈。
她当即稳稳接下怒金这凌厉一击,然二者体型悬殊,怒金身形较之项锦棠宽阔逾倍,且力大无穷,一攻一守间,直逼得项锦棠步步后退。
所幸项锦棠身手远比怒金敏捷,能够灵活巧妙地避开其一次次强攻。
这场鏖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东方天际已隐隐泛白,怒金双眼布满血丝,一夜未眠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他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手中的大刀也似有千斤重。
原本以为能轻松拿下的项锦棠,却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那身躯看似瘦弱,每一次反击却都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而此时的项锦棠,汗水如注,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手臂也因长时间的发力而酸痛不已,心中不住地埋怨:这该死的,他哪来的这么多精力,我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撤退!”这一声呼喊,打破了战场上凝固的氛围。
怒金率全体士兵,径直向后撤离,片刻未曾停歇,亦未回首。
项锦棠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将剑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借其支撑摇摇欲坠的身躯,以缓身心之疲。
李文马额头汗珠滚落,密如骤雨。他抬手取下头盔,攥住头发拧动,刹那间大颗汗珠纷坠:“敌方损伤甚重,营地亦难以为继,此番苦战,也算有所值了。”
副将满脸惊愕之色,此乃他首次斩获胜仗,竟能逼得敌军迁移营地。
他眼眶中泪光闪烁,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项锦棠身前:“项将军,若然不是将军神勇,末将实难想象会痛失多少城池,折损多少将士。”
“请容末将拜谢将军大恩!”
项锦棠赶忙伸手搀扶起副将:“此乃众将士齐心协力之功,此刻先回营好生休憩,养精蓄锐方能常胜不败。”
怒金狼狈逃回古城,满脸怒容,径直迈向寝宫。寝宫内,喷泉潺潺作响,此刻听在耳中,更添其烦躁之意。
他本是这古城之王,雄踞一方,之所以敢觊觎黎阳国土,皆因自恃城中无人能与其抗衡。直至项锦棠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这份自负。
怒金粗暴地拨开帘子,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只见他的妃子身着性感服饰,身姿婀娜,面容妩媚,妆容浓艳,尽显风情万种。
妃子见怒金归来,满心欢喜地迎上前去,尚未开口,便被怒金猛地掀翻在地。怒金手指缠绕住她耳环上的小圈,狠狠一揪,妃子顿感耳部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
“啊——”妃子痛苦地尖叫,抬手捂住耳朵,疼得难以言语。
“你这废物!黎阳城来了个女将军,那般厉害,你却连打仗都一窍不通!”
那小指粗的耳环被怒金野蛮扯下,刹那间,鲜血如注,顺着妃子的耳垂蜿蜒流下。
一旁的仆人见状,惊恐地上前欲搀扶,却被怒金盛怒之下一脚踹飞,仆人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数丈之外。
妃子双手撑着冰冷的石板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心的委屈与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