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哎哎说道:“都是流言蜚语呢,这些御史一向是闻风而奏的,说不定是假的呢。”
“但愿如此吧。”朱祐樘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折子,打开一看,立马气得眼前一黑。
“那周家竟然受了伤还不死心,非要去追那女子,还被人围住,有书生看不下说了几句,竟喊打喊杀!!还有那个巡城御史,穿着官服躲在人群中。”朱祐樘看得眼前一黑,愤怒摔了折子。
“你去都察院!让秦纮滚来见我,他是如何管手下的人呢。”
“你,不,萧敬你亲自去周家,给我把周寿叫进来!”
朱祐樘不耐地挥了挥手。
“爷可要保重身子啊,这病才刚好,可不能再病了。”萧敬叹气说道,“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还指望您照顾呢。”
朱祐樘抿了一口茶,叹气:“这事可完不了。”
萧敬眉心微动:“您是说太皇太后……”
话还未说话,就听到门口有小黄门恭恭敬敬说道:“爷,咸安宫给您送点心了。”
咸安宫就是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
朱祐樘和萧敬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进来吧。”朱祐樘叹气说道。
—— ——
徐叔悄悄走进来说道:“有两个好消息,诸位公子可想听一下?”
正在暖阁里批改卷子的人齐刷刷抬头。
“中城巡城御史王刚直接丢帽子,传话的人还说王家人不能停留,即刻离开京城。”
“圣上英明啊!”祝枝山抚掌。
“还有一个呢!”徐经着急问道。
“那个中城兵马司当日的巡逻的小队和当日值班的兵马司副指挥也都回家了。”徐叔说,“即刻启程离开。”
“干得好!”黎循传高兴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江芸芸抬眸看了一眼徐叔。
徐叔看到她的视线,低声说道:“不过周家只是被罚俸闭门思过,不过我听说那个周大,死了。”
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
江芸芸并不意外:“沉疴宿疾,岂能轻易解决,献祭一个仆人也正常,太皇太后还在呢,陛下仁孝,岂能置之不理。”
“就是怕他们回过神来报复我们。”黎循传又开始担忧了。
“这可如何是好?”徐经愁眉苦脸,“怎么就没有人能制住他们啊。”
“我们什么也没干,揍我们做什么。”江芸芸低下头继续批改卷子,一本正经说道,“折子是通政司递上去的,罚是陛下罚的,我们只是在门口看了会热闹,而且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谁?”
“若是以后见到呢。”黎循传不乐观。
“那和我清清白白江小芸有什么关系!”江芸芸皱了皱鼻子。
说话间,有小厮火急火燎跑过来,脸上顿时又是八卦,又是兴奋,还有古怪。
“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冒冒失失的。”徐叔不悦说道。
“周家和张家打起来了!!”小厮的声音都高地变声了,“张家那位大公子冲到周家,直接砸了大门,打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积庆坊, 只会刚走到一半路,路上因为太多看热闹的人开始堵车了。
马车停停走走,半晌也没走几步,耳边到处都是热闹的八卦声。
这一带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路上的店面装修一改外面的风格, 格外富贵逼人, 黄泥路也都洒了水, 马车经过时不会扬起灰尘。
“太多人了,下车。”江芸芸当机立断跳下马车。
后面那辆车的王献臣一看也连忙说道:“下车下车, 堵车了。”
一行人哗啦啦全下车, 顺着人群挤了进去。
周家的发家要从周能说起,他的女儿是明英宗的贵妃,生下皇长子, 也就是陛下的爹, 上一任皇上, 周家从此显贵, 英宗复位后又授锦衣卫千户, 待外孙即位后又先后追封为骠骑将军、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四年后又追赠为庆云侯,十四年后又追赠太傅、宁国公, 谥号“荣靖”,可谓是死后荣极一时。
如今当家的人是周寿,周能长子, 承爵庆云侯,他一向恣横, 之前向宪宗求取通州六十二顷田地, 之后又把主意打到商船身上, 遭到主事谢敬拒绝后,竟直接把人弹劾逼走。陛下登基至今所赐庄田之多令人咂舌,在宝坻已有五百顷,去年还想要剩下的七百余顷,直接上折子要陛下以私财相送,百官弹劾其贪求无厌,但还是拗不过陛下心软。
这些事情都是江芸芸这几日听徐叔说的,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可偏偏周家还是在京城死性不改,肆意妄为。
“都是陛下……”
江芸芸还没说话,就被紧张兮兮的黎循传塞了一个大馒头。
“吃饭吃饭。”黎循传挤着她坐好,大声说道,打断她杀头的话。
这边江芸芸等人挤到一条街前,原本涌动着要去看热闹的人却停在这里,没有继续上前,只是相互簇拥着,伸长脖子看着,远远得能听到风中传来打砸和吵架的声音。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顾幺儿急死了,在人群中窸窸窣窣换了好几个位置还是看不到,气得直跺脚。
江芸芸也看不到,只能从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我也看不到,打得如何了?”
“小孩别看了,打得头破血流呢。”有大人一边看,一边赶人。
顾幺儿人小脾气大,最后一把抓着江芸芸说道:“走。”
黎循传想跟着他们,但人实在太多了,很快就被人挤开,只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来走去,最后消失了!
“去哪里啊。”江芸芸惊讶。
顾幺儿愤愤说道:“我们爬进去看。”
江芸芸心中微动,但嘴上还是劝了一句:“倒也不至于如此。”
顾幺儿没说话,拉着人埋头猛冲。
江芸芸飞快跟在他身后。
他绕着那个周家墙垣走走停停,时不时动了动脑袋。
“这里。”顾幺儿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兴致勃勃说道,“在里面打架,好激烈。”
江芸芸仔细一听,发现这里的声音还真的大一些,惨叫声也更清晰一些。
“打得这么凶。”江芸芸咂舌。
顾幺儿不耐说道:“别说了,我先上,等会你抓着我的刀。”
他往后退了几步,几个跳跃纵身,然后在墙面上如履平地走了几步,最后坐在高高的墙头。
江芸芸看得叹为观止。
顾幺儿坐的高看得远,脸上也兴奋起来:“打起来了,好多人。”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长刀,催促道:“快上来。”
江芸芸看着自己伸手才能抓到的刀尖,为难说道:“我没你这么厉害。”
顾幺儿垂眸,得意一下:“你才几斤,我随随便便就能拉上来,你抓紧了就好。”
江芸芸似信非信,但在顾幺儿的催促下还是伸手紧紧抓着刀鞘。
顾幺儿一只手按在墙头,一手握着刀柄,一拉一升,竟然直接把江芸芸提溜上来了。
江芸芸惊得瞪大眼睛,第一次体会两脚离地的飞行。
顾幺儿把人按在墙头,揉了揉胳膊:“还好你轻,再重一点就不行了。”
马上就八十斤的江芸芸敬畏地摸了摸小孩的胳膊。
不得了了,顾幺儿这么可爱的脸,竟然是个怪力正太。
顾幺儿没察觉出她的复杂心态,激动拍着她的肩膀:“你快看,那些躺地上是死了吗?”
江芸芸坐在墙头张望着。
树影重重,有些看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微动,也不多说,只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默契地顺着假山悄悄溜了下来。
主要是靠顾幺儿一人连搭带拽。
“有血。”顾幺儿贴在一侧的假山后面,动了动鼻子,“好浓的血,有人受伤了。”
江芸芸从假山后探头出门去看,只看到有两伙人在互殴。
一伙人穿着深蓝色的家丁府,手里拿着刀棍,地上倒了一大片,偏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补充进来,应该是周家人。
另外一伙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腰间也系着白腰带,这伙人人高马大,格外英勇,简直有一打十的强悍。
听说皇后的父亲在几个月前过世,那白衣服应该就是正在披麻戴孝的张家人。
“张鹤龄你有病啊!”一个身形肥胖,年纪不小的人站在台阶上怒骂,“来我家撒野,守灵守丢魂了,你就不怕陛下骂你,真是有病,我看你真是疯了。”
张鹤龄被团团围在中间,闻言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声音竟然还有些沙哑的好听:“我疯了,我可不是疯了,我前脚在给我爹烧纸,后脚和你在酒楼里抢病西施,可不是有病。”
那声音格外阴阳怪气。
江芸芸一听那声音,只觉得隐隐有一些耳熟。
好熟悉的声音啊。
顾幺儿扭头,听着他们吵架的内容,摸了摸脑袋。
好熟悉的流言啊。
这边两人面面相觑,那边骂街还在继续。
“你的脑子呢!!”周寿闻言,气得脸都红了,“那些都是无知百姓满口胡说的,你冲我撒什么气,你有没有在家,陛下还不知道吗,你这么较真,上纲上线,可别是打算给我泼脏水。”
那白衣男子还是冷笑:“我倒是觉得是你想要给我泼脏水,近郊外面的一百亩水田你不是早就看中了,每次都要在陛下面前说我坏话,可惜了,你周家名声太差了,他们这么走投无路都不愿意卖给你,卖给我了。”
“我呸,你个张鹤龄你自己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与我何干,那水田一开始本就说好是准备卖给我的,要不是你横插一脚,哪里能有这么多祸事。”周寿破口大骂,“我就说那流言怎么一夜之间闹得人尽皆知,是不是你在捣鬼,你想要害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想害我许久了,呸,不要脸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张家可以踩着我周家为所欲为。”
张鹤龄抱臂,下巴微抬:“你算什么东西,我姐姐可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