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现在这光景，就是早几年光景不错的时候，有面糊糊和米粥吃那也是家里条件不差的人家，所以季寡妇对杨教授的安排是真的很满意，也很感激。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好好的顾着家里，虽然不知道你们大嫂什么时候会醒来，但过几年，等你们侄子长大些了，你们大嫂还没醒来的话，我会带着你们侄子回来看你们的。”至于这几年，季寡妇是没这个打算的，孙子才出生，她一个人带着孙子也不敢坐火车，刚出生的孩子脆弱，万一火车上有个万一，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季老二两口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听季寡妇这样说，两人也没反对。

　　季老二道：“娘你放心吧，家里我会看着的。等家里发了粮食，我就会给你邮寄大米的，到时候给我侄子吃点好的。”

　　张彩花也道：“是啊娘，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给我们寄信。”

　　季老三和他媳妇听了，赶忙附和：“是啊娘，家里你不用操心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啊。”

　　“娘，如果首都住着不舒服了就回来，在家里就算只有野菜汤，也总有你的一份。”

　　季寡妇听着两个儿子儿媳妇的话，心里也很安慰。

　　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睡的比较早。但不是睡床上了就能睡着的，就像此刻的季老三两口子，躺在床上开始聊了起来。

　　洪翠云用脚提了提季老三的脚：“当家的，你说娘带着侄子去首都了，能不能把咱们儿子也带上？”

　　“带上咱儿子干啥？”季老三不解，“你没听娘说吗。去了首都她这几年都不会回来，咱儿子才四岁，他跟着去了还要娘照顾他，娘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你舍得儿子离开你几年？”

　　他媳妇这个人他是了解的，把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离开她一会儿就念叨了，这离开几年的话，能放心？

　　那当然是不舍得的，但是：“娘是儿子的亲奶奶，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儿子跟着我们留在家里每天吃野菜汤、番薯粥的，

　　跟着娘去首都还能吃大米和白面，好坏我还是分的清的。”

　　听到自家媳妇这样说，季老三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坐起来：“你说我跟着娘去的可能性大吗？”他也想跟着娘去首都吃大米和白面。

　　洪翠云给了自己男人一个白眼：“你想上天呢。”那是不可能的。他去了，地里的工怎么办？没有了工分哪里来的进项？洪翠云自己都不敢这样想。

　　季老三又有气无力的躺下了，想想也是。

　　“不行……”洪翠云又道，“我明天回娘家一趟。”

　　“那你早点去，别耽误上工。”季老三才不管她。

　　洪翠云回家干嘛？自然是回家和老娘商量。

　　洪翠云的娘家在隔壁的洪家庄生产大队，一听生产大队的名字就知道，这大队里基本上的人家都姓洪，往上极有可能是一个大家族的人。

　　洪翠云在第二天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在季家其他人还没起床的时候，她就起床去娘家了。

　　以至于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洪翠云，季寡妇还问了：“老三你媳妇呢？不出来吃早饭？”

　　季老三随口道：“她一大早的去我岳母家了，说家里没有个补身体的，她去岳母家看看有没有红糖，有的话拿些回来给侄子补身体。”

　　季寡妇翻了个白眼，她那三媳妇虽然经常从娘家打秋风回来，但打来的秋风都是藏着自己吃的。不过季寡妇也没说，儿媳妇回娘家打秋风关她一个婆婆什么事情？又不是她让去的。

　　在季家人吃早饭的时候，洪翠云已经到了洪家。

　　见着女儿来了，洪家二老和三个还没出嫁的女儿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女儿三天两头要回来摸鱼。

　　但洪老太话里还是不客气：“你怎么又来了？”

　　洪老头是大队里出了名的绝户，在这个年代家里但凡没有儿子，就会被人笑话，洪家就是这样。

　　洪家二老生了四个女儿，也亏得洪老太在生第四个女儿的时候亏了身体，不能再生了，不然肯定得再生个耀祖出来。

　　要说洪家四个女儿里，也就长女洪翠云得到过二老的疼爱，至于其他三个女儿，不是盼娣就是招娣，不是招娣就是来娣。

　　所以在洪家二老的心中，只有洪翠云是女儿，其他都是丫头片子。

　　不过虽然是这样，洪家二老对余下的三个女儿到也没有像别人家那么差。

　　“我如果不多来走动走动，村里人还以为我们母女断关系了，又要在背后笑我们家绝户了。”洪翠云毫不客气道，“要知道，多亏了我聪明，找男人的时候选了当兵的季家，这才让大家不敢再笑话我们家绝户。”

　　洪老太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件事大女儿每次来都要说，她听的耳朵都长茧了。但事实也是如此，在这十里八乡的，要出一个当兵的不容易，大女儿嫁到季家之后，那些人顾忌女婿大哥是个军官，多少还是会给些他们家面子的。背后还笑不笑话他们家不知道，至少当面不会笑话了。

　　“说吧，这次又要来拿什么？我可告诉你，现在家家户户没什么好东西，家里的好东西已经被你拿光了。”洪老太嘴上这样说，心里则在想，前几天刚搞到的一些红糖不知道藏的严不严实，会不会被这个讨债鬼女儿给顺走。

　　洪翠云哼了声：“我是来和你说事儿的，昨天下午我婆婆回来了，说了我大嫂的事情……”她把季寡妇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娘，你说婆婆去首都的时候，让她把季秋一起带走行吗？在这里吃野菜，总没有去首都吃大米白面好。”

第13章 季老三两口子下

　　洪老太听大女儿这样说，有些意外，这个缺心眼的女儿竟然聪明了第二回 。不过：“你婆婆能答应吗？按照她说的情况，那边的医生能养着她和女婿的侄子，是因为女婿的大嫂的事情，但你儿子也过去算怎么回事？”

　　洪翠云道：“答不答应到时候再说，我中午就提提呗。其实我今天来，是还有一件事的，娘，你说大嫂如果去了，到时候婆婆还不得回来，那个时候养婆婆和侄子就得靠我们了，这年头多养一个人就要从自己的嘴巴里省，那多亏啊，我想着如果婆婆不带季秋去首都吃大米白面，那我们干脆分家得了。

　　而且啊，你再想想，虽然那个医生说大嫂的医药费他们会承担，但如果到时候医生又说话不算话了，要收医药费呢？那不得我们一家子一起还？所以得在这个还没有发生医药费的时候分家，这样就算接下来要医药费了，也和咱们没关系了。”

　　洪老太听女儿这样说，道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是不是太过分了？做人做事要讲良心，这样女婿大哥一死，女儿就这样做，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洪老太想了想道：“让你婆婆带着外孙一起去首都的事情可以提提看，但分家之类的还是别提了。”虽然她也担心女婿侄子以后是女儿女婿的累赘，但没良心的事情她还是不赞成做。“这样，以后等你大嫂需要医药费了，你再提，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婆婆也是能理解的。咱们都是老百姓，生病这种事情那是就金贵人才能有的。”

　　洪翠云觉得她妈是老糊涂了：“那个时候我婆婆在首都，她就是欠下一屁股医药费，我们也不知道啊。如果那个时候再提，就来不及了。”

　　洪老太看女儿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很无奈：“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吧，对了，女婿的大哥牺牲了，有抚慰金吧？你知道抚慰金给了多少吗？”

　　“啥？抚慰金是啥？”洪翠云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认识军人，不认识烈士家属，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婆婆没提起过啊，娘，你咋知道这个的？”

　　“抚慰金就是军人牺牲了，国家给军人的补贴啊。我原本也是不知道这个的，前几天和你大伯娘聊起女婿大哥的事情，你大伯娘问了我抚慰金的事情，我才知道这个。原来她娘家的村子里也有一个军人牺牲了，国家给了抚慰金的，听说有大几百呢。”

　　一听到有大几百，洪翠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就是生产大队到了年底发钱了，劳动力多的人家能分到大几十上百的，但大几百的……光是想，她都要流口水了。

　　“那我回去问问。”说着，洪翠云赶忙起身，“我先回去了。”

　　“翠云……翠云……”洪老太想叫住她，让她仔细思考思考，但女儿走的快，她已经叫不住了。

　　“娘，大姐家如果分家，那大几百的抚慰金能分给大姐和姐夫吗？”洪老太的二女儿洪招娣问。

　　洪老太没好气的道：“你管这个干什么？就算分到了还能有你的好处？你还能从你大姐的手里拿出一分钱？”

　　洪招娣瘪瘪嘴：“我就是这么一问。”随后眼珠子一转，“那娘你平时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大姐，大姐有了钱还不得孝敬你？”

　　洪老太：“我不指望她孝敬，她能不要我的孝敬我就谢天谢地了。”

　　洪翠云回到阳光生产大队，季家的人已经吃了早饭，季老二两口子和季老三去上工了，除了已经去上学的季春外，其他的孩子今天都由季寡妇带着。

　　季家穷的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除了刚出生的季冬之外的六个孩子里，最大的也就是已经上学的季春，今年才八岁，也就是说六个娃娃没一个能干活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是这个理。

　　这段时间，季寡妇和季老二两口子不在，季春请了几天的假，要照顾二房的弟弟妹妹。现在季寡妇和季老二两口子回来了，他就去上学了。

　　洪翠云也没回季家，直接去了地里头。

　　等到中午下工的时候，她拉着自己的男人走慢了几步，避开几个村民，把从洪老太那里听来的，关于烈士有大几百抚慰金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分析了大嫂的医药费的事情，最后才说自己的目的：“当家的，娘这两天就要去首都了，咱们得在她去之前提出分家，大哥的抚慰金是分家前给的，分家后咱们也得分，你说是吧。”

　　季老三听到有大几百的钱，眼珠子都亮了，但是：“娘会答应吗？”

　　洪翠云道：“会不会同意要提了才知道，咱们如果不提，谁知道娘会不会答应啊。”

　　“可是……”季老三有些犹豫，这事情做出来有些不地道啊。

　　季

　　老三因为家里的老幼，平时得哥姐照顾的多，也养成了他的自私的性格，但他的自私也并非六亲不认，只是有好东西先想着自己，他也知道好坏对错。洪翠云说的这些话，感觉是过分了。

　　“难道你不想要钱？你想要以后给大嫂支付一大笔的医药费？”洪翠云问。

　　“不不不……”季老三赶忙摇头，“那……试试看，但如果娘不答应就算了。”他对上自己的老娘，还是怂的。从小家里哥姐会让着他，但是娘不会。

　　洪翠云道：“那我晓得，我的意思也是试试看。”真要让她反抗婆婆，她也是怂的，她婆婆在阳光生产大队十几二十年打下的名声也不是假的。

　　两夫妻这一试试，就把季寡妇试的气中风了。

　　公社卫生医院病房里

　　季老三两口子身体笔直的跪在床前。这一刻，两口子无比的后悔，他们就是试试问一问，娘不答应他们也没打算来强的，可怎么就把娘气的瘫了呢？

　　他们两口子不知道，季寡妇就是一口气坚持着，她就只有一口气了，这一口气被气出来了，季寡妇这连日来的坚持一下子就泄了。

　　季寡妇对跪着的季老三两口子视而不见，这两口子的性格她还不了解吗？做啥啥不行，自私第一名。他们要提分家就算了，竟然还敢打老大抚慰金的主意。

　　之前被气晕了，她还没来得及问，现在她冷着脸问：“是谁和你们说抚慰金的事情的？”

第14章 冬冬两岁了

　　“我大伯娘。”洪翠云也不是傻的，出卖老娘的事情……她也确实会做，但这件事追根究底是她大伯娘提起的，“我大伯娘说，她娘家的村子也有军人牺牲的，赔了大几百的抚慰金。”

　　大几百？季寡妇听了心中有些迟疑，他们家可是给了2000啊。不过也是，谁会把补贴了多少抚慰金告诉别人啊，这大几百估计也是传出来的。

　　季寡妇倒是没有想到是秦瞻私下补贴的。

　　只是，既然老三媳妇提起了，这抚慰金的事情也没办法隐下了，她道：“抚慰金是有，一共有700，前头你们大嫂从这公社卫生医院到县城医院，再到军医院，已经花了好几百了，剩下还有300要给你们侄子留着，万一你们大嫂醒来了，这笔钱也要交给她的。”

　　季寡妇顺着洪翠云的大几百说了700这个数字。之前给宁馨看病确实花了一些，但没有大几百，这段时间的医药费、拖拉机费，他们几个人的伙食费、招待所费用等所有的加起来，也就200左右，但季寡妇当然不会如实说。

　　“所以这300块你们也不用打这个主意了。你们要知道，之前你们大哥活着的时候，他的工资每个月都是邮寄过来的，这些钱花在家里了，也等于你们每个人都花到过。可这抚慰金是你们大哥的卖命钱，你们还想要你们大哥的卖命钱，就不怕他半夜三更来找你们吗？”季寡妇语气冷然，还夹着浓浓的失望。

　　季老三两口子刚开始听到有700块，眼睛都亮了，但听到给大嫂看病花了400来块，现在只剩下300块了，更是一阵肉疼。又听到这300块是留给侄子的，羡慕的心肝都疼了。可季寡妇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已经把季寡妇气瘫了，他们还没坏到要把人气死的地步。

　　两人抿着嘴，久久才憋出三个字：“知道了。”

　　秦瞻跟着季老二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季老三两口子跪着的场景，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婶子……”他对着躺在病床上脸色非常苍白的季寡妇打招呼。

　　季寡妇想牵扯出一个笑，但她笑不出来，原本以为大儿媳妇交给老医生做那个实验体，而她和大孙子也一起去首都，吃住也有那边负责，在这粮食紧俏、乡下人只能吃野菜的当下，也算是为季家解决了一些压力。

　　可没有想到，老三媳妇竟然想分家，想分家也就算了，还说起大儿子抚慰金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老三两口子只是有点私心，却没有想到是她小看了他们的私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事情和秦同志说。老二，你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季寡妇道。

　　季老二：“哎。”

　　待季老三两口子和张彩花走出了房门口，季老二就站在门口，拒绝任何人靠近。

　　病房里只剩下秦瞻和季寡妇了，季寡妇叹气：“人到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口水都会被呛到。”

　　秦瞻走到病床旁安慰：“这次我们去首都，可以请杨教授看看婶子的情况，也许婶子的情况能医治。”

　　季寡妇摇摇头：“我这情况自己明白，也不是没见过瘫了的人，就没见能好的。秦同志，我这情况肯定是不能带孙子去首都了，就是去了也没办法照顾我孙子，但为了我大儿媳妇，我孙子还是要去的，我想问一下，如果我孙子去了，老医生那边会派人照顾他吗？如果派人照顾他了，那边的人会对他好吗？

　　还有，如果大儿媳妇一直没醒来，老医生一直要她做实验体，那么会一直照顾我孙子吗？”

　　经过今天中午的事情，季寡妇也知道这个家是要分了。既然老三两口子有这个心思，如果她还耗着不分，那么以后只会吵的更难看。

　　分家之后，她跟着老二两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所以在活着的时候，她想先安排好孙子的事情。

　　秦瞻不知道季寡妇在想身后事了，他道：“杨教授那边会不会派人照顾孩子我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如果你的情况到了首都也没有办法，到时候我会安排人照顾孩子的，我家刚好在首都，他可以养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