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鹿鸣是半月前不见的。
自从江芸芸让周笙和周鹿鸣建立联系后, 就由乐水作为里外的跑腿,原本不算频繁,但江芸考试之后,便也跟着多走了几趟。
乐水在哥哥乐山的调教下, 平日里帮忙内外院跑跑腿, 还算积极负责。
但是半月前, 周笙做了一套秋衣, 就让乐水送去,结果到了印刷坊, 却听工友说他昨日回村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住在村子里了,那个时候江芸正准备乡试, 去祭祖求祖宗庇护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直到三日后, 乐水再去时还是没找到人, 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杏花村看看, 结果村子里的人都说当天下午就走了。
周笙这才发现人是不见了。
如今找了半个月还是没有踪影, 心里急得不行。
“报官了吗?”江芸芸问。
周笙垂泪:“我让乐水去报了, 可没有任何消息,我们没线索, 想来衙门也没办法,至今也没有消息。”
江芸芸拧眉:“那乐山去做什么了?”
“我想着乐水做事不细心,乐山是个仔细人, 我让乐水带着乐山再仔细找找。”周笙擦了擦眼泪,“这可怎么办?他肯定不会突然失踪的, 现在的工作也做得好好的, 日子也越过越好, 林家给的工钱也多,怎么会不见呢。”
“他们都跟我说城外很多盗匪,不会是……”周笙越说脸越白。
江芸芸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要想这些,我先去林家问问,是不是临时有事交托出去了。”
周笙眼睛一亮:“也有可能,工友都说他很受林家重视,他自己也说现在开始负责整个印刷坊了,说不定是有事情呢。”
江芸芸嗯了一声,起身说道:“那我去问问,你也别着急。”
周笙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好意思说道:“你考试回来辛苦,还要让你来回奔波。”
“不碍事。”江芸芸笑说着,“南京到扬州也不远,坐船还是很舒服的,对了我让乐山带了礼物,我每个礼物上面都写着名字,你等会拿过来都分了。”
“那个袋子里是四百两银子,江如琅刚给的,你先给我放好,我年前要启程去京城要用一些,剩下的钱我还有别的用处。”
“我的东西还放在黎家,等会乐山回来了,你就让他先帮我把书拿回来。”
“徐家送了我很多礼物,现在拖回来太惹眼了,等过几日我再慢慢运回来。”
江芸芸有条不紊吩咐道,随后又说道:“你先冷静下来,想想最后一次通话,舅舅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去林家一趟,晚上不知道回不回来吃饭。”
周笙一脸忧愁地目送她离开。
院中,江渝带着小春蹲在地上挖泥巴,见江芸芸又要走了,连忙跑上去问:“你又要走了吗?”
江芸芸笑说着:“有事情要先出去,会尽量在晚上赶回来的。”
江渝有点小伤心:“可你刚回来,我很想你。”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江芸了。
他长高,又瘦了,她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她从一出生就一直和江芸生活在一起,从没有离开这么久。
陈墨荷上前把小姑娘抱走:“芸哥儿是有事情,等事情结束了,自然就可以和渝姐儿一起玩了,早点出门早点回来。”
江渝闷闷说道:“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江芸芸安慰道:“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江渝又开心起来。
江芸芸离开江家没多久,就看到乐山和乐水相携回来了。
“屋子确实有住过人的痕迹,说是十三日那天一大早提了水果和香烛回去的,只说是扫墓一下,那天下午申时就回去了。”乐山说,“我看他回去的心情不是很急,屋子什么都扫了,弄得很整齐。”
“印刷坊那边则说他出门是给您烧香求佛的,本来是八号那天就要走了,谁知道林家的人来闹事,两边的人起了冲突,林大公子还受伤了,他当时就在书肆那边也跟着打了架,所以他也拖了几天,又见林家没什么动静了,这才十三号一大早就说出门卖水果,还说晚上会回来的。”
江芸芸拧眉:“林家怎么了?”
“说是几个兄弟闹得厉害,书店都被砸了两次了。”乐山低声说道,“瞧着是不好善了了。”
江芸芸点头:“行,你们先回去吧,把东西都分了,再去黎家帮我把书先带回来,徐家的东西你们若是有喜欢就自己去挑,只是不能声张,这一个月你陪我在南京也是辛苦了。”
乐山连连摆手,诚惶诚恐说道:“那是徐家给您的东西,我如何能拿。”
江芸芸压了压手,不愿多言,想了想说道:“那就等我回来再说,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乐山乐水目送江芸芸离开后。
乐水忍不住问道:“他真的会给我们东西吗?”
乐山收回视线,手指啪地一下打在他后脑勺上:“芸哥儿一向说到做到,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跟在二公子身边前途不会差的。”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你这一个月做得不错,陈妈妈对你也和蔼了不少,也不枉费我死皮赖脸把你留在这里。”
乐水摸了摸脑袋:“你是我哥,我肯定得跟着你走了。”
乐山满意点头:“那你学的字如何了?”
乐水苦着脸没说话:“太难了。”
乐山恨铁不成钢:“你这人,你知不知道现在书童也很抢手的!”
——多少人跟他抢活啊。
—— ——
江芸芸先是来到五典书肆,只见大门紧闭,门上还有打砸的痕迹。
“哎,大娘,这家书店怎么关门了?”江芸芸拉住门口摆摊的妇人问道。
那妇人叹气:“家门不幸啊,好好的生意就这么做不成了。”
“这家书店都是他们家的大郎君负责的,后来郎君去世后,由他的儿子接管了,别看人年纪小,做事可是很地道的,心肠也好,生意做得比之前的还要好,可偏偏家里其他几房不省心,非闹着要掺和进来,这个月更是找人来闹事,你看,好好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那少东家人呢?”江芸芸又问。
“有一次来闹事的时候被砸了脑袋,半个多月没见到人了。”老妇人摆了摆所,为难说道,“我也有点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很久没开门了,我瞧着这生意是做不成了。”
江芸芸拧眉,随后转身离开。
她想了想决定先去寿芝园。
周鹿鸣在扬州城没有什么仇人,整日都在印刷坊里,按理不该有什么是非。
至于说的盗匪,也不是没可能,但青天白日的直接下手,未免也太凶狠了,官府那边不可能没动静,而且若是真的有盗匪,肯定也不会只有周鹿鸣一人出事。
半月前林家内部突然发难,他也去帮忙了,说不定被那群纨绔子弟牵连了。
她去寿芝园的路上买了点果脯糕点,这才匆匆来到侧门。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居高临下打量着江芸芸,又看了一眼那不值钱的果脯,轻哼一声:“主家有事,暂不接客。”
“我来找你家老爷林徽。”江芸芸说道。
那管家又打量了一眼江芸芸,随后不耐说道:“我们大老爷也不见客,你速速离开。”
大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江芸芸拧眉,也不生气,只是转身离开。
她得拿个趁手的兵器来。
那管家见脚步声走远了,这才冷哼一声回了角屋。
“谁啊?”房内,烤火的仆人问道,“又是来找那个倒霉鬼林徽的。”
“那又如何?”那管家坐在火边,伸手烤火,随后冷笑一声,“如今我在这挡着,我看谁能进来救那孤儿寡母。”
—— ——
“你小爷我的路你也要挡!”顾幺儿手中的长剑重重拍在那人的小腿上,大怒。
江芸芸慢慢吞吞从门口走进来,笑眯眯说道:“你这刁奴好生无礼,我要见你们主人,你却不通报,嘴里还不干不净得骂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挟主自重了,如此嚣张刁蛮。”
侧门的动静不少,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那管家捂着脸,委屈说道:“我家主人不见客。”
“是哪个主人,我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是这间园子的主人,他与我说,乡试结束后一定要我来拜访,如今我来了,你却又说他不见人,我让你去通报你也不去,如此推三阻四,我如何信服你,说不定你这刁奴欺上瞒下,拦着我不让我见人。”
江芸芸声音格外清亮,便是远远的人都能听清她说的话。
“还骂人!”顾幺儿大声说道,“坏人!”
“我没有,我们主子真的说不见人。”管家回过神来,也跟着大声说道,“你们可别是年纪轻轻不学好,学那地痞流氓故意来惹事的,欺负我们主子孤儿寡母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朗声说道:“我江芸,乃是壬子年应天府的解元,何来惹事。”
管家吃惊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心中咯噔一声。
人群听说这人是今年的小解元也跟着凑热闹,越来越多的人站在门口围观着。
“我敢自报家门,你敢吗。”
江芸芸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管家嘴角微动,愣是不知如何开口,气势上顿时输了一大截。
他想动,却被顾幺儿的剑压得起不了身,只能无助地扑腾了一下。
林家的仆人围了过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江芸芸看着至今也没有一个主事出来,心中微动,立刻逼近他,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前的管家,咄咄逼人质问道:“到底是谁让你在门口拦人。”
“到底是谁在欺辱孤儿寡母。”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图谋不轨!”
管家被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哄住了,一时间汗流浃背,不知如何开口辩解。
江芸芸冷笑一声:“林徽呢,带我去找他。”
“你如此气势汹汹,我只是一个粗人,也不知道什么江不江芸,我如何能带你去见主人。”管家回过神来,只是一口咬定此话。
“我是不是,你找个你们老爷身边的熟人自然就知晓。”江芸芸冷笑一声,“如今是谁也不能让我见,我如何相信我朋友是安全的。”
“放肆,实在放肆,这可是我们林家!”终于有人跑出来,见了一地狼藉,尖声说道,“怎敢如此胡闹,你是谁啊……你,是你?!”
江芸芸眯眼打量着匆匆而来的人。
那人惊呆在原处,脚步微微往后一侧,满脸警惕。
“你是林御身边的人?”江芸芸摸了摸下巴,突然接过顾幺儿手中的剑,随后对着他打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