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里高兴着,朝廷却收到了边疆被犯的消息。
听说戎族来犯北门关,小股戎人的骑兵深入北地,抢夺了一个村庄的粮食,赵丰年当即脸色很难看,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回去,可朝堂上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北地才将将修养生息,一旦开战,岂不是又要生灵涂炭?”
“戎人本已经定居北门关外了,为何会无缘无故进攻北门关?这其中必有蹊跷,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哦清楚才好知己知彼。”
“彭昌镇守边关多年,是否存在玩忽职守可能,也需要进一步调查清楚。”
“戎人狼子野心,一直觊觎我大夏朝地广物博,以前每逢秋冬秋收后都会来犯我边境,彭将军镇守边疆,前年更是摧毁戎人偷渡进边境的路线,不可能玩忽职守,许是那戎族内部出了事,粮草不足,才铤而走险!”
“调查调查,等调查清楚了,受害的就不止一处村庄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点兵,派人支援镇北军!”
众人各抒己见,赵丰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犹如菜市场吵闹的朝会,正思索着边境破敌之法,却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赵大人,你是从北地回来的,你且说说,依据北地情形,如今是不是应该休养生息?”
上头天元帝也朝赵丰年投来了目光。
赵丰年见状,只得站出列来。
“陛下,北地确实应该好生修养生息。”
正当那人满意想继续阐述自己的论点之时,却听赵丰年又开口了。
“但是,戎人狼子野心,一而再再而三犯我边疆,实在可恨,边疆一日不稳,边境百姓便一日不得安生,是以,微臣以为,跟戎人的这一仗,在所难免。”
一片安静。
“也就是说,赵卿家是主张发兵?”
赵丰年再拜,“回陛下,是。”
天元帝没说话,而其他人发问了,“依稀记得,赵大人此前去北定府之前,是坚定反对动武的,怎么去了一趟北地,竟改变了主意,赵大人在北地也是做了一番事的,如何不替百姓们想想?”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情形比之五年前又不同了,如今我大夏朝粮仓充足,兵马强壮,北地经过这几年,人心齐聚,不用再担心北地不稳,正是足以一战,边疆稳定,才是真正为了百姓着想,下官自然是支持发兵,彰显我大夏国威的。”
这天的朝会并没有讨论个什么出来。
这件事前前后后也在朝廷上议论了小半个月,最终天元帝还是决定和谈。
“父皇老了,早就没了年轻时候雄霸天下、平定山河的勇气,他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坐在自己那把椅子上面,也只想粉饰太平。”太子殿下有一回在长街上碰到赵丰年,说了这么一句。
赵丰年可不敢接这话茬,只陪着略聊了几句就回到了吏部。
自从上回他的意见被驳,天元帝也不再隔三差五宣他伴驾,朝中人见风使陀,只当他遭了天元帝嫌弃,对他避之不见,便是在吏部,竟也有不少人避着他走,叫赵丰年不禁感慨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人走茶凉。
而这个时候还上赵家拜访的苏景章就显得格外难得了。
苏景章是赵丰年那年殿试的探花郎,江南才子,起初风头颇盛,跟榜眼顾子昂一同入了翰林任编修,只是,如今顾子昂已经去了吏部,他却还在翰林院。
依照前人来看,苏景章倘若再找不到出路,怕是一辈子只能在翰林院了熬资历了。
翰林院从不缺这样的人。
依苏景章的才学,理应不会被这样埋没,赵丰年能想到的,只能是他的罪了人了。
“你想外放为官?”听完苏景章的来意,赵丰年并不惊讶。
“正是,还请赵大人看在同期的份上,许下官一个方
便。”
“你理应走铨选的流程。”
苏景章苦笑,“倘若下官能进,便不会来找到赵大人了,实不相瞒,下官初入官场,自持江南才子身份,初入宫廷,作了一首秋高赋,便得罪了五皇子,是以,眼看着一起进来的人各有前途,下官却只能待在翰林院被遗忘。”
难怪是齐晟去了北地当知府,大夏朝基本只有翰林院的侍读、侍讲,最次也是修撰、编修外放任知府,前面两个能去好地方任职,后面的就要碰运气了,例如北地那种地方,苏景章是能去的,最后却成齐晟一个检讨,看来齐晟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捡了个漏。
赵丰年想了想,“今日你能来找我,想必已然下定了决心,毕竟有同期之谊,对于你眼下的困境,我这里确实有两个方案,你尽可都考虑一番,一是递交申请走流程,我可以替你留意,不过,日前呈上来的,除了西南等地,没有知府职位,倘若你不去西南,就得继续等。
二嘛,是詹事府,詹事府向来有府丞两位,如今一位由都察院兼任,另一位尚空缺,或许你可一试,只是,你已然被五皇子针对,倘若这时候选择了詹事府,怕是会被五皇子认定你投靠了太子殿下,从而越发不好过。”
苏景章一听就知道,赵丰年确实是认真地为自己考虑了。
“下官惭愧,敢问,倘若是赵大人,会如何选?”
赵丰年便笑了,“人同人安能比较?我出身农家,去小地方做个父母官反到叫我心安,苏大人出自富饶的江南,又是书香世家,自然是有更多选择。”
苏景章最终选择了詹事府。
这也是赵丰年认为他会做下的选择。
苏家在江南确实有名,只是也只不过是在江南了,天子可是在京城,为了家族的兴盛,这样大家族的子弟生下来就有带领家族继续兴盛的责任,与其困在小地方慢慢升回京城,不如搏一把,站对了人,就是几代人的兴盛,何乐而不为。
赵丰年帮了他一把,几日后,苏景章就去了詹事府。
太子殿下还特意来赵家,找赵丰年问了一番苏景章。
“苏大人曾是江南才子,文采出众,在当时同期进士之中也是佼佼者,下官回京后,听闻他的罪了五皇子,因而一直在翰林院,倘若殿下问其他的,下官只能说,他的考核并无问题。”
“赵师弟还是这般滴水不漏,孤不过是跟你打听一下此人为人罢了,不过,既然你都说他文采出众了,那确实是个人才。”
赵丰年对太子殿下这种自来熟有些不适应,要不怎么说这皇家人全是心眼呢,他表面没有刻意拉拢自己,却三天两头往自己府上跑,为的又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听起来没什么,可是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是要打上他太子殿下的名号了。
好在太子殿下只是厚脸皮,行事作风并不让人生厌,否则赵丰年还真想考虑考虑怎么脱身了。
十月下旬,天元帝在本来已经确认好议和团里,添上了赵丰年的名字,叫朝野侧目。
这让众人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赵丰年。
“议和本应该是兵部孙昭的事,父皇骤然让你去,应该是因为你从北地回来,对那边多有了解。”
“是,下官也这么想。”
太子复杂地看着赵丰年,“你当真是容易卷入这种事,这回回来,去护国寺烧个香罢,听闻还是比较灵验的。”
赵丰年失笑。
而当天晚上,脸色黑成一片的顾子升就送来了护国寺佛珠。
“怎么你也信护国寺?”赵丰年哭笑不得地收下那串据说开过光的佛珠。
“还有谁?”顾子升疑惑。
“太子殿下,说我运气不好,让去护国寺烧个香。”
顾子升闻言特别认真地点了头,“确实,我是面黑,而你是真的脸黑!你看看我,虽然是蒙祖荫当的官,但是碰到了你,结果我一路高升,如今都是信不侍郎了,虽然这辈子可能就一个侍郎做到头了,但是这个在蒙荫里头都算头一份了!而你呢,三天两头的遇到这种操心事,什么坏的都赶上了,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是该去拜拜了。”
“我听闻,有些人本来运气很好,有些人运气很差,但是那个运道差的会吸收运道好的那人,好的那人运气就变差了。”
顾子升愣住了,“莫不是,是我吸了你的好远?”
赵丰年微笑。
顾子升难以承受。
议和的使团,月底就要出发,赵丰年简单地收拾过后,将该寄的信寄出,跟家里人道了别,就带着大胖,离开京城了。
第83章
孙昭是个挺圆润的小老头,瞧上去不像是兵部尚书。
临行前,顾子升让自己小心孙昭,说这老头偏向五皇子,怕会对他不利。
孙昭看好五皇子赵丰年相信,但是要说孙昭对自己不利,赵丰年并不觉得,因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都是坚定的主战派,一路上,只要说到此次北疆和谈一事,小老头都皱着眉头叹息。
赶在过年前,赵丰年一行人到了镇北军营地。
只见一个魁梧的将军走了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正是彭昌。
赵丰年虽然已经跟彭昌通信多回了,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本人,于是便对他笑了笑。
彭昌很高兴。
“赵大人,想不到你我竟是在这里见着了,此前我一直听老曹说赵大人如何年轻俊朗,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回要不是柳大尺带着弩弓队奔行前去,怕是那村庄的人都要被那戎贼屠杀殆尽,赵大人的弩箭当真是好用!只是可惜,陛下要和谈,不然,老子真想直接打上去!”
众人都心中难平。
晚上,彭昌详细说了如今边疆的情形。
“我们递了话要和谈,他们便没再三天两头冒出来了,从前些日子抓到了的俘虏口中,我们得知戎族如今自家也不安稳,那塔揭子去年没了,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两个儿子争夺王位争得厉害,没空搭理我们这边,去年戎族老王的大儿子塔坚杀了弟弟,成功上位,为了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就带着人闯入关来了,也是我们的人把守不严,被他们绕过了那片山崖,幸亏柳千户察觉到不对劲,带着人马剿灭了那队戎贼,否则那村庄就要被屠杀殆尽了。”
彭昌一遍说,一边咬牙切齿。
兵部尚书孙昭愤恨却无奈点点头,“和谈一切事宜朝廷都已经商量好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日就请彭将军送了议和书去吧。”
赵丰年却问了一个问题,“照照理说,塔坚杀了竞争对手,应该地位稳固了,为何还要争取更多人支持?是因为戎族其他部族不满新王,还是说有其他潜在王位竞争者?”
“这事我也觉得蹊跷,只是那俘虏说完就死了,也没法知道更多了。”
赵丰年没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赵丰年在营帐外看见了柳大尺。
“大尺哥,外面冷,怎么不进来?”
柳大尺笑着进了营帐。
“怕你还睡着。”
赵丰年打量了他一番,便笑了,“看来这军营确实锻炼人,如今大尺哥看上去可是又了威武的将军那架势了。”
“我如今已经是千户了 ,这一年来,我跟彭将军学了不少东西,曹校尉也对我颇为照顾。”
“好,真是好,想必舅母舅父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柳大尺笑了,又正色问,“阿年,我们真的不能跟他们打仗吗?我不怕打仗!”
赵丰年叹了口气,“大尺哥,圣上想要和谈。”
柳大尺失望不已。
两边和谈的地方是关外几十里的一个凉亭,戎人那边来的据说是新王的叔叔。
谈判也进行得很顺利,不过扯皮了三日就谈好了。
“那帮孙子当然乐意了,奶奶的,又给银子又粮的,只用签个协议不再进犯,换做是我,我也乐意!”彭昌喝着酒,嘴里不干不净。
孙昭脸色也不好看,到底没说什么,只跟赵丰年提了回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