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们小状元不赖嘛。”
“那应该是没有的。”
“小状元那打马游街图至今都在京城脱销呢。”
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
江芸芸被人打趣了一圈,这才慢慢悠悠回家了,还未回家,突然看到有一个穿着艳丽的男人站在门口正在和……楠枝说话!
“楠枝!”江芸芸大喜过望,“你怎么回来了?”
黎循传面无表情扭头,随后突然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江芸芸二丈摸不到脑袋:“我怎么得罪他了。”
“江秘书!”原本正在和黎循传说话的男人,一看到她更是眼睛一亮,整个人跟个花蝴蝶一样飞过来,瞧着还颇为年轻稚气,“小状元长得比画上好看多了。”
江芸芸不解:“请问你是……”
“听闻小状元只带了一个仆人来京城生活,我是来自荐浆洗做饭的。”那人笑容灿烂,伸手想要搭在江芸芸的肩上……
第四百八十二章
江芸芸在混乱中被人拉回来的, 动静之大,闹得邻里邻居都探出脑袋来看。
她一回来小藤椅也不躺了,神色凝重地坐在小板凳上, 小脸板着,颇为严肃。
——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张道长笑到前仰后合,一见江芸就开始笑,到最后不得不背过身去, 才能止住笑意。
乐山也笑得不行,索性跑到厨房里自顾自乐, 一时间厨房噼里啪啦作响,瞧着就知道不是在干活。
两个小孩早早就被大人赶去写作业了,所以小院子里就只剩下三人——远道而来的客人黎循传和谢来, 艰难回家的主人江芸芸。
“江其归!不得了了,出息了啊,有人自荐枕席了。”谢来饭也不吃了,围着江芸芸啧啧称奇, “刚才那人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年轻得很,比我们小青梅要年轻多了, 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么挣扎,吓得你脸都白了, 怎么, 没看中啊,是不够美吗?”
江芸芸愁眉苦脸睨了他一眼, 然后又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黎循传。
黎循传面无表情坐着削苹果, 小刀被头顶的灯笼照着, 滑动间指尖的刀锋一闪一闪的。
“少胡说八道,我又不认识他。”江芸芸大声嚷嚷着,“你这是玷污人家清名。”
“人都直接打上门了,一看就是不要这个东西了。”谢来咂舌,“我们之前还生怕你在京城被人排挤呢,这么一看,如鱼得水,如沐春风,水乳交融,打成一片了啊。”
江芸芸恼羞成怒:“我就说你一个锦衣卫要多读书吧,乱用成语,胡说八道,口不择言,有辱斯文,不吃饭就给我回家去。”
谢来酸脸,阴阳怪气说道:“你知道我们怎么回来的吗?快马加鞭,沿途都不敢休息,二十天的路程,我们愣是花了十五天就回来了,看看我们小青梅的脸,都瘦了!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越说越离谱。
“你猜怎么着,一来你家,就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还以为我们和他一样来竞争的,拉着我们小青梅的手下了半天战书,啧啧啧,还是我们小青梅大度,既往不咎,真是大气啊,还欢迎他来家做客呢……”
“滚。”黎循传把手里的苹果皮丢出去。
谢来站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打量着,最后耸了耸肩:“算了,不掺和你们家里事了,肚子饿死了,我去吃饭了。”
没多久,院子里就剩下江芸芸和黎循传两人。
黎循传把手里的苹果递了过来,平静说道:“吃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日有的是笑你的人。”
自从多年一别,两人各奔东西,到如今也快近十年不曾相见,虽从未断了书信联系,可如今终于见面,两人还是有些恍惚。
面前彻底长开的江芸少了些印象中的少年稚气,身形修长高挑,肤色雪白细腻,眉宇间隐隐有了身居高位多年的惊人气势,偏她面容年轻,瞳仁清亮,还爱笑,又让这样的威严少了份难以令人接近的畏惧,反而会因为过分的美貌,让人趋之若鹜。
黎循传垂眸:“不吃算了。”
“吃吃吃,好久没人给我削苹果吃了。”江芸芸接过苹果大咬了一口,含糊说道:“不碍事,他们爱笑就笑,你和王廷相都交接好了吗?”
黎循传点头:“是个沉稳的人,还有带兵的经验,瞧着对经济之学也颇为精通,是个好人选。”
“好吧。”江芸芸得意说道,“我也很满意这人。”
“我还以为你会选宪清或者靳侍郎呢。”黎循传说道。
江芸芸笑说着:“为人也都很正派,但是做事光有正派可不行,尤其是漳州本就是有大量冲突的地方,更是需要圆滑但又能坚持自己的人,还有就是要会调兵遣将,能有一定的高瞻性。”
她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就跟你一样!”
黎循传那苹果的手一顿,抿了抿唇:“还是一样爱打趣人。”
“才不是!”江芸芸苹果吃得脆响,“之前我回扬州了,我都怕你压不住漳州。”
黎循传没说话,开始继续削苹果,小刀借力一点点划过苹果表皮,薄薄的苹果皮也就跟着露出长长的一条,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你以前不是削得坑坑洼洼的嘛,怎么现在削的这么好了。”江芸芸的眼睛忍不住被长长的苹果皮吸引,好奇问道。
黎循传淡淡说道:“以前削的坑坑洼洼也没少了你的嘴。”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乖乖哦了一声,捧着和自己脸一样大的苹果,哼哧哼哧咬着。
“漳州确实乱了一阵,但……”黎循传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想着不能给你丢脸,漳州在,你做的事情他们都看得到,你这么多年的辛苦才不会被磨灭,所以我得替你守住那里。”
江芸芸大为感动:“果然是我的小青梅,你可太好了。”
黎循传低着头,冷不丁说道:“也没见你刚才见了我多激动。”
江芸芸连忙说道:“刚才是太吓人了。”
黎循传皱眉:“第一次遇到?”
“对啊。”江芸芸皱了皱鼻子。
黎循传抬眸扫了一眼她无辜的脸颊,随后低下头笑了起来:“那你今后大概能遇到不少。”
“为什么?”江芸芸随口问道。
“我一路走来,就一直听闻现在各地都在学南直隶的穿衣风格,大概是穿得跟以前的唐伯虎一样,是了,我还听闻唐伯虎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很是受欢迎,谁家要是有年轻的,俊秀一些的小郎君都要买来穿一下的。”
江芸芸犹豫:“和我没关系吧?”
“你说呢。”黎循传促狭地眨了眨眼,“江秘书。”
江芸芸捧着苹果咬了一大圈,开始乐了起来:“那挺好,我娘审美也挺花里胡哨的,搞不好现在生意极好,我这零花钱有指望了。”
黎循传听得直笑。
厨房内,谢来和乐山头碰头挤在一起,看着外面相谈甚欢的两人。
“总算是笑了。”乐山高兴说道,“可不能吵架了,有一年吵架好几天没说话了,我和诚勇他们都急坏了。”
“她们也会吵架?”谢来抓着羊肉大馒头,随后说道,“两个脾气人都这么好的人还会急眼啊。”
“冷战呢。”乐山忧心忡忡说道,“哎,刚才那人我们真不认识,可不能因为他让我们大姑娘和黎公子闹矛盾了。”
谢来收回视线:“啧,这口气,要做媒啊。”
乐山拎起锅盖,热气腾腾的白烟就瞬间冒了出来,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模糊起来:“黎公子和大姑娘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寻常的,这同吃同住的读书岁月最是真挚,若是真能在一起也是极好的,便是不能,也不能被外人坏了关系。”
谢来自小一个人长大,难以理解这样的深刻情谊,但这些年黎循传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
——多年的感情,他人未可知,自己怕早已略有所察。
“江芸也都二十六岁了,没别的想法。”他把最后一口羊肉馒头塞进嘴里,含糊问道。
乐山耸肩:“我哪知道,她也忙得很,这一天天的,回家吃饭你看都这么晚了,就算真的要成人生大事,想来也和普通人略微不同。”
“那有什么不同,找个顾家的男人不就好了。”谢来抱臂,一本正经说道,“谈夫人你知道吧,她夫君就……就很贤惠的,出门都还给人背医箱的,到处跟人去看病,从来不抱怨,对了,做饭还好吃。”
乐山果然跟着想了一会儿,认真说道:“那他这样的也很好,要是有人能照顾好姑娘,那肯定是最好的。”
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外面开始准备吃第二个苹果了。
“这苹果真甜啊,哪买的?”江芸芸好奇问道。
“之前有云南的船来,卖这个苹果的,我就猜你喜欢吃,就买了很多,一路上包得严严实实的,就怕磕了坏了。”黎循传又问,“还吃吗?”
江芸芸摇头:“明天吃,明天能再削了皮给我吃吗。”
她颇为得寸进尺,甚至比划出两个手指。
黎循传习惯了,自小就是他削的苹果,梨,江芸这人不讲究,有时候果子也不洗,直接连皮塞嘴里,还吃坏过一次肚子,又吐又拉,后来她吃什么水果大都是黎循传给人削的。
“对了,你最近有地方住吗?”
“你收留我?”正在清理刀具的黎循传抬眸问道。
江芸芸和他对视一眼,然后老老实实摇头:“家里有两个小姑娘,也没空房间了,我这院子本来就小……”
黎循传没说话了,低下头继续用水洗着刀刃。
江芸芸哼哧哼哧吃苹果:“我是说隔壁院子好像是空的,我给你盯很久了,还付了押金,你要不要租一下啊。”
盛夏的夜风驱散了白日的炎热,吹过高高的墙头,也吹过两人垂落在两侧的衣摆,不过是最是普通的衣摆,连着花纹都没有,偏又在夏日的微风中,似有了片刻的涟漪。
头顶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响起,厨房间的香味飘了出来,街边隐隐约约的嬉闹声也好似逐渐远去。
月亮落在庭院的石砖上,连带着两道影子也顺势倒在一起,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夏天原来也如此美妙。
黎循传轻轻嗯了一声,若是不仔细听,只怕还听不清。
江芸芸卡嚓卡嚓咬着苹果,也跟着一脸放松,神色放空。
“老师!吃饭啦!!”顾知飞奔地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大喊着,然后突然站定,眼巴巴地看着庭院中突然多出来的男人。
“哎,你是黎楠枝吗?”她突然说道。
“你认识我?”黎循传是知道江芸收了两个徒弟的,但江芸送来的画像不似寻常画像,只觉得有几分可爱,却又看不出具体长相。
“见过画。”顾知大眼珠子一闪一闪的,眉头紧皱,嘴里嘟嘟囔囔着,“哇,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比他好看……脾气好……”
黎循传在漳州多年,肤色虽然被晒黑了,但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他长相斯文,像是冬日的梅花,瞧着清丽秀气,只是少了年少时的腼腆,多了份成熟稳重。
“嘀咕什么呢。”江芸芸把苹果核扔到土里,然后站起来说道,“走,吃饭去。”
吃饭时,顾知也一直忍不住去看黎循传。
“看什么。”谢来不解问道。
顾知一本正经问道:“听说你是我家老师的小青梅。”
一侧乖乖吃饭的陈禾颖被这个贴脸开大吓得直咳嗽,连忙踢了一脚顾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