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也不在意。
这不是她的攻略目标。
年纪大,品阶高,还没混到领头羊,本就很说明问题了。
“若是没记错,今日应该是焦侍郎给殿下讲课了?”谢迁对这点暗波汹涌并不在意,反而和焦芳开始寒暄起来了。
焦芳点头:“殿下的论语已经学到宪问了,今日敢要开始学第一句。”
谢迁笑说着:“那让焦侍郎讲更合适了。”
焦芳摸着胡子,得意地笑了起来,睨了江芸芸一眼:“殿下一向很喜欢我的课。”
江芸芸安安静静听着,很快就对朱厚照目前的学习有了一定的认知。
——很慢,太慢了!
——读书都快两年了,论语都没学完,只学到第十四章 ,平均两月学一章,一天学一句的教程。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聊了几句,剩下的人也都结伴而来了。
梁储是个严肃的中年人,额头正中有三道深深的皱纹,眼尾的皱纹一说话也跟着冒了出来,脸颊消瘦,嘴角总是紧紧抿着。
他对着谢迁行了一礼,又对江芸芸点头:“江学士。”
明朝官场很看论资排辈,第一自然看品阶大小,第二则是看考上进士的时间。
江芸芸不太占优。
品阶没有超过很多,但是进士时间却是差人家一大截的。
江芸芸也紧跟着回礼。
后面来的是唯一的熟人王鏊。
王鏊和谢迁一看就关系不错,两人一见面笑容就真挚了不少,随后王鏊主动和江芸芸打招呼。
王鏊面色红润,眉毛浓郁,留了一大圈络腮胡,若是光看外貌,很难第一反应他是一个才情惊人的读书人,不过眼下的大眼袋倒是能猜出熬夜读书的时候。
江芸芸也终于露出笑来:“王座师。”
王鏊笑着点头,看着她不再稚嫩的面容,感慨着:“虽说你我有着乡试的情谊,我也当的上你一声座师,却也没想到当年我只当你定然不凡,今后必定一鸣惊人,却没想到,你确实是厉害的。”
江芸芸一听,羞愧说道:“如何能都算在我身上,同僚们自有相互扶持帮忙,我们共同进步,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王鏊只是笑着点头。
“先不闲聊了。”谢迁打断他们的话,指了指剩下的几人,“这是左春坊左赞善费子充,乃是三国时期蜀汉名相费祎之后。”
费宏留着长长的胡子,眼睛极大,还微微有些龅牙,但五官极深,眉毛细长高挑。
两人齐齐行礼。
费宏打量着面前的江芸芸,叹气说道:“真是少年才俊啊。”
“都是状元,人家已经是正五品了。”焦芳阴阳怪气说道。
费宏脸色瞬间难看。
江芸芸笑说着:“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费赞善以功成科举,如今在广收才学,今后定然不负先祖遗风。”
王鏊抚掌:“好,利治小之宜,秉居静之理,如今正是沉淀之时。”
费宏露出笑来:“诸位谬赞了,今后定然勉励学习,不欺先辈荣光。”
“瞧你们聊得热烈,把充遂都冷落了。”谢迁笑着把最后一人拉了进来,“翰林院的靳编修,如今还兼着司经局校书,说起来算是和其归你最近的,弘治三年的探花。”
靳贵对着江芸芸行礼,江芸芸也顺势回礼。
两人对视一眼,江芸芸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靳贵只是点了点头。
——非常符合谢来形容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形容。
“江学士的课程先不急着拍进去,让他跟着他人多学几日,熟悉熟悉进度和方式。”谢迁看了眼沙漏,“时间也不早,我也不便久留,你们现在可以有空相互认识一下了。”
谢迁走后,几人面面相觑,后面还有几位老师来,因着王鏊和她最熟,便为她一一介绍过去。
“要不还是状元的名头好呢。”焦芳又开始酸了,“谁见了都要行礼。”
王鏊神色不悦。
江芸芸笑眯眯说着:“多谢陛下赏识,这才以微末优势拿了魁首,在座的也都是被陛下选上来的,状元探花也不过是虚名,现在能相聚在这里,多亏皇恩浩荡,应该以教导太子殿下为主要才是。”
王鏊点头:“正是,状元也都是过去的了,但能考上那也是一种本事。”
焦芳阴沉着脸没说话。
“时间要到了,焦侍郎,你该去东宫候着了。”梁储打断汹涌的暗流,平静说着。
焦芳便甩袖离开了。
梁储这才看向江芸芸:“今日便开始学习吧,等会就跟着焦侍郎一起,看着他是如何教导太子的。”
江芸芸笑着点头:“那我这就是收拾收拾。”
一场早会就这么结束了。
江芸芸把所有人的性格都大致记在心里。
焦芳不知道为何,对她怨念很大,加上他爱说小话的问题,江芸芸决定先远离,静观其变。
王鏊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而且这人品性君子,可以进一步交流。
梁储瞧着也不太喜欢她,也要进一步观察。
费宏大抵是有些排斥的,但保持中立。
靳贵瞧着也是保持中立,但瞧着可以先进一步接触。
江芸芸慢慢悠悠去找人卷了一本四书,就远远跟在焦芳屁股后面走,一边皱着眉思考,一边想着如何打破被动的僵局,然后突然听到假山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嗯?!二皇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朱厚炜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的江芸芸,就立马哭唧唧地伸出手要她抱。
“怎么摔了?”江芸芸自然是连忙把小孩子抱起来,一看就发现他膝盖上的衣服都破了,浑身还脏兮兮的, 不由惊讶说道。
不说还好, 一说朱厚炜就开始抱着她哭, 别提有多可怜了。
江芸芸吓得脸都白了, 朝着周围看去:“身边照顾的人呢?”
朱厚炜抱着她的脖子哭得正伤心了,突然哭声轻了一点。
江芸芸眼睛微微眯起。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朱厚炜抽抽搭搭地抱着江芸芸的脖子, 嘴里哼哼唧唧的, 也听不定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会偷跑出来了吧?”江芸芸轻轻拍着小孩的背,故作随意地试探地问着。
怀里的小身子根本掩饰不了地僵了僵。
有这样的发问,是因为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处在皇宫边缘了。
江芸芸从詹事府出来后就直接顺着河边直走, 然后穿过玉河北桥, 最后来到皇城的东南角, 然后在东华门入了皇城, 殿下上课的地方就在文华殿。
东华门到文华殿要经过一个小花园, 捡到二皇子的地方就是小花园河边的小桥附近。
其实东宫并非一座宫殿, 而是册封太子后的那位皇子的宫殿自然而然就成了东宫,朱厚照之前还未出阁读书时, 是和皇后住在一起的,也就是坤宁宫,后来出阁了, 也就搬到了慈庆宫,这就是如今的东宫。
慈庆宫距离文华殿也不算远。
二皇子一看是个跟屁虫, 非要跟着太子殿下一起睡也太正常了。
按照陛下和皇后的宠溺程度, 简直没什么好想的。
江芸芸虽然是如此给自己做了心里建社, 但一看朱厚炜那不正常的表现还是大为吃惊,揪着小孩的脖子往回拉,然后和他四目相对。
朱厚炜红扑扑的大眼睛来来回回地闪烁着。
江芸芸又气又想笑:“你怎么学你哥?”
朱厚炜一听立马挣扎起来,不高兴嘟囔着:“你怎么给我哥礼物,没给我啊。”
江芸芸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给殿下送了礼物。”
朱厚炜立马大声地开始告状。
——“我哥和我说的,还非要拉着我一起玩。”
——“我玩不过,他就笑我,还说他可厉害了,你都打不过他。”
——“他说你最喜欢他了,所以才给他准备了礼物。”
小孩的话谁也不知道真假,但想来朱厚照无聊地拉着弟弟炫耀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因为真的很像他会做的事情。
“那你是偷偷跑出来的?”江芸芸板着脸问道。
朱厚炜心虚地扭了扭身子,但坚持问道:“我没有礼物,我不高兴了。”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小孩的下巴,有点痒,小孩立马脑子晃来晃去。
朱厚炜立马被拉去了心思,然后捂着自己的下巴,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江芸芸,奶声奶气地问道:“摸我做什么。”
江芸芸笑:“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到自己跑出来的?”
朱厚炜果不其然被拉走了心思,跟着江芸芸的思路走:“我哥说他以前就这么跑出宫来找你的,我也想去找你。”
江芸芸一听,脸都黑了。
朱厚炜是个敏感的小孩,立马问道:“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江芸芸只好露出勉强的笑来,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路的?”
朱厚炜咧嘴一笑:“我哥总是带我偷偷跑出去,我认识路的,东南角那一块有狗洞的,我打算从哪里爬出去找你,但是走到这里的时候摔了一跤。”
说起这事,朱厚炜又有些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