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立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保证保护陛下的安危。”
“陛下注意安全。”江芸芸最后叮嘱道,“十五若是没回来,微臣亲自来接陛下。”
朱厚照哦了一声,突发奇想,伸手抓着她的袖子:“要不你也和我一起玩?”
江芸芸笑说着:“那等会文武百官就要跑到南海子的城门口,请求陛下回去了。”
朱厚照吓得火急火燎松了袖子。
江芸芸无奈摇头,再一次提醒着:“不可让陛下身处险境,不然拿你们是问。”
“哎哎,手套披风。”只要江芸同意,朱厚照就格外高兴,一时间兴奋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没一会儿就看到她红扑扑的耳朵,又赶忙把自己的东西脱了下来,“别跑这么快,地面滑别摔了。”
江芸芸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朱厚照热情地给人穿上,然后飞快得把人赶走了。
等江芸芸走后没多久,谷大用匆匆赶过来:“不好啦,不好啦,江阁老知道……”
朱厚照冷笑一声,但是神色颇为得意:“等你来报信,你家爷都被抓走了。”
谷大用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一抬头就看到李新对着他打了个眼色,这才心中了然,万万没想到江芸竟然跑得比自己还快,瞧着甚至都说好了。
“这,这,江阁老骑术……不减当年。”他呐呐说道。
“那是!”朱厚照摇头晃脑,故作唏嘘,“江芸就是最厉害的,她以前在兰州的功绩又不是吹的,骑马射箭可都是真本事,你跑不过她也不丢脸。”
谷大用连连点头称是。
“江芸同意我去打猎呢。”朱厚照骑着马,兴高采烈说道,“我就说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吧,她还说我辛苦呢,哼,我要给她做一件虎皮大衣,来啊,把老虎放出来……”
李新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安全,江阁老说安全第一呢。”
朱厚照一顿,随后啊了一声。
“宫内有虎皮呢,还有熊皮,到时候都给江阁老送去。”谷大用机灵说道。
“好吧。”朱厚照叹气,但是很快在进入城门口,看着和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脸上又开心起来,“走,玩去!”
—— ——
江芸芸安排好一切,这才故作无事地走了回来。
“陛下怎么样了?”王鏊看她回来,低声问道。
原是内阁的人还是不放心,只好让江芸找个借口去看看皇帝到底还在不在。
“还行,到时候我们直接启程回去就好。”江芸芸只当无事发生,平静说道,“陛下只是有些想先帝了。”
先帝只有张太后一个妻子,后宫也只有两位皇子,唯一的公主早逝后,先帝对两位皇子更是爱护,读书都是手把手教的,日常里更是片刻不离,父子间的感情难免很深。
“那陛下可有话交代?”杨一清也围过来问道。
“想玩几天,正月十五前不看公务。”江芸芸又说。
梁储皱眉:“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懒散。”
“马上就要会试了,可不能把心弄散了。” 靳贵也紧跟着严肃说道。
“陛下本就少年脾气,爱玩爱闹的年纪,逼太紧也没好处。”江芸芸笑说着,“左右不过两天,松一松他又如何。”
王鏊点头:“最近也没事情,不看折子就不看,不碍事。”
首辅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也没意见。
午后,皇帝的车辇启程,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一道人影,诸位大臣只当陛下伤心过度,不想见人,也没多问,便跟着启程离开。
不过这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正月十五一大早,大家还是知道陛下偷跑到南海子去游猎了,众人只当荒唐,正打算组团去敲门,朱厚照精神十足,已经带着一大堆猎物耀武扬威回到京城,对着正打算出京城们的百官们和颜悦色地倒打一耙:“诸位打算去哪里啊?”
众人语塞。
“这些东西分赐府、部、翰林以及五品以上科、道官。”朱厚照看着拦路的百官,笑眯眯说道,“祖宗庇护啊,这次打了好多东西,今年一定风调雨顺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脸都累了,更不好说话。
内阁
王鏊等人一脸严肃地盯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
“真的?”王鏊对此报以强烈质疑。
江芸芸一本正经点头:“肯定啊,要是知道,我肯定把人拦住啊,我是这么胡闹的人嘛。”
江芸肯定是不胡闹的。
但陛下实在太胡闹了。
“当日一点异样也没发现?”杨一清并不相信江芸真的不知道,反问,“陛下的心思,按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才是。”
江芸芸一脸唏嘘:“陛下也是长大了,也能藏住事情了,我如何得知,当日真是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众人问了一圈,奈何江阁老立体防御,无懈可击。
“算了,平安回来就行。”等其他阁老离开口,王鏊摸着胸口,“我当时真是吓得心跳都要停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这么被年轻人吓。”
江芸芸体贴倒了一盏茶:“陛下有分寸的。”
王鏊看了那盏茶,又看了江芸芸一眼,冷笑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道:“最好是你有分寸。”
江芸芸只是笑了笑:“王首辅书法清劲爽健,结字纵长严谨,也该知道执笔应当‘当紧则紧,当松则松’,指实掌虚才能写出好字。”
王鏊神色微动。
江芸芸回家后,发现家里除了多了一堆肉,还有两件动物皮,甚至还有一车被红绳扎着的东西停在院子里。
“哪来这么多东西?”她吃惊问道。
张道长正在收拾两个小姑娘下个月出行的东西,随口说道:“肉和动物皮是宫内送来的,肉是狍子肉和鹿肉,还有一对大雁,诺,栓在马厩里了,动物皮是白虎皮和熊皮,都给你冬日做大氅的,陛下亲自给你找的。”
“给穟穟和知知她们做衣服吧,这一来一去要一两年了,在外面可别生病了。”江芸芸目光从站在架子上的大雁上一闪而过,“大雁放了吧,肉晚上直接让乐山炖了吧,不吃完的都放在地窖里。”
“那这车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刚才听到有人敲门声,结果打开门一看,人走了,就看到这车东西停在这里,我一开始以为是宫内的东西,后来想想要是宫内的东西,那些小太监可不是要当面交给我,还要我和你仔细交代清楚,怎么会这么随意丢在这里。”
张道长摸了摸脑袋:“我猜又是谁来贿赂你了,人参燕窝,好奢华的东西啊,但我没找到帖子,也不管胡乱动,正等着你回来处置呢。”
江芸芸的门前自来就不缺这些东西,逢年过节更是多到塞不下,她不胜其烦,不得不请锦衣卫的人站在门口,把人吓唬走,这才有几天安静日子过。
“先送去京兆府,再送去孤独园吧。”江芸芸说。
张道长站起来说道:“行,我大张旗鼓送走,免得给你惹麻烦。”
“别,低调点。”江芸芸说,“我不想大过年挨骂了。”
张道长一听,跟着哎了一声,心疼说道:“嗨,倒霉孩子,那我走了,锅里有饭,你记得吃,还是热的,早点吃,冷了也别动厨房,乐山说今日早些收工回家的。”
一月初,陈禾颖和顾知就跟着太监的船走了,浦智是尚衣监大太监,也是这次的主事太监,亲自来江家接走两位小姑娘,连连保证,一定把他们照顾好。
朱厚照羡慕极了,拉着朱厚炜嘀嘀咕咕了许久。
朱厚炜目光呆滞,他完全不理解出门玩,到底哪里好玩。
他就是想做一个混吃混喝的快乐小藩王啊。
朱厚照恨铁不成钢,只好换个话题,脑袋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弟弟:“哎,你成婚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好消息传来啊,要不要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啊。”
朱厚炜和他对视一眼,恼羞成怒,跑了。
二月初一
“这次会试你当主考官吗?”内阁开始商量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你就当过一次乡试的主考官,如今坐下门生可都遍布天下了,这次你呼声可不小呢,前几日不少人跟我打听过你的文集,想要摸摸你的脉搏。”
江芸芸摇头:“手头的事情实在脱不开手。”
“要不先办这事,陛下昨日也突然说起此事。”王鏊又劝道,“这次学生文章都还不错,我看过好几篇了,考出来算你的学生了呢。”
江芸芸还是摇头:“下次吧,江西的盗贼,福建和河北的清丈一日也耽误不得。”
王鏊一想也是,便又看向杨一清和梁储。
杨一清和梁储也都表示有事。
王鏊这才犹犹豫豫看向靳贵。
靳贵年后没多久就病了,这几日内阁中一直都是药味。
“我可以。”他冷淡说道。
王鏊犹豫说道:“你这还生病呢。”
“我本就任礼部尚书,主持会试也很正常,无需扭扭捏捏。” 靳贵直接说道。
王鏊哎了一声,一侧的江芸芸笑着圆场:“正好不用挑选礼部的人,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靳贵没说话,神色冷冰冰的。
“第二个,目前户部侍郎兼詹事府少詹事的顾清如何?”王鏊转移话题。
众人连连点头。
王鏊大笔一挥儿写下名字,最后直接把折子递了上去。
等人走后,王鏊忧心忡忡又晃到江芸芸的桌子前。
“木已成舟,做这个脸色小心别人心里有意见。”江芸芸心里明白他到底为何而来。
“我瞧着他对此事有点心结,我怕雪上加霜。”王鏊愁眉苦脸说道,“你没看到他刚才的脸色有多难看嘛。”
“那正好借着此事洗刷冤情不是更好。”江芸芸笑说着,“首辅要是没事干,正好河北清丈的折子早上刚递上来……哎,走什么。”
王鏊走后,江芸芸脸上的笑意跟着收敛下来。
靳贵还在翰林时,曾主持过正德六年的会试,但有人揭发其家童受贿鬻题,照成很大的舆论风波,但靳贵并没有对此申辩,陛下也按下不发,所以此事草草结案,但靳贵风评亦然受损,不然也不会耽误这么久才进内阁。
这次靳贵已经病重多日,但今日还是坚持来内阁,怕就是知道此事,想要一雪前耻。
只是……
江芸芸合上折子,心中叹气,隐隐觉得此事怕不会安静结束。
朝廷风云正涌啊。
二月初五,会试有条不紊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