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上还真印有“庆琈集团”的字样。上次庆琈集团无偿派出船只帮助家乡鹏澳县参与台风救灾,也是一条三十多米的大船。
是不是同一条,梁自强就没法百分百肯定了。
他望了一眼那条更为雄壮的大船,第一时间就减慢了自己的航速,并且适度调整了自己的方向。
两船还相隔非常远,但梁自强不敢大意,提前做好了规避。
大船行驶过程中的距离概念,与一般的船是不一样的。
海面游荡着的几条渔船,也纷纷向一旁散去。
但就在同时,另一条小渔船刚收起手抛网,瞅见大船后,做了个令梁自强始料未及的举动。
那是一条才五米左右的木船,眼瞅着三十多米大钢船从海面驶过,竟是兴奋了起来。
小木船立即加速,与大商船保持着平行的轨迹,如同起飞的小蚂蚱,奔行在商船的一侧水面。
大商船本身速度就快,而小木船则是刻意快马加鞭。一时间,一大一小的两条船竟有了几分并驾齐驱的意味,溅起的大浪、小浪如雪,在海面划过两道笔直的雪线。
“他要干吗?抢跑吗,想抢到大船的前头去?!”朱天鹏注意了远处双船并驱的场景,大声道。
“草,想跟大船抢个好彩头啊,这小身板,就是不知抢不抢得过!”邓招财也叫道。
“抢过大船头,三年不用愁!”梁春也说道。
抢彩头的做法其实不光在他们这一带,很多地方的渔民中都有这么一种习惯。
一些渔民尤其喜欢抢商船的彩头,遇见有商船出现时,便开始在侧面的海面与之赛跑,加足马力,认为一旦成功超过大商船的船速,抢跑到更前头的水面,便能博得三年的好彩头、好运道。
说实话梁自强不喜欢这一习俗。
按说大船的船头都会有专人负责瞭望,就像朱天鹏这样。
然而,瞭望人员因脚下大船本身结构的遮挡,并不能看到海面的全部范围,这就形成视野盲区。
船舶越大,视野盲区的范围也就越大。
一定范围内,小船能够看见大船,并且也想当然地以为大船同样能够看到自己,但实际上大船是看不见旁边小船的。
即使忽然看见了,商船与小渔船对于安全距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大船临时想要采取措施也有个过程。瞭望人员与开船者沟通需要时间,脑子反应判断需要时间,操纵舵盘、舵盘反应过来都要时间。
等到一切做完,很可能事故便已经发生了。
在梁自强看来,抢商船彩头的习俗,纯属于一种陋习,还非常危险的那种……
第342章 目睹大型翻船现场
视觉盲区还不是最大的危险。
更危险的是,商船对渔船具有“船吸作用”。
商船较快速度行驶时,会产生很大的船行波。
小渔船自以为是隔着一段距离与商船平行并驱,实际上,“船行波”会使得小船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航向偏转,难以把定航向,一股负压促使小渔船瞬间压向商船。
朱天鹏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还是怪心善的,还没等梁自强吩咐,就已经站在船首使劲地摆动起双臂来,向大商船上的人员示警。
为了引起注意,他摆动幅度很大,全身都扭起来了,像在魔舞。一面扭摆,还一面扯开了嗓子:
“有小船,旁边有小船,开远点,快躲远点!”
邓招财情不自禁,也动用了他的狮子吼,破锣似的喉咙一顿怪吼。
不仅他们,远处其他两三条小渔船上的渔民也开始呼叫起来。
似乎有人是在为那条木船即将超过商船而喝彩,有人是在紧张提醒,有人则是恐慌大叫。
就在海面四起的众声沸腾中,那条小木船底下的白浪也沸腾了一下。
如同卷出一道涡流。
刚刚还加足马力劲头十足的小木船仿佛瞬间被抽掉了全部的力气,变得轻飘飘的。
失去了重量,也失去了控制,甚至连海面所有的声音也忽然失去了。
只余下那条小船变作了一只小纸船,兀自改变航向,一头对着商船的船身“粘”了过去。
“彭”的一声闷响,瞬间扼住了所有呼喊中的喉管,也扼住了梁自强大大张开的嘴巴。
梁自强目光投去,就见小木船上的两个渔民同时获得了飞翔之术,身体在白浪的上方展臂而飞。
下一秒,一头撞击在商船冷色调的船身,弹了一下,落入水中。
冷色调的船身多出两块鲜红,红得像是即将熄灭的灰烬。
与此同时,那条小木船像是被无形之手拨转了一下,翻转了过去,船底朝上,覆在海波之上开始往下沉。
片刻的死寂后,喊叫声再次在海面响了开来。梁自强这条船、海面另两条小渔船,全都对着那艘大商船疯狂大叫起来。
跌入水中那两个渔民是不用想了,人肯定是没了。看着不像是鲳旺村的,也不知是哪个村的渔民,这么爱抢彩头。这一抢,直接进入生命尽头。
“庆琈集团”那艘商船似乎开始减速,似乎是留意到了,试图停下来。
接下来这事将会怎么处置,梁自强没有继续关注下去了。
事发时都没能阻止住,事发后更改变不了什么,他还是接着忙自己的吧。
但坐在驾驶室中,他心脏还是一直在突突地跳,这事换谁都得震撼好一阵子。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天荔枝在家里放反了调羹的事来。翻船的事是真的在眼前发生了,不是他,是别人的小木船……
当然他明白,这两样事八竿子打不到边。翻船的事纯属小木船的渔民自个贪心,他也只是巧合遇见而已。
一路开到了县城的渔港收购站,邓招财几个嘴没停过,还在纷纷议论小木船翻船的事。
“阿鹏你刚也看到了,瞭望对一条大船来说太重要了,像今天那种小木船突然抢跑的情况,还是要特别留意的!”
从驾驶室出来后梁自强就特地向朱天鹏强调。
“是要留意,”林立鸣道,“但像刚刚那种情况,瞭望起来也是盲区,还是小木船自己太争强好胜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不是,依我说,庆琈集团的那艘大船也是平白倒了血霉,碰上这种事,估计他们多少得出点血。就看他们愿不愿赔钱了!”陆松道。
“我估计他们会赔的,庆琈集团平时不相干的善事都愿意做,这事落到他们头上了,肯定会给点钱给小木船那家人的!”邓招财因为上次在台风中跟庆琈集团也算简单地打了个交道,因而分析了起来。
梁自强也觉得,整件事对庆琈集团的大船来说,真是无妄之灾了。
他的钢船体量也不小,这件事对他来说最大教训,就是提醒了他瞭望者一定要有警惕心,在小船还没有靠近盲区时,就能够提前做出必要的判断和反应。
嘱咐大家都加倍留意后,便忙着从冷藏舱中往外一筐接一筐地搬鱼。
青鳞鱼、鹦嘴鱼,以及其他所有的常规鱼虾,梁自强全都在渔港这儿卖出了。
总的鱼获有八千多斤,其中鹦嘴鱼品相较好的两块每斤,鱼鳞脱落较多的只卖到一块七,整体上都不错,已经是青斑的价格了。
十几条鹦嘴鱼,加起来有一百斤多点,光是鹦嘴鱼卖到了两百出头。
八千多斤鱼获,扣完百分之三的税后,到手一千七百多块。
随后马上去了城区,赶往月海酒楼。
杜子腾还是头一次看到他挑着鳘鱼过来卖。
其实他刚刚在县城渔港已经顺便问过一嘴了,收购站的人告诉他,如果真遇到有鳘鱼的话,在收购站能够卖到二块八左右。
这会儿,杜子腾细看了他的鳘鱼,开口道:
“米鱼确实是好东西,我估估,你这十来斤一条,鱼胶应当不大,也就两把重。这种的话,我给你每斤四块五!”
梁自强算了下,比起县城收购站的两块八,已经贵了一块七,自然没啥话好说了。
“对了,你瞅瞅这条,这可不只十来斤,得有二十好几斤的样子,价格是不是得高点?”
唯一最大的一条鱼,他还是指望卖得更贵点的。
“大的估计鱼胶也就二两左右,贵点也行,这个按五块收!”
大的比其他贵了五毛,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秤,一大六小,七条鳘鱼,一共卖到了四百一十来块钱。
加上前头几千斤鱼获在县城的收入,这次总收获又一次突破了两千大关,有两千一百多了。
当然照旧得除去加油的六百来块,还得刨去工钱、伙食之类成本。
纯到手的,也有一千四百来块!
这次,朱天鹏、邓招财、陆松他们也都下了船,一起进了城里,打算用刚发的工钱去百货商店买些小东西。
五天,每个人的工钱也有二十五块了,朱天鹏则比他们稍稍更多点。
他们几个都是买了点吃方面的东西,有面条,有白糖。
梁自强照例采购了下次出海需要的大米、油盐,然后提出想看看电风扇。
营业员都认识他了,知道他一准身上又是拿不出票来,于是比较紧俏的牌子,像华生、双马、蝙蝠,全都不跟他提了,直接给他上来一个有点丑还不便宜的台式风扇。
褐色的底座、红的按键、黑的网罩,扇叶是绿的,中间塑料部分则是金黄。
每一种颜色本身都很鲜明,被拼在一起就是看得别扭,也不知什么脑回路生产出这样的款式。
一看按键旁边两个大号的字,“香菊”。
一股不科学的劲儿,梁自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天下,没有谁的菊花可能是香的吧?
虽然已经9月,但南方这边却正热得厉害,就指望从“香菊”中源源散发出来的凉风了……
电风扇这种必需品,在这个年代却如同奢侈品。问了价,“香菊”电风扇135元一台。
电器普遍昂贵,是这个年代的特点之一了。
“就买两台香菊电风扇吧!”梁自强决定了。
既然要买,父母房间也该同时买一台吹着,平时看自己娘还挺怕热的,一直拿个蒲扇摇来摇去也不大顶用。
两台一起是270,付钱准备走人。
想不到的是,邓招财平时老说钱不够花,这会一看梁自强买风扇,一拍脑门,当即决定也买一台。
说是他娘平时闷在床上,身上都长了一层痱子了,有台风扇吹吹应该能舒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