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十块。”
刘生笑盈盈道:“郎君,麦坊有一整个蛋糕。”一名女娘推出一个完成的圆形蛋糕,上面点缀橙子。
刘生道:“这么一个蛋糕,能分出十六块。”
十五喜形于色,这个好。
一共三百二十文钱,刘生给抹个零头,三钱银子。
十五皇子想了想,又要了一个原味蛋糕,一共六钱银子。
他让随从去明源堂给太子和八皇子递了消息,带着两个蛋糕进宫了。
十六近来憔悴,可把他心疼坏了,希望十六吃着蛋糕,心情能好些。
日头高升,十五皇子匆匆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而后回到自个儿宫里同母妃用饭。
饭后,他将原味蛋糕留给母妃。他提着橙子蛋糕去春和宫。
十六皇子在院里同穆延对弈,他平遭一难,承元帝怜惜他,并不令他回上书房,先把身体和精气神养回来再说旁的。
小全子眼尖,十五皇子一露面,他就看见了,“十五殿下,您来了。”
他热情迎接。十五皇子进主殿给顺贵妃见礼。
而后他才向十六皇子来,穆延起身向十五皇子行礼,十五皇子摆摆手:“不必多礼。”
十五皇子单手揉揉十六皇子的脑袋,“看看十五哥在宫外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小全子撤走棋具,十五皇子把蛋糕放石桌上,打开盖子:“当当当——”
“十六弟,你没见过罢,这是宫外最近时兴的点心。”
十五皇子一边讲述宫外热闹,一边切了几块蛋糕,让小全子给主殿送去。
十六皇子发丝如墨厚重,眼睫很长,半垂着,在这样明媚的日光下,仍有一种雾蒙蒙的忧郁感。
十五皇子感觉他十六弟如玉凿山,都快碎了。
他切了一块蛋糕递在十六皇子跟前,“十六弟,你尝一口,就尝一口,真的很好吃,十五哥不骗你。”
十六皇子看他一眼,十五皇子眸如星辰,亮亮的望着他。
十六皇子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他抬手用银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那只手白的发光,十五皇子清晰看见他手背下的青色脉络。
十六皇子尝了一口,凤眸微弯:“很好吃,谢谢十五哥。”
十五皇子欲言又止,唯余一声叹息。他临走时,往偏殿旁边瞟了一眼,悦儿的屋子仍是锁着。
十五皇子心里难受,打算知会母妃后就出去,没想到会遇见他父皇。
承元帝笑道:“你从宫外带回的蛋糕还不错。”
十五皇子摸着后脖子笑笑。这一耽搁,他傍晚才出宫回府。
天色转眼就黑了,刘生向孟跃汇报时,提了提十五皇子,只道是位紫袍贵人,出手大方。
根据刘生的形容,孟跃瞬间猜出是十五皇子,她抿了抿唇。
刘生发现眼前人神情变化,但又说不上来。他压下不表。
因着十五皇子一出,孟跃之后日子都待在院里。
第32章
如孟跃所料,年关至上元节,麦坊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无论工坊,麦坊,亦或为她赶车的吴家父子,节日悉数三倍月银,另予年节红封,女娘们一扫疲惫,精神抖擞。
孟跃手里重新攒下几百两,二月上旬末,牙行那边递了消息,东大门码头有个笼饼铺做不下去,打算出售。
孟跃前往茶楼二楼,与胡牙人会面。
“郎君上座。”胡牙人点了一壶好茶,配着两碟点心,躬身为孟跃斟茶。
孟跃:“多谢。”
胡牙人笑道:“郎君客气。”
简单寒暄后,胡牙人切入正题。
“那家笼饼铺全靠寡妇娘撑着,去岁夏末,寡妇娘因病去了,儿子和儿媳没学到寡妇娘手艺,硬挺了大半年,实在撑不住,才想着把铺子出手。”
胡牙人目光扫过对面人,隔着幕篱瞧不清,幕篱是女子常用,但听对方声音,观身形步伐又是男子。终归气度不俗。
胡牙人斟酌用词,继续道:“不瞒郎君,小的去铺子看过,地方估摸着一丈三尺见方,只那两口子埋汰…”他欲言又止。
孟跃道:“无妨,回头推了重建就是。”
胡牙人应声:“是是,是这个理儿。”
见孟跃并不介意,牙人心中有底气,又说起铺子的好:“那地段是真不错,离码头就二十来步,郎君想想,码头每日来往多少人。”
孟跃给面子的附和。
胡牙人看着孟跃,忍不住舔了一下嘴皮,“郎君也晓得京城的地价,那两口子是打算把铺子卖了,得了钱去周边置地,往后当个地主,每年吃租子。他家还有一个娃儿,六七岁,听对方口风,说是想把娃儿送学堂认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
说一千道一万,这铺子是不会便宜了。
牙人眼一闭,道:“那边想要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又添了一指。
六百两。
孟跃轻笑一声,听的牙人心里发颤,只见幕篱下传来揶揄声,“我又不是冤大头。四百两,乐意就卖,不愿意就罢了。”
胡牙人眼皮子一跳,还欲尝试,“郎君,四百两太低了,他们不会应,您再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结果,不会改变一分,如果你做不到,我自会去寻其他牙人。”孟跃起身就走。胡牙人忙不迭拦住她,连连告饶,指天发誓说再寻摸。
“一旬。”孟跃道:“一旬内再找不到就罢了。”
胡牙人赶紧应下。
胡牙人送孟跃离去,随后他朝另一个方向去,刚进入小巷,就被人缠住:“对面怎么说。”
“四百两,多一个子儿也没有。”
“这太低了。”夫妻俩嘀嘀咕咕,小媳妇眼神飘忽,“我们原本叫的六百两就不高。”
“再说了,我们把铺子租出去,一个月八两银子,好租的很。一年轻轻松松一百两银子,六年就回本了。”
胡牙人给气乐了:“你就吹罢,真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把铺子租出去?”
八两银子一个月,那得卖多少笼饼?
码头人来人往不假,但兜里有两个子儿的,谁会去吃平平无奇的笼饼,更多的还是干苦力的和寻常百姓。
更遑论那一带都是几十年老店,量大实惠,物美价廉。
一海碗油汪汪的打卤面,十文钱。谁家若高一文钱,当天客人就得赶掉三分之二。
小媳妇儿缩了缩脖子,从前婆母在时,一家人那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带歇的。
买面粉,买菜,和面,剁肉馅,做笼饼,吆喝卖笼饼,一天约摸八百个,把一家人累的团团转。
小媳妇儿都怀疑,婆母是积劳成疾没的。
她忙活一天,晚上浑身疼的睡不着,太受罪了。
再加上他们手艺不好,每日受同样的累,却只勉强卖出两百个笼饼。
这些年婆母带着儿子在京里置铺子,置院子,两处卖了,小一千两是有的。他们完全可以去周边县城置业,舒舒服服过后半生。
小媳妇儿扯了扯丈夫的袖子,丈夫道:“真的太低了,五百两,五百…诶诶别走啊。”
胡牙人懒得理他们,他手里又不只一处铺子,这个不成,就换一个。
三日后,胡牙人寻至麦坊找到刘生,“刘掌柜,北门那边有个面馆转手,有先时笼饼铺子三个大,一口价三百两,你帮着询问郎君,要是不要。”
是日下午,孟跃去面馆瞧了瞧,地段不错,与人定了契约,去官府公证。
夜里,孟跃看完账本,与刘生道:“明儿你去寻之前的匠人,推了面馆重建,我打算开个卤味店,两层楼高。”
刘生疑惑:“郎君何不建三层,这样也能多容纳客人。”
孟跃抬眸,烛火映在她眼中,落日残阳般,朦胧而清冽。刘生慌乱的垂下眼。
孟跃并无不悦,与他解释:“卤味味道,不适合客人久留,上面那层楼是放食材和杂物的。”
“但一楼也很宽了。”刘生说。
孟跃道:“一楼后半地方隔断住人。”
“啊?”刘生茫然。
孟跃笑了笑,那张淡漠的脸像平静的湖水,被春风拂动,泛起了圈圈涟漪,有了温度,“你这段日子跟城里乞丐儿打交道,可有几个得心意的。”
刘生年少时在流民群里混迹过,她相信刘生的眼光。
而刘生在短暂怔愣后,终于明白孟跃话中意思,一时呼吸都急促了,他想说怎么能随意用乞儿,但话出口却是:“郎君这么信任我?”
孟跃笑睨他:“是,有什么不对。”
直白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大锤砸在刘生心头,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郎君,其实我们认识的日子并不长,您并不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很会隐藏,心思歹毒…”
孟跃抬手打断他:“你也认字念书了。你应该晓得何谓一见如故,何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生定定看着她,简陋的书房寂静无声,许久,烛火爆裂出一丝火花。
刘生从凳子起身,行至孟跃跟前,跪伏在地:“郎君教我,君不正,臣投他国。郎君不是天子,我也不是官。但是在我心里,郎君就是我的主,主以诚待我,我将视主如腹心。”
孟跃俯身扶起他,与他四目相对,莞尔道:“我相信。”
“郎君——”刘生紧紧握住她的小臂,难掩激动。
末了,他捧着新册子扎入黑夜中,二月初,乍暖还寒,夜里寒风冷冽,可是刘生心头一片火热。
之后他忙的团团转,不见疲惫,反而红光满面。这期间,他给孟跃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鸿禾玉斋买走菩萨摆件,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铺子里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