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试探道:“皇祖母若喜欢那孩子,孙女带人去寻他。”
太后摇头。
大公主便不说了,她垂下眼,遮掩眼中情绪。
不论大公主还是十七皇子,又或是其他贵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十六皇子特意寻来讨太后欢心的,好趁机把这孩子塞太后身边做眼线。
太后回到宫中,傍晚承元帝陪她用晚膳,饭后母子二人夜话,太后提起白日事情,眉眼间可见愉悦。
“哀家闻十六从小体弱,只想着他做个富贵闲人,今日栖兰寺一行,他处处有条理,事事妥帖,那么多人也协调的好,没生出乱子,是个可用的。”
承元帝也舒缓了神色,“之前十六也处理过好些事情,有些做的好,有些还是差了火候。”他指太子在谯城赈灾时闹出的乱子。那时是十六皇子负责后勤。
念及太子,承元帝眉头又微微蹙拢,浮现哀色。
太后端起茶呷了一口,道:“如今你把昌哥儿那孩子带身边教导,愿不步他父亲后尘。”
顾昌是已故太子和太子妃的长子,虚岁十四,肖似太子,承元帝对他很是怜惜。
“不会的。”承元帝语气有些急,见太后看过来,承元帝缓了缓,“昌哥儿秉性纯良,十分贴心。”
太后默了。
宫里夸人聪慧,不一定是好话,骂人笨,也一定是坏话,要结合当时情景去揣摩。
但此刻承元帝夸顾昌秉性纯良,贴心。可见是真喜欢顾昌,这其中有没有因为太子的移情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殿内的炉香袅袅,热意微醺,承元帝见天色晚了,欲起身告退,却听太后道:“既然老七都分封了,其他成年皇子也分封出去罢。”
太后看着承元帝的眼睛,主动替承元帝找补:“从前你说皇子们经不住事,分封出去管理不好一地。如今连十六也能经事,稳重大方,想来管理一地不成问题。”
承元帝低声应了。
他离去后,太后揉了揉眉心,只盼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才好。否则瑞朝是真要动荡了。
又几日,分封九皇子,十皇子,十二皇子的圣旨下发。
封地比上不足七皇子的胶东,但比下又胜六皇子四皇子等人。
十三皇子看着哥哥们封王,心里痒痒,等着他的分封圣旨下来。然而却没影了。
莫说十三皇子急,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急,朝臣们也急。
圣上又闹哪一出。
既是开了分封的口子,就把成年皇子都分封出去罢。
随即众人想到太子已故,新储君就在京中没分封出去的皇子中了。
一时间,十三皇子成了热灶,十五皇子次之。
盖因十三皇子腹有诗书,秉性纯直,外祖家前些年是礼部侍郎,后来升为礼部尚书。清贵二字占全占尽了。
十五皇子乐的看热闹,还经常将十三皇子府的事说与十六皇子听。
一干兄弟中,十五皇子与十六皇子最是亲近,其次十三皇子,从前还有六皇子,可惜六皇子主动疏远了十五皇子。
剩下的兄弟,十五皇子要么讨厌的,要么观感平平。
今日十五皇子又是一通叭叭,“…十三哥家的小子最皮实,那些人为了吹捧十三哥,竟然夸他家小子灵气逼人,博闻强识哈哈哈哈……”十五皇子毫无形象的仰躺在百花团簇绣纹的绸垫上,眼泪花都挤出来了。
“还文人呢,马屁拍马腿上啦。”
十六皇子莞尔,“十三哥家学渊源,或许过两年,照哥儿就认真念书了。”
十五皇子半坐起身,看一眼十六皇子,摩挲着下巴,又看一眼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眼皮微跳,“十五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十五皇子忽然倾身,越过栅足案,凑到十六皇子耳边:“这事我只跟你一人说,我觉得……”
十五皇子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十六皇子府。
孟跃从里间出来,看向盘腿坐在案后的十六皇子,“十五殿下与你说什么了。”
十六皇子面皮微抽,无奈笑道:“他说顾照不像十三哥的孩子,那不爱念书的模样更像他,道照哥儿是不是投错娘胎了。”
孟跃:………
孟跃与其他皇子不熟悉,更别说皇孙了,她想了想,问:“那像吗?”
十六皇子不语。
孟跃明了。
她在之前十五皇子坐过的地方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有些冷了。”十六皇子命小全子换上新茶点。
孟跃手肘抵在案上,单手托腮,似笑非笑望着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干咳一声,“你自小有洁癖。”
孟跃道:“冤枉我,我没洁癖。”
十六皇子一本正经纠正:“你有,小时候我喂你吃葡萄,你嫌我一手汁水。”
孟跃神情一滞,好一会儿才从尘封旧忆里找出片段,十六皇子不提,她都忘了。
这种芝麻绿豆事,记着作甚…
“我真没有。”孟跃叹道:“我最后吃了你喂来的葡萄,是不是。”
十六皇子哼哼。
小全子奉上新茶点,一整套如冰似玉的越窑青瓷茶具,用来盛清茶最美不过。
孟跃呷了一口,指间摩挲茶身,茶水有些烫,带的茶身也灼热,她搁下茶盏,一小块荷花酥喂她嘴边。
孟跃抬眸,对上十六皇子期待的目光,她鸦羽似的睫毛垂落,喂食这种小孩子的喜好,怎么成年了还不腻。
她张口叼住,十六的指腹轻轻在她唇上擦过,蜻蜓点水一般,孟跃也拿不准十六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两人安静的吃茶,十六皇子开口:“跃跃,我想吃你右手边的百合糕。”
孟跃端起碟子递十六皇子面前,对上十六皇子幽怨的目光。
孟跃:咳…
孟跃移开视线,静心品茶,忽然身侧投下阴影,十六皇子与她并排坐,捻起一块蜜渍桃干尝了尝:“甜而不腻,颇有韧劲,不错。”
于是又捻了一块喂孟跃,道:“配茶吃正好。”
孟跃俯首叼住,忽然下巴被人掐住,温热的唇印上来,舌尖舔舐唇瓣,惊的孟跃一激灵,十六皇子退开,朝孟跃腼腆笑。
孟跃:………
她是明白十六皇子在案后好端端坐着,就跑她身边来了。
孟跃瞪了十六皇子一眼,可惜眼神嗔怪,多情如水,没有半点威慑力。
顾珩软软靠在她肩头,依赖的蹭蹭,孟跃见他示弱,也就罢了。却不知十六皇子心中后悔,早知跃跃如此纵容,方才该加深那个吻的。
下次先亲,再喂点心。十六皇子心里谋划着。
厅内安静,孟跃将话题拉回正事,道:“几位皇子封王,剩下的皇子却没动静,你是怎么想的?”
十六皇子顺势滑落孟跃怀中,头枕在孟跃大腿,仰视孟跃,有些漫不经心:“父皇拿我们做幌子呢。”
孟跃神情一顿,解开十六皇子的玉冠,青丝散落,她手指穿插其中,几缕发挡住十六皇子的眼睛,孟跃才道:“圣上想立皇太孙。”声音很轻,却不是疑问句。
十六皇子扯起唇角,没了那双温润的眼,这笑看起来凉薄又讥讽。
孟跃觉着有些刺眼,这样充满利刺的顾珩让她陌生又心疼。
她拨开顾珩眼上的发,抚摸他的脸,温柔而耐心,“你有我。”
青年眉眼一弯,低低应了一声,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十六殿下。
他伸手勾着孟跃胸前的发,在指尖绕啊绕,又将自己的发覆盖上去,给孟跃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孟跃勾唇笑了一下,十六皇子似叹息似盼望,“真想跟跃跃拜天地。”
“会的。”孟跃温声道,“会有那一天的。”若是故人心未变,终能修得正果。
第98章
近来十三皇子风头无两,朝堂上承元帝对他也多有夸赞,六月底蜀地地动,伤亡数百,承元帝遣十三皇子前往蜀地安抚百姓。
朝臣们面上应和,心中泛嘀咕,此次地动与前些年的谯城水患比不得,朝廷拨款,地方官就能处理好了,哪用得上一位皇子。
圣上果然是看重十三皇子。
随即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被派遣地方剿匪,十六皇子修史。
十七皇子府中守孝。
十八皇子资质平平,没甚存在感。倒是十九皇子和二十一皇子进入众人视线。
十九皇子年十八,二十一皇子年十五。
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十九皇子的舅舅三年期满,政绩出众,顺势高升。十九皇子的母亲擢升丽妃,入主锦绣宫。
佳节遇喜,锦绣宫喜庆不断,热闹非凡。
梅妃听着宫外喧哗,从殿中而出,看着锦绣宫的方向轻声呢喃:“太子薨逝不过半年,当初圣上多伤心难过,再看如今宫中节庆,哪还有半分阴影。”
心腹忐忑劝:“娘娘,慎言。”
“慎言?”梅妃抬手抚面,指尖触碰到一层洁白面纱,面纱下一道狰狞疤痕,受皇后鞭笞所致。
她眸中闪过一抹阴毒怨恨,“本宫还有什么失去的,容貌毁了,圣宠不再,一个儿子远封,一个儿子圈禁十年,从前的附庸也早散了。”
“娘娘…”心腹按住她的手,“娘娘,您想想您的母家,您不是孑然一身。十一皇子那边还需要您打点,否则底下那群人拜高踩低,不知道怎么磋磨十一皇子。”
“他们敢!”梅妃发指眦裂,怫然作色。
“娘娘,外面人多眼杂。”心腹使了个眼色,搀扶梅妃回殿。
傍晚一人从后门进入宗正寺,探望十一皇子,顺势递消息,前后不过一刻钟,又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两名女娘匆匆进入城北小巷,直奔第九户人家,敲门声三长一短,院门从里打开,两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