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力十分羡慕,他有两个儿子,也送去了读书,只是资质只能说平平。
“我也不妨再给你透点消息,丰年侄儿这回下场还真是下对了,张大人啊,还想往上走走,他任期到明年年尾就忙三年了,如今有了这堆肥的业绩,属民生,是一个考核,可还有那教化呢,他可就盼着治下出现一个神童,本来吧,丰年侄儿又是弄孵小鸡、连枷,又是堆肥的,虽然放到外头都是了不起的大事,担得起神童的名,但是他们那些读书当官儿的,还是喜欢读书的,这要是丰年侄儿这回成了,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神童,张大人势必要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好再升一阶的。”
赵来贺听得又惊又喜,只是冷静下来后,便也没什么了。
“不瞒大力兄弟,我跟他娘没想让孩子走这条路子。”
周大力不理解。
赵来贺想了想,“我们这孩子吧,打小身子骨就弱,也原是我的错,他娘怀他的时候,没能吃上好的,胎里就养得不好,八个月就落了地,后头就大病小病不断,好不容易养住了,我就寻思,孩子想做什么都行,不求他有多大出息能耐,只要过的顺遂如意,我跟他娘就心满意足了。”
周大力长叹一口气,“都不容易。”
“宝儿?怎么在这风口上杵着?怎么不进屋里去?”
“没什么,娘,我先回书房了。”
“诶诶。”
巧娘摸不着头脑,只往堂屋再送了碗下酒菜。
周大力来的不早不晚,赵家已经过了饭点,巧娘自然不好让客人吃剩饭剩菜。
而这边,府城陈知府也收到了临县的消息,历朝历代都重视农业,劝农桑也是官员考核的重要指标,临县做得好,自然也是知府长官们的的业绩,当即,知府便准备派人年后去考察了。
“张先多次提到的赵氏之子,也多留意些,倘若真有些个文气,我也不妨成全张先,许他个‘神童’。”
言下之意是要看那小儿是否正途了,而这所谓的正途,文气不文气的,自然不能是个泥腿子。
同知于大人点点头。
治下出了个“神童”,也是对他们为官的肯定,报上去算祥瑞的。
临县这边,还沉浸在丰收与年节的喜悦中。
县城里的酒楼食厮刚收走一批鸡,把最后一家这几天要的鸡都检查装笼后,巧娘跟赵来贺将鸡棚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换上了新的干草,又从笼子里摸了一只老母鸡,这才离开棚屋。
晚饭,赵丰年就喝到了老母鸡汤。
“灶上煨了两个多时辰呢,多喝点!这样见天的看书,怪费脑的”
巧娘给儿子盛好汤,又冲赵来贺道,“他二伯娘今天下午来了一趟,问家里还有多少的鸡,又去棚屋那边转了几圈。”
赵来贺琢磨了一会儿,“应该是二哥让来的,前头听说他们那酒楼前头买鸡的路子断了,说不定是想找咱们买鸡的。”
“那这可不凑巧了,抛开开春可以卖的,今年家里留了六十,只是这里头还有二十只老母鸡是要留着给宝儿炖鸡汤的,正经能下蛋的,也不过四十只,还要留着孵春雏,等运走许家食肆订的五十只,咱们年前可做不成的。”
赵来贺点点头,“宝儿要考试,鸡汤不能断,二哥那边我去说,你不用管了。”
赵丰年很想表示他其实不用两天就喝一次鸡汤,但是赵来贺巧娘肯定又是拒绝的,只能无奈接受安排了。
这边,赵老二刚从县城回来,便急急忙忙问妻子王小红跟赵来贺家买鸡的事了。
“放心吧,我都看过了,她那棚屋里,少说有三四百呢,够你们食肆用的了。”
赵来喜这才放下心来,满意笑道,“这回要是办成了,我可就是大伙计了。”
王小红也高兴,“大伙计能一个月能给多少的?”
“少说一百文是有的。”
王小红心头一热,赵来喜正式被留在县城那家食肆后,每个月能拿七十文,在村里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涨到一百文,那可真就是好日子来了。
“鸡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总不能太早了就上赶着去,如今可到年尾上了,她那边再买不出
去,就只能压价卖了,这时候我们去要买,还是帮他们呢!”
“那你明儿个再去问问。”
“还用你说。”
王小红还沉浸在一百文一个月里,便想到了儿子,“一百文一个月可真是不错了,柱子前头说想要那什么文氏墨纸张的,我都没舍得给买,要是你多赚了,整好给他买,省得他成天的闹。”
赵来喜皱了眉头,“你就先让他用用旁的,他才进学多久,何必用那么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前些日子给他带那些好的,他带去了学堂,如今人家都当你这个当爹的多有能耐舍得给儿子买那样的好东西,他自然要脸不想再用差的去了。”
“那是得了掌柜的赏给的,谁吃得没事干去买那样贵的东西,都是纸,什么不能写?都是你惯的!”
王小红被说了一顿,心里正是不舒坦的时候,刚要出门,迎面看见了两个女儿背着衣服篓子回来。
“吃干饭的不成,去了这么久,叫你洗个衣服就知道去躲懒,能做什么事!家里冷锅冷灶的,你爹回来了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赵青青一双手冻得通红,听见骂声也没吭声,只拉着赵翠翠忙则去晾衣服。
王小红发泄了一通,都等不及明天,就忙着找巧娘去了,刚好错过了从另一头过来的赵来贺。
“怎么会没有?你那鸡棚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吗,”
“那是已经定出去的,她伯娘,你看你,腊月里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也不说你要,不然你一早说了,我也好给你留着不是,如今都卖出去了,剩下的还没长成呢,要等开春才能买呢,不过,你要是要的急,我这里明年二月出栏的倒是分你五六十只也不打紧。”
等到二月,那黄花菜都凉了,赵来喜的大伙计也别想了。
王小红这里嘴皮子都磨破,巧娘都没松口,气得她一路骂回了家。
等到了家,才知道赵来贺已经来找过赵来喜。
夫妻俩打算落了空,都黑着一张脸。
赵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只等着镇上许家食肆的伙计把定好的鸡取走,就准备过年了,却一直等到腊月二十六都没见人来。
巧娘有点担心,家里早就备好了鸡过冬的食物,虽说这五十只定出去的没准备,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的事,但是这约好了,人却一直不见,就担心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腊月二十七,赵来贺索性套了车去了镇上。
等回到家,赵丰年跟巧娘都等着了。
“说是定好了另外一家,把定金退了回来。”
巧娘皱了眉头,也松了口气,“这许家食肆太过分了,就是跟别家定了,也托个人跟我们说一声啊!”
赵来贺附合了一句。
等巧娘去了厨房烧水,赵丰年看着他爹,“爹,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来贺当即垮了一张脸,他就知道瞒不过儿子,当即苦笑道,“说是咱们家的鸡发了鸡瘟,那许家食肆带头说以后都不收咱们家的鸡了。”
赵丰年听完也皱了眉头,他们家的鸡从小鸡崽开始就比旁人家健康,他爹娘更是每天都要打扫鸡棚笼舍,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麦碎,更是雇了村里的人买田螺砸碎了取螺肉给鸡补充营养,病死的鸡也很快就移除笼舍,跟病鸡同笼的鸡都会隔开数日观察确定没有大碍才会重新归笼。
他能肯定他们家养的鸡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谣言,还需要查实,不然别人误以为他们养的都是病鸡,那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爹,不如问问大力叔,请他帮忙查一查。”
赵来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一早我就去一趟周头,只是这事先别告诉你娘,否则她该急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赵来贺去了周头周家村寻周大力,而这边,赵家村里也开始出现了赵家的鸡发了鸡瘟的传言。
这下,赵丰年跟赵来贺想瞒住巧娘也瞒不住了。
“这些碎嘴的,我们家的鸡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谁家那么健康的小鸡苗买四文钱,还能让大家自行挑选的,就说下蛋,旁人家的要养六七个月才能下蛋,咱们家的鸡五个月就能下蛋了,下的蛋都比旁人家的大!谁空口白牙就说人家的鸡遭了瘟,这不是害人么,丧天良的!”
巧娘气冲冲回到家里,两杯水下肚都没消气。
赵丰年只得告诉她赵来贺已经去请周大力帮忙的事。
“这事有些蹊跷,娘,我们要查清楚这话从哪里传开的,我本以为是其他跟咱们家做一杨生意的人为了抢生意给许家食肆放的话,可是如今村里也出现了这种谣言,就不正常了。”
巧娘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就不正常了?”
“你想想,若是只想抢生意,这话跟镇上县城里的酒楼食肆说说也就是了,何必闹到村里来呢?左右咱们村里又没有大单的买卖,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是这么个理,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爹已经去找了大力叔,看看大力叔能不能查到什么,至于其他的,等有了信再说吧,娘,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照常就行。”
巧娘听了进去,只是气不过又骂了一回。
不过第二天,周大力就递了消息给赵家,只说没听到县城跟镇上其他地方出现这样的谣言。
赵丰年心里有了数。
晚上,赵来贺巧娘还在寻思自家得罪了谁,赵丰年却叫他们等着。
就在这个当头上,王小红跟赵来喜竟然一起上了门。
第26章
“我们这回啊,还是为着买鸡来的,老四,说实话,这些日子村里风言风语的,都说你家鸡遭了瘟,我们做兄嫂的,哪里能看着你们这样,这不是,就又来一回了。”
赵丰年昨夜刚跟赵来贺、巧娘分析过,今天人就上门了。
赵来贺此时心中百味交集,巧娘就很直接了,一双眼盯着二房夫妻快要冒出火来。
“二哥二嫂就不担心我们这鸡病着,回头吃出了毛病?”
王小红摆手,“嗨,什么病不病的,我们也是相信你们,听说你们前头准备卖给镇上许家食肆的砸手上了,都是一家人,你二哥又是在县城酒楼里做活的,还能让你们真过不好这个年,这不,我们都要了!”
赵来贺看了眼赵来喜,见他没什么反应,顿时失望不已。
双方闹得个不欢而散。
大年三十去老宅送菜孝敬老人的时候,两家人碰面,更是说都没一句,就是再迟钝的人都看出了端倪来。
赵老头也是对老二气愤不已,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大过年的,终究是没说什么。
大人们还在别苗头,赵青青偷偷将赵丰年拉到了一边。
“宝儿,我爹娘……”赵青青欲言又止,“总之,你跟婶娘四叔都说说,最近仔细些鸡!”
赵青青说完就跑了,也不知道她亲口说出这番话费了多大的勇气。
赵丰年叹了口气。
赵四家的鸡没问题,县衙门里都买了赵四家的鸡过年呢。
初一去拜年的时候,村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巧娘再次听到了大家夸她会养鸡,只不过如今却是没了以往的开心了,经此一事,她也看透了,除了自己跟家人,旁人再多的好话都只是面上好看,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再多其他的,他们家也再顾不上了,因为很快就到了县试了。
赵家村的人知道赵丰年这次考童生的人不多,赵大伯家是头一个知道的,毕竟赵有志也在顾家私塾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