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记录的没错。”孟九将纸张递还孟跃。
孟跃行商,孟九猜测她约摸是联络相关商户一起对抗章利顺。
孟九想了想:“郎君,再过不久就冷了,章利顺三分之一的利益来自衣饰,咱们是否从此入手。”
孟跃摇头:“圈子绕太大,费力不讨好。”
孟九一想也是,但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其他法子。
孟跃将纸折叠,揣入袖中,临走前叮嘱孟九念书,她乘坐马车离去了。
孟九咕哝:“又不带我。”
孟九将书房内红木小桌上的两碟点心端走,去寻孟熙一道儿学习。
孟跃这般出去几日,早出晚归,这日傍晚她回来后,径直入厨房。
秦秋惊了,“郎君?”
孟跃将手中的牛奶陶罐放灶台上,道:“做一道甜品。”
秦秋愣愣回神,孟九和孟熙在小厨房门外探头探脑,孟跃正在分离鸡蛋,头也不抬,“想看就进来,为我掌灯。”
孟九和孟熙立刻进去,与秦秋排排站,一人举着一盏灯。
孟跃拿着一个竹制打蛋器,人工搅拌,一盏茶后,秦秋他们看着蛋清变成乳白色半流体。
孟九笑问:“郎君是想做蛋糕吗?”
孟跃言简意赅:“与麦坊的不太一样。”
屋外残阳落下,晚霞尽去,一片暮色笼罩大地,小院里的灯火愈发亮了。
孟跃在锅底抹油,放四个去节竹筒,一勺勺面糊小心淋入其中,随着锅底加热,面糊逐渐成型,小厨房里渐渐漫出奶香,孟九和秦秋还能忍,孟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怎么比蛋糕还香啊。
孟跃小心翻了一个面再煎,最后盛入碟中,取掉定型的竹筒,四个圆鼓鼓的蛋糕,轻轻碰一下,都duang duang的晃,孟跃淋上果酱和蜜饯。
她取出勺子,递给眼巴巴看着的三人,“尝尝。”
孟九第一个迎上去,小心翼翼舀了一块点心,入口瞪圆了眼,她以为蛋糕已经松软无比,可是跟眼前点心所比,竟还逊色三分。
四块点心,每人分了一块,孟跃尝过后,感觉能达到现代舒芙蕾的九分相似了。
孟熙吃完还频频抿唇,将唇上残留的点心吃掉。
“郎君,您是要上新新点心?”
孟跃摇头:“不,让你们学。”
小厨房外的夜风,已经悄无声息带了寒意。
又几日,一夜秋雨,天倏地就冷了,一辆接一辆马车在同顺茶楼前停下。
这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茶楼,来往者非富即贵。落座就是六钱银子。
伙计刚迎了客人进楼,扭头又是一辆双马车驾,虽则车身平平,但两匹骏马实在威风,伙计不敢小瞧。
孟跃从车前驾跳下,取出马凳,才恭敬道:“娘子,到了。”
一只染着猩红蔻丹的手伸出,搭在孟跃掌心,随后一阵浓香,妇人撑着小厮的手进入茶楼,短短几步,身姿曼妙,白色幕篱难掩风情。
伙计耳根滚烫,见妇人进店了,才回过神,亡羊补牢的上前去,可惜其他伙计已经迎上了妇人。
掌柜第一次见这号人物,不知深浅,和气道:“客人可有预定?”
孟跃从袖中取出几个金稞子,丢掌柜手心,妇人尾音轻扬:“够了吗?”
掌柜笑应:“够了够了。”
掌柜躬身,准备亲引:“二楼还有一间雅间,老朽带您去。”
然而妇人道:“我吃不惯外食,我家厨娘借贵店厨房一用。”
孟跃又添了一枚金稞子,掌柜没有不应的。
一行人这才上二楼,进了雅间,屋门关上,孟九取下幕篱,看着特意涂黑脸,小厮打扮的孟跃,早红了一张脸。
她竟然使唤郎君。
孟跃为她拍背顺气,扶她落座,斟茶道:“我初去酒肆,你还喂过我喝酒。”
“那,那不一样。”孟九低声,哪有之前的风情万种。
孟跃雅间张望,在屏风后的软榻上看见一方团扇,绢布所制,绣有兰草,十分素雅,与孟九并不相配。
孟跃把团扇给孟九,“你凑合着去去热,我出去一下。”
孟九知道孟跃要做什么,但她有些担心,“那群官娘子不是好相与的。”她怕孟跃吃亏。
“无事。”孟跃退出雅间,从袖中取出一枚红宝石簪子掷向官娘子们的雅间门上,果然里面传来响动。
孟跃径直下楼去小厨房转了一趟,估摸秦秋做成甜品的时间,而后不紧不慢上楼,看见官娘子的雅间门打开着,几个仆妇守在门前,孟跃上前,焦急询问她们是否看见一支红宝石簪子。
“你是说这个?”雅间内,何氏举起手中的红宝石簪子。
孟跃连连点头:“是是,这就是我家娘子的簪子。”她仿佛被喜悦冲昏了头,竟然不顾规矩上前,被仆妇拦住。
何氏笑问:“你怎么证明是你家娘子的簪子。”
若是寻常物件儿,她们不屑问起,但同顺茶楼贵人多,这红宝石簪子不俗,几位官娘子想到一处,欲借这簪子多认识一位贵人。
果然,孟跃闻言后,回身去请她家娘子。
孟九取下幕篱,白纱覆面,孟跃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莫慌,我在。绿衣满绣海棠花的是治中正妻何氏,家中有些势力,是个贪心手黑的…”否则章利顺也没机会攀附。
京畿府尹治中只是正五品,但治中娘子出行奢靡,府中钱财多是底下人孝敬,其中最大的供养者正是章利顺。
孟跃快速说着,方便孟九认人。
须臾,孟九呼出一口气,搭着孟跃的手向官娘子们的雅间去,她一露面,几位官娘子就心中不喜。
孟九身姿妖娆,不似正派人。
她落座后,言语妩媚的与诸位寒暄,男人吃她这套,女人却是嫌恶。
只是她们不清楚孟九底细,不好发作。
何氏将红宝石簪子还给孟九,孟九接过,抬手簪在发间,宽松衣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臂和手腕上的一对龙凤镯子。
她指间还戴着一枚松绿宝石戒指,价值不菲。
几位官娘子欲套她话,谁知孟九脑袋空空,左一句我家郎君威猛,右一句我家郎君家财万贯,炫耀她家郎君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却连最基础的古文都没听过,一副狐媚做派。
其他几位官娘子想撵人,何氏却不声不息挡了回去。
“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其他官娘子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何氏和孟九。
孟九不安,何氏忍着厌恶安抚她,“从妹妹话中听来,你家郎君似是大商人。”
孟九娇羞颔首,“他最是喜欢我,我也最喜欢郎君,他答应等新营生做起来,就休了发妻…”何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孟九无知无觉,目光憧憬:“到时迎我进门,姐姐,咱们还能长来往。”
何氏皮笑肉不笑。
此时,一名戴幕篱的厨娘求见,孟九道:“云酪糕做好了?快进来。”
孟九又看向何氏:“姐姐,这就是我家郎君的新营生,也是赶巧遇见了,你也尝尝。”
何氏不以为意,然而食盒打开,淡淡的奶香溢出,“麦坊?”
但麦坊东家年少,更未娶妻。
何氏心中疑云,然而点心呈出,何氏立刻看出不同,孟九扶着面纱,小心吃起来,一脸幸福。
何氏欲尝,她身后嬷嬷上前:“老身看着娘子长大,情分深,今儿托大尝个鲜。”她将点心一分为二,尝了一口,面色震撼。
何氏也跟着尝了一口,难掩惊色。这口感竟比麦坊蛋糕还松软细腻,一旦问世,麦坊的今日,就是云酪糕的明日。
难怪狐媚子说他男人这营生做起来,就敢休发妻。
两人又话了一会子,孟九提出告辞,她们身后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悄悄跟上。
傍晚,治中府邸。
何氏搁下茶盏,听罢心腹回话,挑了挑眉:“章利顺?”
嬷嬷想了想,道:“章大郎君是花心,之前他家娘子就在外面闹过几回,听闻数月前带人去砸了一家酒肆,逼得对方卖了铺子,销声匿迹。”
何氏挥退心腹,以帕掩唇:“怪不得要休发妻。”
语调诡异,说不出是怜悯,还是讥讽。
嬷嬷不语。
少顷,何氏道:“许久未见他家娘子了,今儿邀他家娘子过府赏月。”
又几日,何氏的娘家小弟兴致上头,邀章利顺在酒楼宴会,期间捧着章利顺,给足章利顺面子。
因此何郎君提出玩叶子戏,章利顺也没多想就应了。
雅间内,香烟袅袅,章利顺本就饮多了酒,此刻困极,勉强打着精神。
更响在耳,章利顺迷迷糊糊抬起头,看着何郎君的脸,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签字画押。
次日午后,章利顺悠悠醒来,头痛欲裂,他不在雅间,而是自己家里。
妻子端着一盅醒酒汤而来,喋喋不休,章利顺抬手掀翻醒酒汤,两人又是一顿大吵。
一旬后,章利顺又被何郎君叫出去喝酒,这次他留了个心眼,饮酒时倒入袖中棉布,再借口离去,把吸了酒水的棉布扔掉。
第39章
一早儿寒风呼啸,吹的人面皮生疼,秦秋给女儿洗了脸,小心取出豆大的面脂抹在女儿小脸上,嫩生生,软乎乎。
秦秋亲亲女儿的额头,笑道,“去唤郎君和九姨姨吃早饭。”
“好~”
然而孟九的屋子敲了三次门也无回应,孟熙只得唤:“九姨姨,九姨姨。”
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