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不可置否,施施然跨出门槛:“随便,人越多,江同知越能知道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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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现在是没法知道周青云的好了,因为她这个倒霉孩子,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曹家举报说是她指使他们造□□的,钱财都偷偷转移到周笙那边去了,理由是他们和江芸的娘周笙有生意往来,他们每年也都跟着干,做的绸缎生意,还有账本几册。
还真别说,周笙现在做的还真是这个生意。
这个锅就老老实实扣在她头上了。
江芸芸只好大晚上,穿上衣服跟着姜磊去锦衣卫了。
乐山大晚上不睡了,一见人走了,不顾宵禁就跑去找人搬救兵了。
张道长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哎,我这锦衣卫的大门你这来的次数有点多啊。”姜磊接上人后,比当事人还忧心忡忡,“不详,太过不详了。”
若是要论起来,他比江芸本人还不想要江芸靠近锦衣卫。
——烫手山芋,谁没事去拨撩一下。
这次江芸芸没去诏狱,反而去了内衙,经过一处角落时,她突然伸手一指,咧嘴笑了起来:“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杆儿,我要是呆得久,能不能吃这个枣子啊,很甜。”
第四百三十一章
江芸芸待遇还不错, 直接住进锦衣卫的单间了,指挥使牟斌还百忙之中抽空慰问了一下她。
毕竟锦衣卫把他抓过来也是顶着不少压力的,还特意挑个大晚上的日子,要是在这里有一个照顾不好, 回头太子殿下能把他们这些人都给撕了。
“曹家那边给了账本, 里面支出明细详细, 却有奇怪的账目, 而且听闻周夫人的生意还真是您主张筹备的,秦岁东那边也说是您请求她帮忙带一下周夫人的生意, 但是周夫人上手后, 周夫人就开始独自一人经营那几家门面了。”牟斌和气解释着。
江芸芸点头表示理解:“当时我娘刚从江家出来,手上并不宽裕,所以才拜托秦夫人带着我娘一起开店的, 这个事情并无问题。”
“那曹家的那几本账本又如何解释?”牟斌问。
“不清楚。”江芸芸叹气, “但是曹家是南直隶最大的布匹绸缎商人, 在扬州做生意绕不开他们, 有生意往来也很正常, 不过我娘不是会拿人钱的人。”
她打着包票。
周笙的人品她还是很信得过的。
牟斌点头:“此事锦衣卫已经过去查了, 只是事情还没查清之前,江学士得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了。”
江芸芸点头, 打量着这件屋子,突然好奇问道:“怎么不把我关进诏狱里啊。”
牟斌震惊,随后哭笑不得:“江学士还想进那种地方不成?”
“那不要的。”江芸芸摇头, 但又老实交代,“好奇而已。”
“是陛下亲自嘱咐的, 虽说曹家是您外家, 按理应该一视同仁, 但毕竟江家情况复杂,你生母早早分家别居,且你自来和嫡妻那一脉并不亲厚,多年来也没有靠曹家做事,进不得那些地方。”牟斌解释着。
江芸芸飞快得给陛下拍了拍马屁。
牟斌笑:“而且太子殿下听说后,大晚上跑过来非要卑职照顾好您。”
江芸芸又赶紧编了两顶高帽给太子殿下和牟斌带上,非常能屈能伸。
牟斌听得直笑:“那就不打扰江学士休息了。”
这事其实明眼人一看也就清楚,和江芸的关系不大,十有八九是曹家狗急跳墙,但事情偏莫名其妙闹得这么大,京城风言风语的,锦衣卫也不得不把人暂时关起来。
等人走后,江芸芸坐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想出门,又见门口守着两个锦衣卫,她只好又灰溜溜回去了。
“也不知道周笙那边什么情况。”她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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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笙一开始看到锦衣卫,还没开始问就先慌了,但是等锦衣卫说起曹家的事情,她就又冷静下来了。
“确实有过生意往来的,曹家是南直隶最大的布匹商,我在扬州开店肯定是避不开他们的。”周笙柔柔解释道,“但我们都是正儿八经做的生意,账本都在这里。”
陈墨荷连忙把账本递了过来:“我们做账可是干干净净的,您看看,一笔一笔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锦衣卫对周笙还是比较客气的:“这册子我们可以拿回去核对吗?”
“自然可以。”周笙说。
“那你们平日里和曹家可有往来?”锦衣卫接过册子后故作不经意问道,“之前诰命的事情,两家没有凑到一起吃吃饭。”
周笙摇了摇头:“我很少出门,曹家主家也在南直隶,在我别居之后,我们从未见过面。”
“从未见过面?”锦衣卫重复了一句,“可我瞧着曹家对你的事情颇为熟悉。”
“说起这话我就不得不多嘴说几句了。”一直没说话的陈墨荷忍不住大声嚷嚷着,“曹家整日盯着我们,我们想着不能给芸哥儿惹麻烦,已经小心避开他们了,寻常都是大门紧闭,不轻易外出,但他们还是暗搓搓在外面说我们的坏话,若非夫人一直拦着我,我定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
锦衣卫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可有和江学士反应过这个问题?”
“没。”陈墨荷嘟囔着,“夫人不让。”
“不算大事,他们爱看就看,我们问心无愧的。”周笙温柔说道。
锦衣卫笑说着:“周夫人性格大气,脾气也好,江学士真是随了您。”
周笙抿唇笑了笑。
“那秦家的那些生意呢?”锦衣卫话锋一转,“您和秦家的生意往来如何?”
“其归和林家的思羲是好友,我能在扬州扎根也多亏了秦夫人的照顾,一开始起步也是秦夫人带着我的。”
“那你们日常可有往来?”锦衣卫又问。
“有的,逢年过节,开宴邀人,都会送礼往来的。”周笙老实说。
锦衣卫眼睛微亮:“送礼,你们送什么礼。”
“有礼单的,都是普通的东西。”周笙镇定说道,示意陈墨荷再把礼单也拿出来。
锦衣卫接过一看,确实都是普通的东西,布匹绸缎,瓷器玩具等等,最贵的则是一株野人参。
“这事我之前听闻其归病了,为她讨要的。”周笙解释道。
这次来的锦衣卫是专门干审讯的百户,手段了得,提取几个信息后,又反反复复询问了不少内容,最后起身说道:“打扰周夫人,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还请不要介意。”
周笙也跟着起身说道:“不碍事,你们也大老远来辛苦了,我让人在富贵楼置办了一桌席面,若是不嫌弃,就去吃两口解解乏。”
锦衣卫笑着点头:“那就有劳了。”
“这个周夫人瞧着和江学士一样,说话斯斯文文的,这一轮问下来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出了门后,他身后的人不解问道,“就是一开始怎么这么紧张。”
为首的锦衣卫没说话,只是走了几句,嘱咐道:“留几个人看着,另外她说的曹家有人一直盯着她们,你们也要注意一点。”
“行,林家还去吗?”有人问。
“去,但不是现在。”百户说。
“那我们去富贵楼吃饭吗?”有人搓着手,激动问道。
“吃。”百户脚步一转,胸有成竹说道,“顺着她们的想法走两步,看看到底这几家有什么问题,对了,这个绸缎店里应该也有账本,你去拿来,注意看有没有暗本。”
周家屋内
周笙见人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以为……”她半晌没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双手合十摆了摆,“不碍事,是曹家的事情而已。”
“曹家真的跟黏人的鼻涕一样,哪哪都甩不开。”陈墨荷冷冷说道,“这次好端端攀咬我们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是啊,这事不是一查就能知道吗?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啊。”周笙也颇为不解,心有余悸说道,“说起来,我昨日做梦梦到一条大蛇,就盘踞在树上看我,心里一直很害怕。”
“算了,不说这种晦气东西了。”陈墨荷安抚着,“我们最近也不要开业了,正好也让大家都休息休息,今年夏布大家赶工也都累了。”
“好,也快月末了,那就先把这个月的工钱先提早发了。”周笙点头,“对了,让鹿鸣最近也不要出门了,别盯着其他地方了。”
“还有,那个绸缎店?”周笙想了想犹豫说道,“好端端怎么就这家店被曹家咬上了?”
“夫人是觉得这家店有问题?”陈墨荷神色微动,“我这就去看看。”
“只怕锦衣卫已经过去了。”周笙仔细说道,“我们不要掺和进去,你去坊里,又或者店里小二那边去问问掌柜平日里如何?别自己这边出了问题,耽误了其归。”
陈墨荷严肃点头,提点了几句丫鬟仆人们,就抓紧时间出门办事了。
周笙安静地坐在石凳上,小狗也跟着乖乖地趴在她腿边,院子里只有风吹过凌霄花墙的窸窣声。
如今是五月底,凌霄花已经断断续续开始开花了,红艳艳的一朵朵小花一簇簇开在一起,还有没开的花骨朵也显眼地冒了出来。
周笙沉默着,突然叹了一口气。
小狗立马站了起来,贴着她的小腿蹭了蹭。
—— ——
曹家
曹老夫人前年开始就身体不太利索,今年过了年,她就开始精神不好,时不时起不了床,需要静养。
——她的年岁到了。
曹家的事情她彻底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在几日前,她一直觉得自家儿子虽然并无大才,但至少能守住这份家业,等江苍长大,等下下一代中有人能挑起大梁。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好大儿可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造假、钱!
他竟然去做这些杀、头的买卖。
老夫人自锦衣卫离开后就眼前一黑晕倒了,整个曹家更乱了,有不少仆人已经开始偷偷逃走了。
等三日后,老夫人醒了过来,沈妈妈一脸憔悴地陪在她身边,扶着她喂了一口人参茶。
两位相伴多年的主仆对视着,无语凝噎。
“我蒋凌云年轻时争强好胜,是万万没想到,要死了,还有这一遭的。”她靠在沈妈妈怀里闭着眼,喃喃说道。
沈妈妈一听,直接垂泪说道:“如何关小姐的事情,是小辈们不争气罢了。”
蒋凌云睁眼看着床边的花纹,沉默着。
沈妈妈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家小姐额头的冷汗,一脸心疼,哽咽说道:“小姐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