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是后半夜发的帖子,标题又没有任何吸引眼球的词汇,这个帖子的热度并不高,也不知道唐二十从哪里翻出来的。
唐一点开视频,就看到皇甫油菜正蹲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
“大家好,我皇甫油菜又回来了!”他朝视频挥了挥手,然后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在这里得给广大将来有心到长安城打卡的玩家和云玩家纠正一个事儿,就这个杜牧吧,虽然号称是出身城南杜氏,还在诗里写什么家在城南,但他家其实根本不城外的杜曲,而是住在城里……”
唐一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是,杜佑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上朝,总不能从城外坐车过来吧?那时候城门估计都没开呢。
杜佑的儿子们也同样要上班的。
以杜家的财力,在城里买房当然不在话下。
所以那天皇甫油菜就算不迷路,最后估计也只能找到一栋由仆人看守的老宅子。
这么一想,迷路至少还救了个人,总算没白跑一趟。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皇甫油菜就打算再来一回夜探杜宅。
……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尤其是想到他前几天才被打了四十板子,这种作死的精神就更令人钦佩。
皇甫油菜其实也是闲得无聊,其他玩家还能上街卖艺去了,但他虽然伤得不算严重,伤的位置却比较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登台卖艺更是别想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板子都挨了,这杜牧他是非偷不可!反正唐一只说不能跟大唐的官员接触,跟杜牧有什么关系?
交代完前情提要之后,视频里的人就动了起来,很快就来到安仁坊的杜宅附近。
还别说,这宅子真不小,皇甫油菜正在考察从哪个方向翻墙比较不容易被抓住,就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皇甫油菜:!
这大半夜的,此人又是一身黑袍兜帽,一看就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皇甫油菜也不想着偷杜牧了,干脆跟上这人,一路来到了皇城外。
守门的人显然认得他,很快就放行了,皇甫油菜却没法跟进去,只能遗憾地停下。想了想,又回杜家那边去观察了一下,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得。
这就是整个视频的全部内容了。
其实看视频的人跟皇甫油菜一样,好像发现了什么,但是又没有具体的线索,有种看了个寂寞的感觉。
不过唐二十在这个时候将帖子发出来,本身就是一种倾向。
唐一关闭论坛,“你的意思是,这事跟我们有关?”
“你们别忘了,前天陪皇帝去京兆府看审案的人就是杜佑。”唐二十说,“而且郗士美不是也说了,张五娘那句家风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骂的就是他。”
这可是当着皇帝的面!
而且在皇帝看来,杜佑不过是含沙射影的沙、指桑骂槐的桑,真正被骂的是他自己。
杜佑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唐二十觉得,那个深夜出入杜宅的人,搞不好就是吐突承璀。
至于这俩人密谋的内容,猜都不用猜,这不是刚刚已经发生了吗?
“有道理。”唐六摸着下巴道,“吐突承璀肯定也很需要这么一个盟友,毕竟他是太监,很多事情做起来没有杜佑那么方便。”
就像玩家也需要跟郗士美合作一样。
毕竟到时候在朝堂上发难,主要还是文官的战场。
“这么一来,我们的反击好像也有头绪了。”唐二说,“吐突承璀把遂王扯进来,我们也把这个杜佑扯进来。”
“理由呢?”
“这不是现成的吗,以妾为妻。”
很少发言的唐三忽然开口,“我不太想用这个理由攻击杜佑。他是人渣没错,但是异色不婚本来就是封建糟粕。就连张五娘,不也觉得让杜宝扶正妾室,要比让他再取个继室祸害别人强吗?”
“有道理。”
“那不提以妾为妻呢?”又有人说,“我看野史说,以妾为妻的事情曝光之后,为了平息物议,杜佑又上书请求追封原配夫人梁氏。结果因为替他起草表文的崔膺在其中写了‘岂伊身贱之时,妻同勤苦;宦达之后,妾享荣封’之类的句子,最后竟然被杜佑的妻子李氏毒杀了。”
“呃,野史可信吗?”
“那个崔膺能写表文,也是个官,不可能随随便便杀了,还无事发生吧?”
“可不可信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就直接这么说吧?”
“我说,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唐二十发出疑惑,“这还要什么计划?就守株待兔,等吐突承璀下回再来的时候,让郗士美带人抓个现行呗!郭家勾结藩镇是要命的罪名,太监勾结朝臣不也一样?”
“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唐六连忙高高举起手,“让金吾卫去抓人。”
反正金吾卫抓到了这种要命的事,肯定也会甩锅给京兆府的。
这样郗士美可以撇清关系,事情看起来就更可信了。要不然,皇帝肯定会觉得是他跟玩家计划好的。
虽然确实是。
第126章 先一拥而上把人按住,给对方来了一顿拳脚。
“这天气真邪性!一刮风,人都要被吹透了。”一个士兵佝偻着身体,不停地搓着胳膊道。
“今晚是冷,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另一个士兵也仰头望天,天幕黑涔涔的,没有月亮,星星也不怎么看得见,“要是下雨,这差事就真没法干了。”
“这两天街上安静得要命,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又一个士兵说。
“闭嘴!”走在前面的街使回头厉声斥了一句,“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
士兵撇了撇嘴。
虽然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夜间巡逻,不该提那个鬼字,犯忌讳。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街使之所以训人,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的话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搁在往常,就算真的下雨下雪,夜里街面上的人也不少。
那些纨绔子弟衣裘着锦,出门乘车、进门火炉,可不会怕冷。雨雪天气,对他们来说还是难得的景致。
现在之所以这么安静,还是因为前几天被天兵闹到京兆府的那些案子,其中好几起都是在禁夜之后跟京中的权贵子弟起了冲突。事情虽然解决了,但也暴露出了金吾卫巡街不利、禁夜不严的事实来。
陛下不高兴,上头的将军们吃了挂落,他们这些负责巡街的人,自然也倒了霉。
何况有一起案子的当事人,还是他们这支小队亲自把人送到京兆府去的,街使肯定在将军们那里受了气。
不过挨骂都不算什么,真正影响到这支小队的是收入变少了。
那些权贵子弟虽然惹人厌,对金吾卫也是呼来唤去,没有半点尊重,却也不吝于给他们一点好处,以便能够使唤得更顺手。尤其是出了事,都要给一笔丰厚的封口费。
至于半夜有急事上街的普通人,就更要给足好处了。
夜间巡逻可是苦差事,也只有额外的进账能稍微抚慰大家的怨气。
但现在都没了。
不过街使显然也不敢抱怨天兵,只能逮着他骂。
士兵心中也很不满,所以还是闭上了嘴。
其他人见状,也都闷不做声。
风是真的很冷,没一会儿,街使也有些受不了了,而且街上也确实没人,眼看前面就是安仁坊的武侯铺,他便道,“去那边歇歇,喝口热水。”
值夜的武侯将他们迎进门,一边倒茶一边笑着问,“怎么来得这么慢?”
“不都是这时候?”街使回道。
“这两天街上影子都没一个,巡街就是走个过场,谁像你那么认真?”武侯笑道,“现在家家都在约束子弟,且得安生一阵呢,至少得等天兵走了。”
街使不悦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们留下?”
“我是巴不得他们能留多久算多久!”武侯说,“反正真有好处也轮不到我,能省些事不比什么都强?”
街使低头喝水,差点被烫到,只好将杯子放下,“那我们金吾卫吃的亏,就这么算了?”
武侯扑哧一乐,“你这话说的,金吾卫吃的亏还少吗?自从神策军起势之后,我们南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以为还是能让汉光武帝都要感慨一声‘仕宦当作执金吾’的那个金吾卫吗?”
神策军的亏吃得,权贵子弟的亏吃得,天兵的亏吃不得?
真要这么说,他还是更宁愿吃天兵的亏,至少天兵一视同仁,金吾卫吃了亏,别人也不好过。
他的话太有道理,街使无法反驳,但心里的芥蒂却没那么容易消去,干脆转过身去盯着外面的夜色,不说话了。
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凝,盯住一处不动。
武侯刚刚转身端来一盘石子馍,看到他的动作,跟着看去,不由惊讶出声,“那是京兆府的人?”
众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是京兆府的人。”
“这时候,他们干什么去?”
“看这行色匆匆的样子,莫非是要办什么案子?”
街使忽然站了起来,招呼自己的队员们,“走,跟上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众人轰然答应,起身拿起武器。
有案子,那就有好处。
别的人他们惹不起,京兆府还是可以欺负一下的。
“唉,你们……”武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阻拦,但还是没来得及。
他略一迟疑,眼看人已经走远,只能摇了摇头,坐下来,就着热水独自享用了那盘石子馍。
罢了,大家所求不同,不是一路人,劝了也无用。
……
“你真看清了,那小贼是往这里来了?”
“看得真真的!”
“那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见了?”
“会不会是进坊里去了?我们在外头,自然看不见他。”
“也是,他来偷东西,总要进去的。那咱们……”
两个京兆府的衙役正小声商量着,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上了他们的肩膀,将两人吓了个激灵,险些直接跳起来,结果一回头,才发现是金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