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好,休整有这么多好菜吃。二哥你要是天天都在家休整就好了!”
听得梁自强脸都黑下来了,差点想当场夺下她的碗筷来。
梁母在教训子女这方面向来从不手软,二话不说,敲了荔枝一筷子:
“蠢丫头,你二哥天天休整,好菜能从天上掉下来?说你蠢,肉又会拣大块的吃!”
荔枝倒是淡定得很,反正筷子敲得也不重,丝毫不影响她继续大块夹肉,吃得幸福万分。
吃完饭又自个跑去装了蚬仔汤,喝完把碗和调羹一搁,摸摸肚皮,觉得人生完美了。
梁母抬眼顺便扫了一眼碗筷。脸色几乎是“刷”的一下,勃然变色:
“教过多少回了,哪有这样搁调羹的!”
梁自强扭头一看,脸色也变了一变。
荔枝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是把调羹翻过来,放在碗里。
要知道,渔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忌讳。其中一个众所周知的忌讳,就是喝粥喝汤时,调羹一定要把正面朝上,也就是凹的那一面朝上。
因为,如果把反的那一面朝上,那就代表翻转。在渔家,意味着翻船,是非常不吉利的。
每家的小孩,差不多从第一次学着用调羹的那天起,就会被反复告诫这一点。
偏偏,荔枝的脑壳不大管用,有时记得住,有时记不住。其实平时也还好,没见她这样,今天不知怎么一大意,就把调羹给反着搁了。
梁母边说就边拿起筷子敲荔枝的手去了,敲了一下觉得荔枝这错犯得太严重了,不解气,又去找竹棍。
荔枝哪肯等着挨揍,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跑。
梁自强虽然也觉得荔枝把调羹随便乱搁不是太好,但也没觉得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赶紧拉住母亲::
“妈,都说童言无忌,荔枝实际上也跟小孩差不多。没啥事的,莫当真!”
他这边在劝母亲,旁边陈香贝动作飞快,赶紧把那只调羹重新翻转了过来,正面搁碗里。
梁母被拉住后放下了竹棍,神情却很是不安:
“你爸跟你哥今天都开着船在出海,你说这蠢丫头,大中午的突然把调羹翻转搞个什么名堂?弄得我心头跟打鼓一样!”
父亲跟大哥并非今天休整,所以这会儿还都开着木船在浅海中捕捞。渔民把调羹翻转这种小事看得格外重,以至于梁母惴惴不安,替梁父和梁天成担心起来。
“妈你别多想了,爸也是出海的老手了,今天这天气也正常得很,把心放回去吧,不会有啥事的!”梁自强连声安慰。
“真没事吗?”梁母仍不放心,又一脸虔诚地念叨起来: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保我们一家出海打鱼,无风无浪,无灾无难,都平平安安归来!”
虽然念了一长串,可她脸上的忧心忡忡并没有减轻。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水时,梁父与梁天成的身影出现在从海边延伸而来的村路上,梁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梁自强看了看母亲:“都说了没事的,现在放心了吧?”
梁母神色正常了点,但仍吩咐道:“我看最好你们多休整一下,这几天都别出海。这样我才真正放心点!”
梁自强知道,母亲这是几十年来,那些渔家规矩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没办法。
但其实渔家的那些娃子,犯忌的事情隔三差五都是会发生的,真要讲究下去,日子都没法过了。事实上,骂过揍过之后,该怎么出海还是得怎么出海,除非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那种禁忌。
当然,梁自强毕竟从小在渔村长大,对这些规矩、忌讳都是耳濡目染。要说心里完全没一点疙瘩,那是不可能。
第二天出海时,他甚至注意力都比平时要高度集中了一些。
然而一路开到深海,无波无浪,平平静静。
三个小时后开始起网查看鱼获。
拖网某种意义上也如同竞猜。有时固然能够肉眼望见水面特别大号的鱼,从而预知鱼获,但更多时候,三个小时的拖网在深海中究竟收获到了什么,是完全未知的。
一开始都平平无奇,无非是些最常见的鱼虾。
大约出到一半时,几个人眼前都是一亮。
“瞧这什么,一身透绿怪好看的,青衣啊!”梁春眼尖头一个指着甲板上刚落下来的一条鱼。
正说着又是接二连三几条全身青绿、体态优美,颜色格外绚丽夺目的大鱼落了下来,落在甲板上还弹了几下。
“握草今天撞什么大运了,青衣很难搞到的,什么时候跟不要钱似的,一条接一条!”邓招财也兴奋起来。
说实话,一下子看到七八条透绿的大鱼落下来,梁自强也高兴坏了。
这么长时间,他都还没捕获过青衣。这东西放到月海一斤就能达五六块,每条又不轻,当然叫人窃喜了。
然而目光落到鱼嘴部位,他心里暗草一声。
“这哪是什么青衣?鹦嘴吧,你们看嘴!”陆松也定睛注意到鱼嘴部分。
“对喔,青衣嘴不长这样。鱼身真就跟青衣长太像了,简直一毛一样!”其他几人也醒悟过来。
陆松说得没错,眼前这些鱼初看颇像青衣,完全以假乱真,可细看却分明是鹦嘴鱼。
鹦嘴鱼的身体呈现绿橙或者绿红色,但主要还是以绿为主,这一点跟青衣非常相似,极难区分。
市场上有人以鹦嘴鱼冒充青衣,外行人还真没少被蒙。
最显著的区别,就在鱼嘴上了。鹦嘴鱼的嘴巴是无法合拢的,神似于鹦鹉嘴。
“鹦嘴鱼也还行,好看也好吃,跟青石斑的价格差不多了!”梁自强自我安慰道,“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很多。”
虽然达不到五六块,但鹦嘴鱼也能有两块左右的价格,比一般的海鱼已经要贵很多,能抵得上石斑家族中最普通的青斑了。
巨大的网囊还在继续向下倾倒,大多都是普通鱼虾,但时不时就又蹦出来一条鹦嘴鱼。
一转眼,甲板上也有十几条鹦嘴鱼了,每条小的有好几斤,大的能有十来斤的样子。
夹在其他鱼虾之中,格外惹眼。
一部分鹦嘴鱼的鳞片由于拖网中摩擦作用而剥落,显然有些破落户,但至少一半的鹦嘴鱼剥落的程度比较轻。
而且这鱼的生命力还算比较强,直到倾倒出来也几乎全都活着,有两条鱼比较搞笑,落在甲板后,一张嘴,居然还从嘴里吐出几颗东西来,坚硬无比,是岩石……
还有条鱼则毫不客气地拉了一泡。不过这玩意拉出的东西还挺干净,是白色沙子……
一点不奇怪。鹦嘴鱼其实更应该称铁嘴鱼才对,这家伙有个习惯,每天啃珊瑚岩石。
无论多硬的岩石、珊瑚,都能被它一层一层地啃掉。吃完再消化出来,就是洁白匀称的细沙。
海底有一部分纯净的白沙,就是鹦嘴鱼用肠胃制造出来的。
看到这些鹦嘴鱼活力、品相都不错,梁自强放心了。看来,不用打太多折扣,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第341章 夺命的陋习
在海上呆到第三天时,几个人还在盼着拖网中能再出现那道青绿惹眼的身影,但却没再出现。
到第三天的下午,拖上来一网比较纯粹,全以青鳞鱼为主。这种体型不大的鱼在深海中还是特别多见的,同时也是很多大型鱼类的主要食物之一。譬如布氏鲸就好这口。
这次一整网的小青鳞鱼,比第一回来深海时从布氏鲸嘴边抢到的那些青鳞鱼还要多。
“等等,有大鱼夹在里边!这啥,不会是鳘鱼吧?”
“还真是米鱼,阿强你发了,快过来看,今天拖到米鱼了!”
几个人当即冲驾驶室喊了起来。
梁自强再次换人开船,从驾驶室跑了出来。
就在他看过来的同时,又有一条约摸十多斤的鱼从半空中滑落,掉在甲板理鱼处。
这鱼的身体是一种椭圆形,背部和侧部灰褐色中稍泛出一点紫,肚皮则是白色。鱼的背鳍暗绿色,鳍条中间有一道暗色的条纹。
正是鳘鱼!
鳘鱼又称鮸鱼、敏鱼,渔民有时候口头也会念成“米鱼”。
俗话说“有钱吃鮸,没钱免吃”,但实际上有很多人都嫌它的肉有点偏粗,觉得并不好吃。
它之所以值钱,主要还是因为肚子里那个货,鱼鳔。
鳘鱼的鱼鳔在中医中一直都是一味很重要的药材,普通鳘鱼鱼胶虽没法跟黄唇鱼胶相比,但也是有钱人争相食用的珍品了。
前头还在盼着再来些鹦嘴鱼,现在相比之下,鹦嘴鱼显然不如鳘鱼来得更有吸引力。
其实鳘鱼大多数时候比较喜欢“趟浑水”,也就是容易出现在一些相对混浊的海域。今天能够突然有鳘鱼出现在大拖网中,梁自强确实没怎么想到。
跟布氏鲸一样,鳘鱼也是比较爱吃青鳞鱼。结合到这一整网的青鳞鱼来看,应当还是青鳞鱼把鳘鱼给吸引来的。
梁自强紧盯着网口不断倾倒出来的鱼获。他不只是盼着多出现几条鳘鱼,更盼的是,能够来条块头特别大的鳘鱼,那就真叫发财了。
因为鳘鱼块头越大,鱼鳔也就越大,鳘鱼大到一定程度,价格能来一个质的飞跃!
一直盯到整网鱼全都倒空了,其中倒是有一条最大的,能有二十几斤的样子。
可惜,还是不够大。鳘鱼特别大的能长到七八十斤,那种才是真叫奇货可居了。
初步看了下小青鳞鱼中也夹杂着有六七条鳘鱼了,就算没有出现特大号的极品,这六七条本身也能值上不少的钱了。
深海中猜谜般的拖网作业,永远不知道哪一网鱼多、哪一网鱼少。更不知道的是,什么时候鱼获平平淡淡,而值钱的大货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夹杂于其中,给小心脏来个奇袭。
随后的两天没有特别大的惊喜,算是中规中矩。
但有了第一天鹦嘴鱼、第三天鳘鱼的值钱收获,梁自强对这趟出海总体还是挺满意的。
而且,这趟出海一连五天,都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特别的顺利。之前还因为调羹翻转的事,闹得一家子都有阴影,现在看来民俗宜忌方面稍加注意即可,太钻牛角尖就没必要了。
一路从深海开始返航,渐渐深海远远抛在了身后,大船进入了深浅海域过渡地带。
再往前,驶入了浅海区域,已经偶尔能见到其他正在海面活动的船只。
不只有几条小渔船在海面的波光上撒网,还有一艘大型船舶从另一个方面开了过来。
“这船可真大呵,比咱们这条都要大多了!”站在船首负责瞭望的朱天鹏感叹起来。
“怕是有三十多米长了吧?”林立鸣也接话道。
“这船我好像见过,看,上面写了庆琈集团?”邓招财细看了两眼道。
梁自强也瞅见了,这艘大船足有三十多米,比自己这钢船不仅要长很多,也要大得多。相比之下自己这船倒是显小一些了。
船的结构也与自己的钢船大不一样。自己的船有显眼的龙门架,有艉滑道,一看就是专用于拖网作业的船型。而那条船没有这些东西,看起来正常多了,更像是一条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