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憋屈,闷闷不乐,一时书也念不进。
此时,一封书信送至孟跃手中,陈颂已至中州,即将与他们汇合。
孟跃令秦秋磨墨,与陈颂回信。孟九和陈昌征得孟跃允许,瞧了信件。
“不叫颂哥儿进县城?”陈昌疑惑。
孟跃命张澄送去,她偏头对几人道:“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之后几日,孟跃在客栈中不出,外面有人蹲守,不必问,定是宋掌柜的人。
私塾内,连四郎心神不宁,休沐回家后,家里人见他神情恹恹,出言相问,连四郎也只是摇摇头。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透过窗棂,看向外面。
从前不觉有甚,今日却生出逼仄之感,犹似坐井观天。
书到用时方恨少?
亦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色渐远,夜幕来临。县里的热闹也散了,陷入静谧,唯有声色场所灯火明亮,好戏正酣。
宋掌柜近日得意,今夜邀了狐朋狗友青楼取乐,身旁美娇娘饮了清酒,俯身嘴对嘴渡给他,屋内愈发热闹。
一人不怀好意道:“宋掌柜,我听闻姓孟的小子那日在公堂外,还敢挑衅你。”
“不止呐,姓孟的嚣张得很,在县令跟前都扬言上告,狂得嘞。”
几人对视一眼,“宋掌柜,你不会就这么放过孟连穗了罢?!”
宋掌柜搂着美娇娘,狞笑一声,“原本老夫只图财,姓孟的不识趣,就别怪老夫要他的命了。”
屋内叮当脆响,众人看去,原是美娇娘手中的酒碗掉了,神色慌张。
“哈哈哈哈,咱们宋掌柜把美人吓着了。”
宋掌柜心情正好,不与美人计较,继续饮酒作乐。众人脚下,清酒在橙红烛火的照映下,隐浮着红。
鲜血渗入地面,又一人倒下,孟跃挥刀甩去血迹,抄了地下钱庄,将花名册和账簿揣入怀中。
月隐在云后,已至后半夜。孟跃与陈颂分向而行,孟跃带人径直去青楼。
黑夜里,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街上的打更人莫名打了个哆嗦,环视四下,看见前方青楼的灯火,松了口气,小跑着走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没在夜风中。
一道黑影从二楼窗口翻进,也是巧了,正是宋掌柜留宿的屋子。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一阵寒意,刚睁开眼,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还来不及害怕,脖子一痛,没了生息。
旁边女子似有所感,睁眼看见黑衣蒙面的孟跃,还有宋掌柜刚凉的尸体,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孟跃:………
孟跃前往下一间屋,往屋内吹了迷香,那厢张澄摸进老鸨屋里,找到花名册和账簿揣怀里,刚要离去时,老鸨回屋,还来不及喊叫,一枚铁针扎入她喉管,当即毙命。
张澄大摇大摆从屋门出去,小半个时辰后,青楼寂静无声,楼内花娘们被堵了嘴,瑟瑟发抖。
孟跃言简意赅:“卖身契还你们,要么自己回家,要么跟我走。”
出乎意料的,有一半花娘想跟着孟跃。
孟跃将选择回家的花娘们迷晕,解释道:“我们要出城,此举是以防万一。她们会在天亮前醒过来。”孟跃既保全自己,也给这些花娘留下离去时间。
城门守卫早被孟跃的人灌醉,城门大开。一群人从城门而出。
一片暮色中浮现青光,天亮了。清晨静谧被一个嫖客的尖叫打破!
县令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急吼吼派人去现场勘察,他留在府里等消息。
小半日过去,捕役回府禀报,刚要行礼,被县令拦住:“这时候别管虚礼了。你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昨夜死亡上百,青楼钱庄被洗劫一空,疑是山匪作案。但无一例外都与宋掌柜有关。
县令额头渗汗,他用方帕擦了擦,带有一丝侥幸问:“花名册,账簿呢?”
捕役道:“都没了。”
县令脑袋眩晕,差点昏过去。
这哪是山匪作案,这是被人端了窝点。千万千万别牵连他。
县令心如擂鼓,面上虚汗,他胡乱擦了擦,在堂内踱步。
捕役此时还道:“县令,这事蹊跷,虽看着像山匪作案,但是对方目的明确,城中富户一干不扰,只奔青楼和钱庄去。与其说求财,倒更像寻仇。”
县令:………
县令心道用你说。
他咽了咽口水,面上汗如雨下,方帕被浸湿了,色厉内荏道:“少妖言惑众,山匪猖狂,本官这就上报。”
县里出了这样大的人命案子,本就引人瞩目,更遑论宋掌柜背后之人不一般。
这厢县令写了折子上报,同一时间两封出自不同人的密信送往两处。
且不论旁人如何,连四郎从村里回县里,还来不及去私塾,骤然听闻此事,犹如脑中一口大钟被人敲响,巨大声响震的他失语。
宋掌柜的地下钱庄被洗劫了,青楼那火坑也被人砸了。
谁干的?
“连兄。”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四郎浑身一哆嗦,眼睁睁看着孟连穗向他行来,神情惊恐。
“你…你……”连四郎心头一时间闪过好些念头,话都说不利索。
孟跃一脸了然神情,“你也听说了是不是,昨夜的事。”她以拳击掌:“这次真是恶人遇上恶人了,意外解救了我这个无辜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借据,连四郎眸光颤动,此时又有人经过。
“没想到昨夜的山匪很有情义,借据拿回来了,总算松快了。”
“是啊,卡脖子的绳子没了,再没想到的好事。”
连四郎神情一滞,这下是彻底懵了。
他身体快于脑子,拦住对方,“你们也拿回了借据。”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
“四个城门边上都挂着借据,好些人收到消息来取。”
“谁知会你们的?”连四郎抓重点。
两人对视一眼,一把推开连四郎,跑远了。
孟跃扶住连四郎,接茬道:“没看清人,对方戴斗笠,只撂下话就骑马走了。”
连四郎脸色几经变化,打消了对孟跃的怀疑,最后露出一个畅快的笑:“真是快哉。”
孟跃捂住他的嘴,带到巷子里,示意连四郎噤声。
连四郎压低声音,笑道:“从前只在话本子看见大侠,如今算是见到活的了。”
孟跃反问道:“你不怕?”
连四郎道:“若山匪都是如此善恶分明,除恶扬善,怕个鸟。”
孟跃也笑了,“连兄真是性情中人。走,我请你吃酒。”
两人勾肩搭背去酒肆,未至晌午,酒肆座无虚席。到处都在讨论昨夜山匪。
“青楼里的花娘们拿了卖身契,回家了,有些却不见了,估摸是山匪把那些花娘绑走了…”
“这话没理。自古美人爱英雄,那些山匪替天行道,肯定是花娘们被他们魄力折服,自愿跟随而去的,否则,山匪怎么不把剩下的花娘带走。”
人们争论不休,连四郎也加入其中。
街上有人喊:“县令传唤花娘们去衙门了。”
酒肆顿时空了,人们齐聚县衙外,县令派人赶了几次都赶不走。
公堂之上,花娘们重复昨夜孟跃的说辞。
“看罢,我就说另一半花娘自愿跟随山匪走的。”连四郎与有荣焉。
孟跃笑而不语。
县令拍惊堂木,喝问:“你们知不知道山匪去往何处?”
花娘们摇头,最后问不出什么,县令只能把她们放了。
离了县衙,众人只觉天朗气清,飞鸟高飞。
孟跃看着天边,心里数了数日子,顾珩应该快收到信了。
日升日落,序县热闹得紧。茶楼酒肆喧哗不绝,连叽叽喳喳的麻雀也受不住,离开这城池。
一只麻雀飞过高墙,落在东宫院里,刚要梳理羽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的麻雀高飞。
“殿下,殿下——”
太子宾客快步而来,强忍焦灼令小太监通传,殿内声音含笑:“何事让孤的太子宾客如此焦急?”
太子挥退左右,令太子宾客进殿话事。
太子宾客刚在栅足案前跪坐,就道:“殿下,下官查到了一件要事。”
太子端茶的手一顿,挑眉:“喔?”
太子宾客身子微微前倾,忙道:“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原是太府寺主簿那边递了消息,道未至散值,太府寺丞神情慌张离去,在城里绕了好大一圈,最后去了十一皇子府后门,天擦黑才出来。”
“下官知晓后也觉得奇怪,寻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中州序县遇山匪,这事原不稀奇,但怪就怪在,旁的富户无事,唯有地下钱庄和青楼受创。”
太子宾客目光炯炯的望着太子,殿内鸦雀无声,太子搁下茶碗,若有所思。
先是太府寺,十一皇子。随后又是序县地下钱庄被洗劫一空。
太子心中抬眸,轻声道出揣测,“十一,私放印子钱?!”
“不止。”太子宾客垂在身前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要跪起,神情激动,“殿下,十一皇子他,很可能私挪国库。”
一旦罪名落实,十一皇子再无翻身机会,八皇子也难脱身。
太子宾客蛊惑道:“殿下,此事运作得当,可除一劲敌,震慑诸皇子,进一步巩固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