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这个计划,就是我们和林家合开一个纺织厂,可你还未娶妻,江渝年纪也小,我也不能出面,若是大夫人说这也算家中私产那可怎么办?”周笙担忧问道。
江芸芸笑说道:“那就让她和林老夫人去打这个官司。”
周笙惊讶:“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好得很,那位林夫人可比我们更懂商场规则,若是这事难办,她肯定不会出这个主意,现在既然出了,那肯定是有后路的,我们安心交给她就好,而且我们主要目的是让江如琅发癫时,有点顾忌,这门生意真的挣钱了,那就以后当江渝的嫁妆。”
周笙看着江芸芸,突然靠过来低声说道:“那你呢?”
江芸芸惊讶地看着她。
“你要不要……”最后两个字被她含糊在嘴里。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不用准备我的,我前几日跟老师说了,我以后生不了小孩了。”
她三下五除二和周笙串通上这个消息。
周笙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以后你也往这个方向说我。”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虽说不用特意宣扬,但若是你有人给我介绍女子,你就这样说。”
“这这,这若是你以后又成了……”周笙又惊又慌,下意识拒绝道。
江芸芸打断她的话,认真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这件事若是不发生,那我们自然万事大吉,若是真的发生了,与其关心我结不结婚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我的小命还在不在呢。”
周笙吓得脸色发白。
江芸芸话锋一转,笑着安抚道:“不过这事还远得很,不要自己吓自己。”
“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她伸手去拿周笙绣篓里的手套,“安顿好你们,我就可以去京城了,哦,对了,老师说要给我取字了。”
她皱了皱鼻子,高高举起手套,得意说道:“我马上也有字了。”
自来就是年幼的名,冠礼的字,虽然她才十一岁,但她已经是解元了!完全可以提早取个字,然后去外面晃荡见见世面了。
有了字,大家就不用再叫她芸哥儿,有了字,就代表她是成人了。
周笙回神,取下她手中的手套,无奈说道:“那就是成人了啊,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江芸芸托着下巴:盯着烛火出神,一脸期待:“你说,老师会给我取什么字呢。”
—— ——
“你怎么还不睡啊?”金旻已经困得不行。
她和丫鬟们正准备了黎循传和江芸上京的物品,好不容易花了几天才收拾出个大概来,一抬头就见书房还亮着灯,就忍不住过来问道。
黎淳案桌前已经堆满了书,现在正低头翻着道德经。
“你先睡,我还要翻书呢,这个字真不好找,主要是名太随意了,哪有孩子取名芸的,太敷衍了。”黎淳不悦说道,“什么字能霸气又好听的,你听听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口气。”
金旻听得眉心一跳,靠在门框上,淡淡说道:“就是,这么孩子气的话,要我说,我就给他随便取一个,让他长长教训,就知道为难老师,真是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黎淳翻书的手一顿,又委婉说道:“字怎么可以敷衍呢。自来就是‘冠而字之,敬其名也’,他以后要带着字出门交往,若是取得不好,可要让促狭的人笑话的,肯定是要取一个好一点的字,而且他又爱炫耀的性格,可不能在这里吃了亏。”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是被夫人打趣,恼羞成怒:“谈老夫人叫你好好休息,你还不去休息,整日盯着我做什么,又不帮我忙,又来笑我。”
“这不是来看看你能给你小徒弟找出什么绝世好字来嘛。”金旻嘲笑着,“都说‘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我这不是好奇,我们黎太朴要给人表什么德吗。”
黎淳轻轻冷哼一声,低着头,不理人。
“子时前,一定要让他去睡觉。”金旻出门前,对着黎风叮嘱着,“别取个字,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
黎风哎哎了几声,又亲自提着灯笼把人送到拱门前,这才转身回来。
只是他进了小院,就听到屋内传来激动的声音。
“就这个!就这个!”黎淳兴奋的声音连连响起,“这个好!我的历书呢,黎风,快给我找来,让我选个好日子来。”
黎风提着灯笼快步走了进来:“老爷可别太激动,快坐下来,我给你找历书。”
黎淳故作镇定的摸着胡子坐了下来:“我给他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字。”
黎风笑着连连点头:“只要是老爷取的,芸哥儿一定都喜欢,历书在这呢,您看看,选个好日子,我也好提早通知他们,让他们备好取字的礼来。”
“不用这么麻烦。”黎淳摆手拒绝,语重心长说道,“他一个小孩,全靠他生母绣花过日子,哪来这么多钱,过几日还要去京城,这也要礼,那也要礼,京城花销可比扬州多多了,他一个小孩想来也不好意思麻烦徐家,师兄们,日子肯定过得捉襟见肘的,现在何必跟我们闹这个虚礼。”
黎风点头应下。
“初五吧,这个日子好,万事诸宜,好兆头。”黎淳眯眼仔细看着,随后指着其中一行的日子说道。
“这个日子好。”黎风也仔细看着,随后小心翼翼问道,“是个大日子,只是选这么个大日子取个字,会不会太隆重了点,怕压了芸哥儿呢。”
黎淳摸着历书的边页,幽幽说道:“他人觉得他不过是芸芸众生最不起眼的芸薹,但我坚信他是死而复生的芸香。”
“压,只怕是怎么也压不住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月初五, 江芸芸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乐山也得了一件新衣服,主仆两人提着瓜果和糕点开开心心出门了。
“怎么这么高兴?”江渝趴在门口,看着张妈妈正在门口挂红绸, 不解问道。
“芸哥儿要有字了, 以后可就是大人了。”陈墨荷笑着回答着, 顺手又把渝姐儿带回去。
她站在院中散喜气, 先是给院子里的仆人一人发了一百文铜钱,又各自给人扯了八尺的料子, 让他们自己做件新衣服去。
每个仆人都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
江渝没听明白, 托着下巴去看小春:“什么意思啊?我也会写字啊,那我是大人了吗?”
身后的小春被风吹得鼻尖红红的,呆呆摇了摇头。
“算了, 我去问问娘, 我今日也想出门玩。”江渝蹦蹦跳跳说道, “走, 我们出门顽去。”
小春想了想, 随后不安说道:“可昨日芸哥儿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晚上做嘛。”江渝拉着小春的手在小院里快速跑着, 开心说道,“反正今日哥哥这么忙, 肯定不能抽到我,玩一天是一天啊。”
冬日的风吹在两个小孩的脸上,吹得头发上的小发丝在空中细细飘动, 冬日的小院明明格外清冷,偏在小孩蹦蹦跳跳跑过后展露出几分孩童的热闹。
“那万一抽到了怎么办?”小春还是有些害怕。
江渝歪着头, 眨了眨眼, 一本正经说道:“那就是抽到之后, 要担心的问题了。”
小春惊呆在原处,想再劝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三姑娘总是有很多歪理。
周笙听得直笑:“那我今日是一定要叫芸哥儿抽你的。”
江渝立刻不高兴了:“娘坏,我要出门玩。”
“现在大人都很忙,没空带你出门玩,陈妈妈等会还要去做状元糕呢,我也忙着给你哥哥做衣服,乐山乐水也都有事,你和小春今天就在院子里面自己玩好不好。”周笙说道。
江渝不高兴说道:“我会写字,我是大人了,我自己出门玩。”
周笙不理会她,只是坚持说道:“你们两个小孩出门,我是不放心的,今日就在这里玩,等过几日大家闲了,我让乐水带你去好好去逛街行不行。”
江渝不高兴地抱着手臂,气呼呼的。
小春凑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功课还没做呢,做好了,我们去钓鱼行不行。”
江渝权衡利弊了一下,最后遗憾说:“行吧,那我们等会搓鱼饵去。”
两个小孩又手拉手跑了。
周笙看着她们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收回视线,继续研究手中的围脖。
上京的日子虽还没定下,但做冬衣最要花费时间,要用厚面料不说,中间还要加棉花,里面最好还要再加一层细绒,偏这样还要穿起来不显累赘,最是考验手法。
还有外面的披风,脚上的鞋子,脖子上的毛围脖,和耳朵上的卧兔,都是要准备的东西。
“也不知道黎家那位老夫人有没有给他做了。”陈墨荷挂红布回来,随口说道。
周笙眉心微动,随后叹气:“怎么能一直如此麻烦别人。”
—— ——
“不麻烦!”
黎家,原本前几日准备回应天的茹回春被多留了几日,准备等江芸芸赐字的事情结束再回去,今日被特意请过来帮忙一起准备衣物。
两位老夫人正拉着黎循传和江芸芸量体裁衣。
“我娘真的都做了。”江芸芸红着小脸说道。
“我都要给楠枝做了,带你一件也不麻烦。”金旻笑说道,“我看看,是不是长高了一点啊,和之前的尺寸比好像高了点。”
“有一点点。”江芸芸忍不住得意地比划着手指,“蒋叔也是这么说的。”
“骑马射箭又能锻炼臂力,还能平衡身体,长高很正常。”茹回春笑说着,“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身子好点了没。”
江芸芸见了她还是有点怵的,眼珠子不自在地转了一圈。
“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茹回春嗔怒,“好大的人,好小的胆。”
江芸芸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勉强笑来。
“好了好了,尺寸都量好了,这憋屈样子看得真头疼。”金旻挥手赶人,“你等会请你的那几个好友来,今日外面开一桌席,你们热闹热闹。”
江芸芸飞快拉着黎循传跑了。
茹回春失笑:“瞧着倒还是孩子气,你们倒是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京城。”
“不安心又如何,孩子注定是要高飞的。”金旻笑说着,“他既心怀志向,早些去见见世面才好,也免得以后两眼摸黑,平白误了自己。”
茹回春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那一道道层层拱门逐渐缩小,直到最后是一面白墙下的一座清瘦假山,两人的身形便也消失不见了。
“你这两个孩子瞧着像是有大出息的。”她收回视线笑说道,“楠枝的字是因为他出生那日刚好家里的梅花开了,他随你们离开湖广,取字楠枝还有思念故土的意思,那芸哥儿的字又准备是什么呢?”
—— ——
黎家书房焕然一新,门口的灯笼都挂上新的,柱子门扉都被仔仔细细擦过,亮得好似在发光,就连假山苍松上都挂上了红色的纸张,远远看去就一片喜庆。
书房门口的六扇大门被打开,露出书房里高雅的布置,虽然是冬日,太阳也不太明艳,但门窗都齐齐打开后,屋内也显得格外亮堂。
“江芸!”多日不见的顾幺儿牵着蒋平的手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这么多天没见我,想不想我啊。”
他身上挂着几条红布,手里还握着好几颗糖,腮帮子还鼓鼓,小脸越发圆嘟嘟了。
“这是从哪里来?”黎循传惊讶问道,“怎么瞧着这么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