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事不会有问题的,你回去休息吧。”江芸芸揉了揉额头,把三个小姑娘往里面推了推,对着快要被推出巷子口的陈继说道,“但我之前说的事情,你确实要考虑考虑了,闹大这一步,这事肯定会有人来查的。”
陈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然后飞快收手,跑了。
谢来站在巷子口,见他这么不要脸的样子,怒极反笑:“就这样的人,你帮他做什么!”
江芸芸只是笑说着:“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他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那边算了,我要求不了其他人。”
“是谈大夫来了吗?”江芸芸解决完陈继,这才有空看向徐叔背后的车厢。
徐叔骄傲挺胸:“不辱使命,平安带了过来,还带了很多棉花种子和几位青壮年。”
说话间,后面两辆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江芸芸的视线看向站在谈允贤身后的女人,惊讶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嘛?”那女人脸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自额头从鼻梁再到左脸颊的下巴处,一笑起来,原本还算秀美的面容,彻底被这道狰狞的伤疤破坏,倒是显出几分恐怖来。
正是琼山县养济院的程蝶。
“武良实改性子了,不会也跟过来了吧。”江芸芸往后面张望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程蝶嗔怒,脸颊红扑扑的:“真是一如既往地促狭。”
江芸芸还是一脸震惊。
“我是一个人来的。”她笑说着,“之前您在的时候,不是一直说要养济院的小孩都学门手艺嘛,那些手巧的,都去学绣花做毯子了,还有人读了书去做了账房,去做货郎了,剩下的实在什么都不会,我就和良实商量着怎么也要学会种地,至少能有一口饭吃,饿不死,所以我们带着养济院的小孩种了十几亩的棉花田,都是我自己照顾的,所有很有经验。”
她一脸怀念的看着江芸,满脸笑意,可神色却又有些怀念:“好久不见啊,江县令,大家都很想你,都要我来看看你,瞧着像是长高了,只是怎么还是不长肉啊。”
江芸芸也跟着笑了起来:“是长高了,不长肉也没办法啊。”
“太瘦了。”一侧的谈允贤淡淡说道,“现在瞧着还行,别不当回事,小心老了难受,年纪轻轻就有白发,不是好事。”
江芸芸下意识摸了摸鬓角。
“是是!!我把过她的脉,瞧着气血都有点问题。”一直没说话的张道长连忙伸出脑袋附和着,“而且吃饭也不规律,我怀疑她肠胃有问题,再加上小时候没养好,身子骨亏呢,怎么喂好吃的都不长肉。”
谈允贤大夫性子发作,伸手就要去掐人家脉:“我看看。”
江芸芸眼疾手快收了回来,小脸一扭:“不要。”
谈允贤手指扑了一个空,见她如此孩子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你这个怕看病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江渝的脑袋小心翼翼挤了进来,握住江芸芸的手腕,小声说道:“没毛病,我哥哥好得很。”
谈允贤低头去看江渝。
大夫的威慑力自来就不小。
江渝的眼睛愣是没敢和她对上,飘忽了好一会儿,但还是紧紧握着江芸芸的小手,脑袋别捏地看向别的地方。
张道长也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也没事的,我一直给她开温补的药,还督促她吃饭呢,诺,我找的抓人侠,专门看人吃饭睡觉的。”
他指了指谢来。
谢来面无表情抱臂,但认真嗯了一声:“我一日三餐准时督促他吃饭睡觉。”
谈允贤看着这一群人,无奈说道:“算了,我来也不是给你看病的。”
江芸芸一听,眼睛一亮:“是啊,来来,张道长,这是我给你找的帮手,看妇人病很有经验的,你明日就带她去院子看看。”
谈允贤也不计较:“那我早些去休息了。”
“好,那我先送你去客栈。”徐叔连忙说道。
很快一辆马车就离开了。
江芸芸这才有空看向琼山县来的旧人。
“我知道你,乔达,你家里今年的棉花如何啊?瞧着都晒黑了,你正是青壮呢?你爹娘怎么让你来了?”江芸芸看向领头黑壮的年轻人,笑问着。
那黑脸小伙看她还记得自己家的情况,脸都涨红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听说是您需要我们,俺爹娘都很支持的,而且我手艺也不错,家里的地也大都是我和我爹娘伺弄的,肯定能帮上您的忙。”
“这些人都是家里特意选出来的,兰州实在太远了,这些亲壮年正合适。”徐叔一脸感动,“路上大家都还病了一场了,还好是让年轻人来了,不然给老人小孩那可就遭罪了。”
江芸芸一听也不好意思说道:“真是让你们受累了。”
“为大人做事,义不容辞。”程蝶笑说着。
“那你们也早些去休息,一路辛苦了,你们这几日就先在城里看看,了解了解情况,不过城外可能有不安分的蒙古人,出门要小心一些,今年时间有点赶不上了,但是我们兰州今年冷,估计还能救一下,这批种子衙门这边出,能不能种出来就看天命了,到时候带你们见一下知府,马上就会把你们都安排下去的。”
众人一听自然都是点头同意的。
“那我赶紧带他们去休息。”徐叔眼尖,看到院中的饭桌,又说道,“太耽误你们吃饭了。”
江芸芸目送她们离开,长松一口气:“一口气解决两个事情,真好啊。”
“可不是也多了一个事情。”谢来抱臂,“可别是真看你不顺眼。”
江芸芸没说话,但想了想又为王献臣解释着:“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她的很多事情就是惊世骇俗的。
不解和争论。
那都是太正常了。
“你这人……”谢来一见她那样子,就忍不住心软,顺手把人推了进去,“还是先吃饭吧,多长点肉。”
江芸芸回过神来,拨开他的手就要离开:“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干。”
“天都黑了,谁愿意见你啊。”谢来随口反驳着,诱惑着,“再吃两口肉,乐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个红烧做得真入味,等会拌饭吃也很好。”
江芸芸看了两眼肉,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的册子,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转身说道:“不吃了,我还有事情。”
谢来冷笑一声,左手竖起大拇指,阴阳怪气:“要不是小状元呢,这忍劲。”
江芸芸不高兴冷哼一声:“回头再吃,等我得空了肯定吃。”
“什么时候得空啊,这一天天的。”乐山也忍不住抱怨着,“一口好吃的都没吃到。”
江芸芸摸了摸肚子,还是果断离开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人拦下呢。”从不浪费的张道长,把剩下的肉倒在自己碗里,又把剩下的菜也都倒了进去,一边搅和着,一边斜眼看谢来。
谢来低着头,伴着手里的肉汤饭,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现在拦着,等会三更半夜还是去抓人呢。”
张道长一听连连点头:“确实,没弄好手里的事,这人不睡觉的,还不如现在去呢。”
“我哥身体真的有问题?”一个人想了很久的江渝凑过去,紧张问道,“还有得救吗?”
张道长啊了一声,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一下子不敢说话,最后只好哼哼哧哧说道:“现在还行,好好养着,等她空了,空了就好。”
江渝没说话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春和乐山也一脸愁容。
让江芸空,那可太难了。
谢来大口大口扒着饭,也没说话。
张道长只好自说自话道:“归根复命,她的老师真是给她去了一个好名字啊。”
那边江芸还不知道家里都要愁死了,一个人踩着夜色,兴冲冲准备去找人,大力推行她的水利计划。
要有一定影响力的。
要能听得进去的。
要还有点良心的。
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有钱的。
“天黑走路小心啊。”打更的更夫一眼就看到夜色中做出来的江芸,笑说着,“刚才进过衙门附近的时候,好像有小贼跑过,可不要撞上了,那些小贼心凶得很。”
江芸芸停下脚步,惊讶问道:“哎,有贼?可有看到样貌?”
“没呢,就能看清是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走了,要是我年轻时,我肯定追上去,但我现在就是一个破瘸腿子了,也追不上咯。”更夫耸了耸肩膀,自嘲着。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江芸芸也不强求,笑说着,“回头我问问巡逻的人。”
“行,同知路上注意安全。”更夫笑说着,敲了敲手中的铜锣,吊着嗓子喊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江芸芸见他走远了,也跟着离开了,只是脚步一转,不是朝着衙门的方向走了。
她打算去找一个愿意花钱的……大好人!
是吧,肃王朱贡錝!
朱贡錝一脸绝望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非常具有欺骗性的江芸芸,不由沉默了。
“下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想要麻烦王爷。”江芸芸求人时,一向是态度极好的,和和气气先开了口。
“小事,怎么会有小事,你江芸嘴里能有什么小事!!!”朱贡錝崩溃喊道。
“你干嘛啊!你欺负人是不是!你又想害我是不是!我是王爷!我是王爷!!!”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要建水渠?”朱贡錝听了江芸芸的来意, 又惊又疑,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江芸芸看,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脸上写满了心思。
江芸芸点头, 一本正经掏出自己的小册子:“是的, 我还写了挖掘水渠的计划呢。”
“就这事?”朱贡錝惊呆了, 突然生气了, “就这小事,你大晚上过来找我?!”
江芸芸认真反驳道:“怎么会是小事呢, 岸下河水滚滚流, 岸上滴水贵如油,大家种地没水了,城北虽然有黄河穿城而过, 但是两岸的地势高, 除了那些靠近河岸的土地, 别的土地想要灌溉, 就都需要阿干河的水, 成化帝圣明, 挖了好几条水渠,这事我们也不能落下……”
“咳咳!”朱贡錝大声咳嗽, 一本正经,“是陛下不能落下……不是我是说,你少管这些事情。”
江芸芸哦了一声, 只当没听见翻开下一页:“其实我查过的,前朝断断续续修过很多水渠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荒废了, 若是我们重新开凿一条, 也太费时费力了,所以不如就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扩建。”
朱贡錝就这么面无表情听着她说着说着,然后掏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炭笔,直接铺在桌子上,提笔就开始画出一条长河。
“这是阿干河,阿干河发源榆中马衔山,你看他这一路上又分别分流出山寨、铁冶、琅峪、大楞杆、烂泥沟这些河流,然后从白云观西侧流入黄河。”
江芸芸当着王爷的面直接画了一条河流,边上衍生出有一条条支流。
朱贡錝不清楚这条河流的走向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但看着江芸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下意识觉得这条河肯定就是他说得那样。
“前朝的水渠大都有了损坏,我打算在他的基础上修整再拓展,比如已经有引阿干河的水从龙尾山、古峰山两山的山麓而下,北下灌田。”
江芸芸又花了两个三角,并且加粗笔锋,画出两条水渠模样的歪歪扭扭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