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也懒得再理他们,快步离开。
他倒是拍拍屁股干净利落地走了。
就是苦了凤时湛和常厂长的手下。
等好不容易打听到姜苧的事,凤时湛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个人物,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
其实不怪凤时湛。
为着姜苧的安全考虑,姜苧的各种消息都捂得很紧,过去几年产品的发布都是用四省联合的名头,研究人员也是赵老爷子和纪博涛打头,根本没有姜苧的名字。
直到去年秋交会,姜苧才露了一次面。
这次的竞标会也是首次给每个省份都发了邀请函,京城机械厂习以为常,其他省份可不是得打听打听。
凤时湛直到在餐桌上看到坐在主桌跟各位大佬言笑吟吟的姜苧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他一直认为的姐姐的累赘?
这是姜爱民的女儿?
不是。
姜爱民有病啊?
有这么个女儿每天穿得破破烂烂的去大学食
堂当厨子!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小舅舅?”
清脆的声音如同一记惊雷,瞬间打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抬起头,眼前是一张熟悉却又带着一丝调皮的面庞。少女低着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戏谑,似乎正暗自享受着他那一瞬的慌乱。
他瞬间如芒在背,感觉旁边孙厂长和常厂长的眼神要把他射穿了。
顾不得后背冒起的冷汗,他赶紧站起来,“怎,怎么了?”
姜苧笑着把一个小盒子塞给他,“我今天得住在研究院,麻烦小舅舅把这个交给妈妈,还有让爸爸妈妈今天不用等我了。”
凤时湛凭借着强大的心态镇定了下来,脸上扬起笑:“好,交给我吧。”
不管怎么说!
他是她的小舅舅!
沾亲带故的,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他难堪的!
“那就谢谢小舅舅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小祖宗!
赶紧走吧!
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如坐针毡过!
好不容易看到姜苧转身离开,他心里松口气。
“哦,对了。小舅舅,我想吃爸爸做的红烧肉,帮我给爸爸带个话,明天买点肉。”
凤时湛:“!!!”
这是报复吧?
绝对是报复!
他扯扯嘴角,“好。”
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姜苧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星辰闪烁,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没有人能欺负爸爸!
有别于她的轻松写意,凤时湛余光扫到孙厂长阴云密布的脸,感觉他现在就是主动钻进狼嘴的小羊羔。
害怕,无助。
“厂长……”
“时湛啊,你跟姜苧同志是亲戚,怎么不早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凤时湛想跑……
好可怕啊!
第105章
哀事生老病死
1979年的春节格外的冷。
大雪皑皑,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让许多老人都受不住。
纪博涛老爷子一进冬天就病倒在床。
姜苧一直被瞒着。
直到彩色电视机的竞标结束,她忽然发觉纪老爷子还没来研究院上班。
刚来京城的时候,两人通电话的时候,纪老爷子还给她打包票,说病已经好了很快就能跟她一起研究触摸屏,还说现在的手机屏太小了,看不清楚,让她做大一点。
最近再打电话的时候一直不是纪老爷子接,她才发现不对。
姜苧很讨厌来医院。
车子离医院老远就能看到冲天的黑气,踏入门口就能闻到浓厚的消毒水的味道。
望着大厅里布满黑气的病人,她抿抿嘴唇。
姜爱民揽住她的肩膀,“走吧,纪老爷子还等着你呢。”
像是害怕姜苧乱来,凤宵月换成单手提果篮,紧紧抓住姜苧的手,带着她往五楼走去。
纪老爷子的儿子纪汇早早就等着了,见到姜苧客气地打了招呼,“爸爸一进冬天身上就不爽利,卧床之后也让我们瞒着您,说您有大事做。昨天实在撑不住了,才让我给您打了电话。”
姜苧脚步一滞。
望着那扇被众多人围满的病房门,她甚至久违地胆怯。
赵老爷子也在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进去吧,这老东西坚持了这么久不容易。”
姜苧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纪老爷子瘦成了皮包骨,坐靠在被子小憩,身上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是布满身体的黑气骗不了人。
她赶紧跑过去,手拂过纪老爷子身上抓住黑气团成一团,只是怎么抓都抓不完。
就像是刚出生的蛋蛋,身体像是泉眼,汩汩往外冒着黑气。
琥珀色的眸子渐渐染上绝望,她抓黑气的动作越来越快,后来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黑团塞满了手,她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姜苧,不用了。”纪老爷子虚弱得几不可察的声音响起。
手上动作不停,她抬起头朝纪老爷子笑笑,“纪爷爷,您很快就会好的。”
“傻孩子,不用忙了。我一直知道的。”
姜苧闻言一怔。
“我身体一直不好,当初领导让我去石头沟的时候,我很害怕这一去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家人。可每次跟你见面,我就会舒服很多,与之相对,你会肚子疼。”
“纪爷爷,你……”
“当时只以为是巧合。后来有一次你白着小脸躺了好几天,我去看你的时候,江羲和那小子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愤怒。我就都明白了。”
姜苧心神俱震。
她从来没注意到。
“姜苧,想开点。所有人都避免不了生老病死,跟其他人比较,我已经多活了好几年了,跟你一起研究出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产品,你不知道我有多骄傲!”
姜苧吃掉手里的黑团子,还要去抓黑气,被纪老爷子拦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
姜苧鼻尖酸涩,热泪涌入眼眶,别过脸,“我没办法……”
“我知道。来,扶我躺下。”
姜苧依言照做,触手只觉纪老爷子身上只剩下皮包骨,太轻了。
纪老爷子像是困极了,闭闭眼又努力睁开,“孩子,不值得。你有帮我这把老骨头的力气,不如多研发出一个东西,让很多人过上好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
“早知道,早知道如果能遇到你,我肯定会多做好事,说不定也能给你做菜吃。不过也好,姓赵的也没这个本事。”
姜苧扑哧一声笑了,眼泪却扑簌簌落下。
“听我一句劝,以后别乱吃东西。要是秦始皇还活着,你可以试试。”
一句话逗得姜苧哭笑不得,狼狈地擦擦脸。
“行了,我见你一面就放心了,回去吧。我也见见家人。”纪老爷子轻轻拍拍她的手。
看着她手里又出现的黑团子,只有掌心大小,可纪老爷子身上新涌出的黑气比这个黑团子的三倍还要多。
她缓缓起身,“纪爷爷,谢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
“你这孩子……”纪老爷子声音低沉下去。
姜苧一行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纪家人悲痛的哭泣声。
姜爱民和凤宵月叹气。
姜苧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竟然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