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继续挣扎:“娘娘,大户之家,姑娘出阁,主母却不在,这,这说出去太损伯府脸面了哇。恐到时被人以讹传讹平白损伤了娘娘的声誉就不好了。”
丽妃哼笑:“你终是说真话了,你就是仰仗着我顾忌家中名声,顾忌颜面定然不会对你怎样,是吧?所以,你才敢变本加厉肆意妄为。”
“钱氏,我告诉你,你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信不信,我们家现在即便休了你,也绝对不会有丝毫损伤。你要不要试试?”
这下别说钱氏了,就连楚缨都吓得流泪,赶忙跟着钱氏一道跪了下求饶:“姑姑,姑姑,您息怒,息怒。求您饶了我娘吧,过后我娘定然都会改的。”
钱氏慌忙磕头:“娘娘,娘娘,我错了,我错了,我改,我都改,请娘娘收回成命。”
陈太君也惊呆了,今日不是进宫谢恩吗?怎说着说着就到休妻了。
不过,惊是惊,陈太君却也没打算立马站起来帮忙说情。
她还得捋捋。
休妻这话题让她想起儿子成了承恩伯爷后的遗憾叹息“现在要是没有妻就好了,不然定是能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回来。千金配伯爷才般配呐。”
陈太君很心动。是啊,他们家现在已经是有爵之家了,身价水涨船高,婚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她儿子完全配得上高门千金。
奈何钱氏占了这主母之位。高门千金也就只能想想了。
可听丽妃今日之言,他们家可以休妻?
陈太君捋兴奋了,要不,那真休?
多年母女,丽妃哪里不知道陈太君的脾性的,但见陈太君一脸的跃跃欲试,丽妃不禁暗自摇头。
母亲这些年还是脾性不改,凉薄依旧了。
休妻,尤其是休朝廷诰封过的伯夫人,岂是那么容易的?
丽妃忽略掉陈太君的蠢蠢欲动,对着钱氏最后定音:“说,你是去家庙,还是拿休书?我耐心有限,趁你现在还能选择赶紧选,不然,我就帮你定了。”
一个死刑,一个有期徒刑。
这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想了。
钱氏哭的直抽:“娘娘息怒,我去家庙,我去家庙。”
楚缨抱着母亲直抽泣,想起一件要紧事,一边哭一边鼓足勇气问丽妃:“敢问娘娘,我娘她要去家庙多久?”
娘不会在家庙关到死吧?
楚缨十分忐忑。
好在丽妃也没打算真将人关死在家庙,很是大方的吐口:“先去三年以观后效。”
一听这话,绝望的快窒息的钱氏仿佛被人送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整个人瞬时又活了过来,还好,还好只要三年。
有期限就有盼头。
楚缨也松了劲,十分实诚的给丽妃磕头:“多谢娘娘恩典。”
一旁正心思活络的陈太君咂咂嘴遗憾的将心头那点突如其来的隐秘心思给按了下去。
虽然对这个儿媳妇不甚满意,但到底也做了多年婆媳,还是有些香火情在的,且休掉主母确实有伤伯府颜面,不好做的太绝。
钱氏被发配去家庙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了下来。
经此一遭,殿中的气氛也冷了好多。
体察上意的一众宫人们赶紧使劲的活络气氛,努力驱散殿中的紧凝。
于是,楚宁、楚缨二人的婚事重又被热闹的说了起来。
楚宁自觉地担当起活跃气氛的大任,在丽妃问起她可还满意这门婚事,萧云珩人怎么样时,楚宁羞答答的打开话题:“萧家,萧家很好。娘娘保的媒自是最好的。”
丽妃果然被楚宁这羞怯怯又很期待的小儿女之态引得起了逗弄之心,促狭的紧问:“哦,萧家很好?怎么个好法?”
楚宁害羞低头盘手指:“他们对我很大方。还有,还有,萧云珩他对我也算有诚意,我很欢喜。”
丽妃揶揄的笑出声:“是吗?那宁儿且说说,萧云珩怎么个有诚意法?”
楚宁从身上拿出一册礼单模样的东西对丽妃道:“他,他为表诚意,将自己的家当都列出来了,其中绝大部分已经用聘礼的形式送到了我们家,说是给我做陪送。”
丽妃挑了挑眉:“竟有此事,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丽妃拿过礼单打开来看。
虽然早有听闻,但亲眼所见,还是让原本有几分漫不经心的丽妃暗暗吃惊,这萧云珩出手还真是大方。
一目十行看完,丽妃看着楚宁若有所思,人生在世,大多求的无非是功名利禄,对一个人看重与否,钱财最是能说明问题的。
这一副礼单子,价值不菲,说不得还真是萧云珩的全副体己,竟舍得全部拿出来,真真是大手笔。
丽妃像是重新认识楚宁一般。
楚宁竟能引得萧云珩如此喜欢?
丽妃看着楚宁暗自点头。
喜欢好哇。
这不比光利益联姻牢靠多了。
丽妃心情大好,合上礼单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宁:“看来我这次保媒是保对了。”
楚宁满面通红的低着头害羞不说话了。
陈太君在旁赶忙奉承:“娘娘保的媒自是极好的。”
看着还没回味过来察觉事情严重性的婆婆,刚刚稍稍松了些心的钱氏重又揪起了心。
楚宁竟然有聘礼单子?
萧家把聘礼单子给楚宁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想要他们把这些个东西都陪送回去?
这岂不是太便宜楚宁了?
楚缨也很着急,她可是知道萧家这次的聘礼里有多少好东西的。
她们娘俩甚至已经从中挑好了要列入自己嫁妆单子的东西了,哪里还能让楚宁带走的?
这次江家送过来的聘礼不多,家里能给的也有限,只有加上萧家的好东西嫁妆才能像样子。
钱氏再是顾不上装鹌鹑了,生怕丽妃开口将萧家的聘礼就给楚宁做陪送了,急忙忙的对着楚宁开口嗔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进宫怎还带这些东西来烦娘娘?还不赶紧收起来?”
陈太君也后知后觉回悟了过来,对着楚宁斥道:“你啥时候得了这东西的?你怕不是扯谎吧?萧家什么时候送东西过来的?我咋不知道?”
“你这娃儿好不知礼,你跟萧家那小子虽然定亲了,但也要注意避嫌,哪里能私相授受的?未出阁的姑娘,门户还是要警醒些才好。”
楚宁......这就是原身的至亲之人。
在利益面前,这些所谓的至亲哪里有亲情可言。
钱氏也就罢了,陈太君可嫡嫡亲的亲祖母,可为这钱财,开口就是杀招。
听听她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楚宁不检点。得亏楚宁不甚在乎,要是换一个受时下闺训长成的女子,被亲长如此斥责怕不得羞愤上吊。
当然,即便是她,也不想平白收一口要命的大黑锅,楚宁赶紧辩驳:“这账册是萧云珩禀明尊长后正大光明送进来的,算不得私相授受。”
“何况,我记得定亲之后,祖母时常教导我们,即便是才定亲,也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该是要对夫家多多用心才是,要多多关怀未来夫婿,感情基础打好了,日后去到夫家才好过日子。”
楚宁说着气息幽幽拉长了:“我听说......二妹妹可是已经送不少东西给江公子了。而且,我还听说,先前还只是听到联姻风声的时候,二妹妹已然送了不少东西去......”
不待楚宁说完,一旁死死按住女儿的钱氏立时出声打断:“宁儿慎言。老太太教导的自是没错,可,可万事不可绝对,你总要有个变通才是。哪里真能这样送的?”
楚宁笑了,目光灼灼的看着钱氏:“太太这么说,我还真是糊涂了。请问怎样送才合情合规?像二妹妹那样追在人后送吗?”
钱氏气结:“你,你血口喷人。”
楚宁不为所动,将原身愤懑多年的心情抒发了出来:“依太太、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凡事,二妹妹做得,我就做不得?太太对二妹妹百般呵护,对我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喊打喊杀的,太太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太太,我虽非太太亲生,但也是伯府的女儿,不求太太一视同仁,但求太太公允才是。太太身为伯府主母,难道就一点怜悯公允之心都没有吗?”楚宁满心悲戚。
楚宁激奋的对钱氏控诉着,胸中的郁结疼意渐渐散开了许多。
楚宁轻轻捂了捂胸口,这是原身多年积累的委屈郁闷,今日终是发散了些出来。
楚宁轻抚了抚心脏,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一样样帮你解开的,不要再伤心难过了。
当家主母,最重要的品格就是要公允公正,被楚宁这么当众喊破,只如明晃晃的扇耳光扇在脸上。
钱氏嘴角抽动,看了看丽妃的神色,也不敢对着楚宁吼回去,只得扯着嘴角强笑:“你这孩子,我不过好心劝这么一句,你就有的没的说了那一大堆。娘娘面前,怎好如此无礼的?”
楚宁从善如流的对着丽妃告罪:“宁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丽妃摆摆手:“一家子骨肉,不过说几句体己话而已,哪里当得上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听得丽妃此言,钱氏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丽妃她不会当众强要伯府定然要将萧家聘礼全数给楚宁陪送吧?
殿中空气一静,众人都看向了丽妃。
丽妃却是不置可否,直接撂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钱氏几人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娘娘好像没打算强要做主。
既然娘娘没有明说,那萧家这聘礼她们自可按自己的打算来处置。
楚缨难掩痛快的觑了眼楚宁,让你百般筹谋,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丽妃让丽妃替你做主了?哼,丽妃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竹篮子打谁一场空,难受了吧?到时你就好好看着我带着你心心念的好东西出嫁吧。
让楚缨失望了,楚宁神色不动,丝毫不见失望。
丽妃今日之态度在她意料之中。
感情这东西,在天潢贵胄的生存法则面前是最无用的东西。
想要让别人帮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得要拿出可以利益交换的东西才可以的。
而现阶段的自己对丽妃来说,恐怕得要让她看到自己有让她力排众议的价值。
但见楚宁并未有打算再死缠烂打,丽妃目光婉转,心下又满意了几分,很好,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不得一意孤行,懂分寸。
该说不该说都说了,承恩伯府今日进宫谢恩的流程算是走完,丽妃又赏了一大堆东西过后,伯府众人终是辞去。
丽妃命人好生送走楚宁一行后,静坐片刻,忽地扯掉头上的凤钗,换掉身上华贵的宫装,精心挑选了一件素纱薄裙,然后对着镜子弄乱发髻。
很快,一个脆弱可怜而又不失艳丽的柔弱女子出现在了镜中,盈盈之态我见犹怜。
皇上最是喜欢丽妃对他的依赖跟率直。
丽妃对着镜中做了一个悲戚可怜的柔弱神情:“走,去乾长殿。”
今日自己娘家人进宫受了这么大委屈,找夫君诉诉委屈不是应当应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