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小狗一样,蹭着孟跃的颈子,脸颊,分明是在叙述事情,可在孟跃听来,却像撒娇。
她覆在顾珩的手背,眉眼温柔:“我有时也会这么想。”
只是很快孟跃会想到顾珩的身边是不是有了其他人,心中又会冒出一股酸涩,便歇了心思。
但这些不足与顾珩道。
她话音落下,感觉腰间的手更紧了,耳边传来喘息,“跃跃,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夜风吹动树影,云层蔽了月光,孟跃只是一个怔愣,回过神来对上顾珩期望的目光,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那张窄小的软榻容纳两个人实在委屈,两个人不得不努力贴近,汗意生起,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当她靠在顾珩的怀里时,神情十分微妙。
那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被颠倒了的不适。
顾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哄着她:“跃跃,快睡了。”
孟跃那种微妙感更强烈了,她挣了挣,没挣开,顾珩拍着她的背哄睡。
孟跃:………
原来心里荤黄的人是她啊,她还以为今晚会……
顾珩分明是在模仿她曾经照顾顾珩时的行为。
孟跃心下好笑,眉眼舒展,不知不觉睡下了。
顾珩听着怀里平缓的呼吸声,从枕下摸出一颗糖豆,弹指熄了烛火,屋内陷入昏暗。
他亲亲怀里人的额头,弯眸睡下。
这一觉两人都睡的极好,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顾珩出去一趟,回来提着热水早饭。
孟跃一侧梳洗,顾珩摆上桌饭,他忽然抬眸环视四下,有感而发:“跃跃,我们真像一对农家夫妻,静谧美好。”
孟跃心说农家夫妻可没这么悠闲,谁种地谁知道苦。
她面上应声,看见桌子的蟹黄毕罗,习惯性夹顾珩碗里,顾珩喜笑颜开,眼睛亮亮给孟跃布菜。
很可爱,孟跃指尖摩挲,忍住揉揉顾珩脑袋的想法。
用过一顿丰盛早饭,顾珩一直缠磨,但孟跃还是得离去了。
数百人在等她。
顾珩只好退一步,提出送孟跃回城。
这条路终有尽头,城门外,顾珩从袖中拿出一物,丝绸包裹。
孟跃好奇,“我可不可以拆开?”
顾珩垂眸不语。
孟跃便不问了,她握住顾珩的手,手指勾勾他的手心,用口型道:回见。
随后,她进城没入人群中,离得远了,孟跃才拆开丝绸,里面不是什么名贵物,而是一截斑竹。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孟跃抚摸竹身,冷冽淡漠的眼里浮现柔情,心脏在汹涌的人潮中剧烈跳动。
她呼出一口气,将斑竹重新包好,妥帖放入怀中。
头顶天色湛蓝,今儿是个好日子。
忽地,孟跃驻足。
只顾着同顾珩卿卿我我,忘了跟他说正事了。
孟跃捂额,惦记着过两日与顾珩分说,谁知队伍里忽然出了意外,原是跟随孟跃的一名赵姓花娘被城里乡绅看中,当街抢人,陈昌带人赶去时,赵花娘在被乡绅强迫时失手打死了乡绅。
杜让听闻后,第一时间寻着孟跃,“那乡绅背后有人,你们快些离去。”
孟跃只能匆匆留下一封信给顾珩,连夜带人离开江州,之后沿海南下,再往西行。
因着路程赶,陈昌他们这些旧人还好。周杏儿等新加入的人就受不住了。夜晚一行人露宿野外,火堆熊熊燃烧,方驱散冷意。
周杏儿坐在火堆旁,搓了搓胳膊,烘烤自己的饼子,不免怨念:“又不是黄花闺女,扮什么贞洁烈性。”
这话没头没尾,却因为指向性太强,让人顿时明白她在指谁。
赵花娘羞愧低下了头,她的好友兰芳忍不了,当即喝问周杏儿:“你阴阳怪气谁呢。”
周杏儿取了饼子,“我自言自语,不行吗?”
“你……”
赵花娘拦住好友,“别说了,不要为我惹了郎君的厌,咱们能跟着郎君已是大幸了。”
兰芳愤愤瞪了周杏儿一眼,陈昌过来巡视时,风波已经平了,周杏儿举着饼子道:“陈朗,饼子烤好了,你尝尝。”
她双眸莹润,粉面桃腮,端的是小女儿娇羞。
陈昌神情一滞,不太自在:“我吃过了,你自己吃。”说完陈昌离开了。
火堆边传来讥笑,周杏儿柳眉倒竖:“你笑什么?!”
兰芳挑眉:“我自言自语,不行吗?”
“你……”周杏儿背过身去,不看她们。
次日天边青灰,队伍里有了动静,一行人洗漱,吃早饭,继续赶路。
孟跃知道女子不易,队伍里的马车除了运送货物,特意留了位置,供女子们轮流坐一会子,又下车行走。
这样既能锻炼体能,又不会太过,折损了人。
孟跃将江南的一部分货品在蜀地倾销,转手购买蜀地的绣品和茶叶,给花娘们添上御寒衣物。
愈往西面走越冷,当孟跃一行进入隆部地界,天上已经飘落鹅毛大雪,前路难行,孟跃下令扎棚休整。
她带人巡视周围,雪天难明,寒风如刀剐着诸身,陈昌道:“郎君,您先回罢,我带人去巡视也是一样的。”
孟跃摇摇头,俊俏的脸因为寒冷而微微泛青,忽然有人高呼,“郎君,您来。”
漫天大雪中,地面隐出几点红痕,是血。
再晚些时候,血迹被大雪覆盖,他们也瞧不见了。
孟跃手持匕首,沿着血迹沿走,约摸百十来步,前方倒下一个人影。
陈颂冲在前,用刀柄小心翼翼拨动地上人,纵使面带血污,孟跃还是一眼认出对方。
隆部三王子,舒蛮。
第85章
孟跃探了探舒蛮气息,很微弱了。若孟跃放任不管,不必旁的危险,舒蛮就会冻死在雪地。
“今日之事,禁止外道。”
“是。”
陈昌用皮子裹了舒蛮,陈昌陈颂二人犹如抬货物般,将舒蛮抬进孟跃的主帐。
帐里生了炭盆,暖意渐起。孟跃剥了舒蛮上衣,叮当一声,临时搭的床板上滚落一把璀璨夺目的金底宝刀,刀鞘上镶嵌琉璃、玛瑙等七种名贵宝石。
陈颂凑近细看,直言:“这玩意儿值老钱了。”
孟跃一个爆栗弹他脑门:“舒蛮逃命都宝贝着,比起值钱,这应该是信物之类的珍品了。”
陈颂一脸受教。
孟跃把金刀放枕头底下。
舒蛮上身几处刀伤,心口那道最深,刀伤有些奇怪,中间深,一侧次之,另一侧最浅。
“郎君,这像是戎人的弯刀造成的伤口。”陈昌凝重道。
此时队伍里的孙大夫来了,孟跃让出位置,令大夫诊断。
一刻钟后,孙大夫暂施几针,道:“虽然伤势重,但未伤及心脉。兼之天冷,刀伤处的血流减缓,某有七成把握能救。”
舒蛮命不该绝。
孟跃点头,“队伍里的药材,你看着取。”
孙大夫先开了方子,叫药童拣药煎药,他为舒蛮清理伤口,陈昌跟着搭把手,随后为舒蛮上药包扎。
药童端着药碗进屋,孙大夫蹙眉,“郎君,人昏着,这药不好灌啊。”
人昏迷后没有意识,强行灌药很可能呛住。
孟跃行至床前,抓起舒蛮的衣领,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大耳刮子扇上去,两三个巴掌下,舒蛮闷哼出声,眼皮抖动着,将醒未醒。
孟跃扭头问孙大夫:“这种程度可否?”
孙大夫:“……可…”
药童先给舒蛮喂了一碗糖水,舒蛮迷迷糊糊中尝到甜头,主动吞咽,紧跟着一碗涩口药汤灌下,舒蛮本就红肿的脸更扭曲了。
陈颂旁观都跟着难受了,索性出了帐篷,却发现有人在外张望,他顿时冷了脸,三步做两步上前,一个小擒拿手将人拽住:“什么人?!”
“!!是我,是我杏儿。”周杏儿忙道,唯恐说慢了被人当奸细。
天上的雪花纷飞,几粒飞进她口中,呛的她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怜得很。
陈颂闻言也没松开她:“这么冷的天,你不待帐篷里,来这儿干嘛?”
“我,我找陈郎君。”说完意识到眼前人也姓陈,周杏儿解释:“是陈昌陈郎君。”
陈颂这才松开她,“陈昌这会儿有事,忙着呢,你回罢。”
周杏儿头也不回的跑了,因为跑的太急,还摔了一跤,又赶紧爬起来。
陈颂眼珠子转了转,回到主帐,他眉上额前的雪花被热意一烘,顿时化成水,蜿蜒流下,他胡乱擦了擦,“郎君,方才周杏儿来找陈昌。”
陈颂一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乐得看陈昌吃瘪。
果然,陈颂话音一落,陈昌就变了脸,此刻陈昌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留下周杏儿。
陈昌看向孟跃,又低下头。孟跃道:“仔细些,我不反对你们谈情说爱,但不要因私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