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那可惜了,本还想带你去吃好吃的。”江芸芸叹气地收回脑袋。
“哦,我知道了,确实好吃。”谢来也跟着神神秘秘说道。
张道长脚步不为所动,只是耳朵一动一动的。
“是吧,你们锦衣卫的情报网可比我厉害多了。”江芸芸笑说着。
“真是山珍海味啊。”谢来跟着点头,“他们家吃梨,吃的可都是软儿梨,说是把鲜梨用麦草加温发汗,发了十来多天,那梨皮就呈淡黄色,拿在手里皮薄质软,酸甜适宜,好吃极了。”
“他家的羊肉据说也好吃呢,手法多变,用的还是靖远滩羊,加上香料煮熟后,就剁成大块肉,最后撒上椒盐,然后就可以直接上手抓着吃,最细腻的肉是羊脖子的肉,肥瘦相间的那块就要选羊排了,不过要我说还是羊腿肉最紧实。”
张道长咽了咽口水,脚步不知不觉凑了过来,脑袋趴在门口:“我们晚上也吃一只吧!”
“给我进来吧!”谢来大手一拉,顺手关门。
边上的江芸芸顺势关窗。
张道长花容失色。
“别怕,我们是好人,等会儿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江芸芸对着瑟瑟发抖的张道长,和颜悦色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虽然外面热闹极了, 有人乖乖配合,有人哭天抢地,有人装傻充愣,但王府里朱贡錝的日子还是格外平静的。
外面的风浪再大, 难道还能掀到他这个王爷身上不成。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朱贡錝打算多弄点稀奇的祭品来, 让底下的老祖宗们高兴高兴, 再顺势给他塞几个小孩来,男的女的都行, 咱不挑, 只要是小孩就行!
就在他神神叨叨的时候,穿着一身简单衣服的王妃推门走了进来。
“可别折腾了,一炷香前江其归领着一个人, 瞧着是往我们这里来了。”王妃是西城兵马副指挥杨胜之女杨遇。
朱贡錝一惊, 随后睁开一只眼, 警觉说道:“我可都让底下的人配合他了, 怎又来找我麻烦。”
杨遇一听也觉得很头疼, 连连叹气:“听说一直是个刺头, 可别是又来找麻烦了,我就说之前何必搭理他, 真要有事情,我们也是宗室,哪里要看他这个被贬来兰州的小官脸色。”
朱贡錝重新闭上眼, 烟雾缭绕间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江芸要是真不得圣心,就来不了兰州。”朱贡錝冷静说道, “身边还跟着一个锦衣卫, 可别说是陪他来过家家的。”
“锦衣卫!”杨遇一惊, “这又是如何得知?”
“那味……”朱贡錝动了动鼻子,不高兴说道,“远远我就闻到味道了。”
“锦衣卫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还隐姓埋名的,可别是陛下对我们……”杨遇口气一紧,“可我也没看锦衣卫做什么事情啊?”
“明面上的锦衣卫可就做一件事情。”朱贡錝眉眼低垂,任由两侧一排排跳动的烛火光影落在衣服的花纹上,原本就华丽富贵的道袍更加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杨遇焦虑了,来来回回走着:“是了,等他们真的站在我们面前那可就完了。”
“慌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朱贡錝格外镇定,“我这么配合这位江同知,回头御史都挑不出我的错来。”
杨遇还是不安地来回踱步,见朱贡錝又是这么一副不动如山,人淡如菊的样子,恼了,“人等会就来了,你怎么还穿成这样啊?”
朱贡錝扫了一眼自己崭新的道袍,得意坏了,兴冲冲问道:“我新做的,好看嘛!”
杨遇气笑了。
就在夫妻两人斗嘴的时候,管家一脸古怪地走了过来。
“可是江芸来了。”杨遇紧随着问道。
管家摇头。
“说啊,磨磨唧唧做什么!和你家王爷一样看得人心烦。”杨遇急了。
管家小声说道:“门口来了一个道士?”
“哎。”杨遇和朱贡錝都惊了。
“江同知是给人带路的,说这位道人跟脚全真教,修习紫薇道法,昨日掐算,北面紫薇星突时大亮……”
朱贡錝连滚带爬,慌不择路跑了出来:“别,别说了,快快,请进来。”
管家也跟着愁眉苦脸说道:“不敢让他大放厥词,已经连人带杆幡都提溜进来了。”
三人站在门口,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朱贡錝有点烦了:“江芸到底要做什么啊?”
“就怕人家要得寸进尺。”杨遇也跟着心有余悸,“也真是奇了,其他人见了我们都躲得远远的,怎么就他这么喜欢贴上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边夫妻两人挽起袖子就要去会会这个大言不惭的张狂道士。
张狂的张道长现在一点也张狂不起来。
他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完全无视王府仆人的打量,整个人靠在杆幡上,愁眉苦脸,蔫哒哒的。
他是不想来的。
但是江芸那贼人再也不是扬州送他糕点吃的乖乖小可爱了,现在一张口就是钱,算饭钱,房钱,还说他吃了好几只烤鸡,要和他算总账,张口就要他一两银子,市侩!不要脸!过分!欺负人!
张道长哪来的钱,兜比脸还干净。
之前还给江芸跑了好久的腿,差点没回来,好不容回来,兰州早早就开始下雪了,那风刮脸上比京城的还疼,跟个刀子一样,他自来就是又懒惰又怕冷,就没出门摆过摊,一直在小院子混吃混喝,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听到动静声,他又连忙坐直身子,一脸严肃,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糊弄人的样子,只是等待间,不经意和朱贡錝对视一眼,两人莫名相互吸引,再也挪不开眼睛。
其实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两人都是入道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道长一眼就能看清是真道士,破破烂烂的道袍,头戴的帽正,脚踏十方布鞋,一看就是过的不咋样的真道士。
朱贡錝也是一看就精修道法的,那走路的姿态,那衣服上的花纹,还有手腕上的乾坤圈,一看就是一个过得很富裕的真道士。
“听闻道长姓张。”杨遇咳嗽一声,拉回两人莫名对上眼的莫名气氛。
张道长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风度翩翩,仙风道骨。
“敢问道长从何而来?”杨遇是个急性子,而且她自诩妇道人家,随便问问,出了问题还有自家王爷兜底。
张道长和气说道:“自京城而来,见有一道紫气西行,便从容而至。”
“紫气西行?”杨遇敏锐地问道,目光看向匆匆而来的两位长史,不悦质问道,“神神叨叨的,哪来的紫气。”
张道长莫名挨了骂,也跟着不高兴说道:“自然是有的,自来贵重之地都会有紫气,兰州城龙腾虎踞,怎么会没有。”
杨遇笑也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找补着,绞尽脑汁才说道:“兰州城乃要害之地,联络四域、襟带万里,是我大明西北最重要的城关,朝廷多年经营,官员战战兢兢,也该是有紫气的。”
你好好的在朝廷派遣的官员面前说肃王符龙腾虎踞,不亚于把肃王的脖子洗干净,对着京城那边嚣张说道——来啊,砍我啊。
张道长满意点头。
“不知道道长所为何事而来?”杨遇怕他继续口出狂言,飞快转移话题问道。
张道长眉眼低垂,和气说道:“昨夜静坐时,夜观天象,北面大亮……”
肃王夫妻顿时露出紧张之色。
“随后即刻暗淡,恐不祥之兆。”张道长继续神神秘秘说道。
“胡言。”一直没说话的朱贡錝松了一口气,立马呵斥道,“本王也自幼学道,紫微星大亮后大灭乃是不祥之兆,可本王不是好好坐在这里嘛。”
“而且若是真有意向,本王怎么可能没看到,本王这几日也一直夜观天象!”
杨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当是这道人是打算上门打秋风的。
肃王一脉信道不是秘密,每逢有游方道人路过,都会来化缘。
朱贡錝一向是给予厚封的。
想来也是传开一点散财名声的。
“是极,怕是看错了,但也难为道长大雪天的跋涉而来,去,给这位张道长包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长这么大身上没超过一两银子的穷人张道长镇住了!
——真是富贵人家啊,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
可耻的张道长是打算不要脸接下,扭头就走的,但他更怕回头江芸把他的脑袋扭下来,只好咬牙说道:“不,不要银子。”
杨遇只当他是嫌少:“再送您一篮子吃食,还有几件衣服可好,马上就要过年了,也给道长沾沾喜气,出了兰州城也还有一口饭吃。”
张道长含泪再一次拒绝了,眼不见为净,甚至闭上眼,做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天道难自算。”
朱贡錝拧眉,不高兴质问道:“你这老道是盼着本王出事不成?”
“不敢。”张道人被人骂了反而来了精神,自觉肩负江芸的使命,开始大力忽悠着。
“王府乃是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远远看去美轮美奂,金碧辉煌,只是贫道远远看到就东面有黑气萦绕,那股黑气徘徊不下,”
“胡言乱语。”两位长史终于听不下去了,齐齐呵斥道,“还不速速离开。”
“是极是极。”朱贡錝也跟着说道。
张道长只当没听见,紧盯着朱贡錝。
“只是不知王爷最近身体可有异样?”
“好得很。”朱贡錝没好气说道,“咒我是不是。”
“不敢,敢问这里也舒服吗?”张道长突然指了指脑袋,“眉宇带黑气,周边绕杂事,面白唇暗,寒邪入侵,大冬日都想喝冷水?喝了还是口干舌燥……”
“原是如此,早就听闻全真一派均重炼养。”杨遇一个激灵,突然站起来说道,“妾昨日做梦梦到一头驴,有听闻江同知酷爱骑小毛驴,便也感化几分,买了一头驴,原是冥冥之中给道长准备的,快,去里面细看小毛驴。”
张道长就这样迷迷瞪瞪被人拉进去了。
两位长史也想跟着进去,奈何管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借着给张道长拎包的功夫,把人挤走了。
长史自然是想跟上去的,但奈何错失第一步,只好对视一眼,眉头紧皱。
“可是和那个江芸有关?”矮胖的人不悦质问道。
“听说是路上遇见带路的。”高瘦的人解释道。
“又是这个江芸。”矮胖的人一脸晦气,“这几日在城中兴风作浪不成,还要在王府也插一只手不成。”
“别说了,我那几个奴才不配合,竟然被他直接抓了套上枷项,站在衙门口罚站。”
两人骂骂咧咧离开了。
“走,先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