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向来是一喊就起,今天也不例外,他读了书,知道害羞,还学着自己穿衣服。
“我会。”他说。
赵云惜就随他折腾,有不合适的地方,帮忙整理一下。
她今天起来得晚了,李春容已经摆摊去了,灶上还给热着饭。
赵云惜吃过,把门锁钥匙交给张鉞,看着已经挖了大坑的地基,瞬间为大家的效率点赞,真是厉害。
两人手牵手上学去了。
张鉞守着盖房子,他二弟家里,人丁薄,当年做生意靠张镇的钱,这回发达靠侄媳的方子,做起事来,自然尽心尽力,完全当成自己的事情在做。
周围的工人瞧着他坐在一旁喝茶,领头的上前,笑呵呵地恭维:“这张家台,就数你们这一支发展的好,瞧瞧你们几个兄弟,你这赚钱赚的多,拔下一根汗毛比我腰都粗,你这老二家,原本说他老镇是个浪荡子,谁能想到,人家会生,孩子考秀才,孙子又机灵,听说也是聪明的很,想必读书不成问题。”
“这娶的娘子是赵屠户家的?那人也是个汉子!”
张鉞听罢,顺手给领头的倒茶喝,慢悠悠道:“那时候我爹流血又流泪,你们是一概不记啊,你现在好好带着做工,往后有你小子的好,这房子,你给踏实了干,到时候盖得漂亮了,你名声打出来,再想找活就容易了。”
领头的是个三十岁的汉子,名叫沈况,征兵两回征到他头上,都活着回来了,虽然没长什么本事,到底胆子练大了,跟着做了几年瓦工,硬是琢磨着起了个施工队。
沈况点头:“张哥,我办事你放心,但凡出一点差错,我以后都不干这行了。”
他说完就监工去了。
*
赵云惜刚到书房,就发现林子坳讲课时有些走神,她初时还不知为什么,等晌午见甘夫人穿戴整齐,一副见客模样,而林子坳也换了一套月白的蜀锦直裰,头发也重新梳过,心里就有数了。
她抱着白圭,跟着上了马车。
林子坳在前面骑马。
他频频回头。
赵云惜被他弄紧张了,而甘玉竹一开口,她就笑了。
“我好紧张,我才这样相看不久,转脸就要陪孙子去相看,好生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都干涸几分。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赵云惜想,她还没相看过,有穿越记忆后就直接有了相公,现在也要陪着别人去相看了。
“没事,咱就去看看,不行就当积累经验,哪有一回就相中彼此的。”
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两人互相打气,整理了衣冠,这才进了江陵县的一处私宅。
私宅很是雅致,假山草木,各有排布,但处处透着低调的气息。
两人相携下了马车,就有人过来引荐。
“若是紧张,在门外深呼吸一下,等入门了,就算天塌下来,你的表情也稳住。”赵云惜小声交代。
林子坳面色凝重地点头。
一行人往内走去。
正厅坐着一个貌美柔婉的妇人,挽着髻,斜斜地插上一根镶着宝石的金簪,简约又奢华。
穿着白绫短袄,织金撒花的马面裙,端的富贵。
赵云惜心想,她也算是见识到富贵了。那布料瞧着真的不一样,质感很好。
各自上前见礼,林子坳在门外时,紧张又忐忑,这会儿端正行礼,瞧着就是翩翩少年郎。
玉带锦衣,意气风发。
赵云惜在心里点头。
她和甘玉竹并肩坐着,笑吟吟地听着妇人和小夫子聊天,从日常活动聊到功课,林子坳一一答了。
“去请三姑娘出来见客,有远亲到,她应当见见。”
赵云惜猜测,这是初试满意的意思,还要再看看孩子的意见。
她看向林子坳,就见他眉眼微垂,很懂礼的没有乱看。
很快就进来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瓜子脸,杏仁眼,眸光灵动地望着几人,脆生生请安行礼,走到林子坳跟前时,顿了顿,这才侍立在妇人跟前。
两家的根底,早已互相透过,这回来,应当是看看孩子自己的意愿。
片刻后,小姑娘跟丫鬟回去了。
甘玉竹和妇人寒暄片刻,也带着赵云惜、林子坳、张白圭坐上马车回家了。
“这姑娘不错,面相好,性子端方不失灵动,生得也好。”甘玉竹极满意,她看向门帘外骑马的男孩:“子坳,你觉得如何?”
门外静了片刻,只有风呼啸过的声音,才有粗噶的男音响起:“全凭祖母做主。”
几人回到林宅后,坐在亭子里喝茶,甘玉竹端着茶盏,看着清澈的茶汤,用杯盖撇了撇浮沫,这才温和道:“你母亲不在此处,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跟祖母说,结亲结亲,都是一辈子的事,不光要门当户对,你喜欢那姑娘也至关重要,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
她说完就走了,亭中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云姐姐,你觉得如何?”他问。
赵云惜回忆着见到的女孩,觉得确实不错,就看着林子坳,温声道:“是个好姑娘,家世也妥当,就看你喜不喜欢了。”
林子坳满脸茫然。
赵云惜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懂,瞬间也是,两个小学生,都是孩子,哪里懂这个。
“走了。”她牵着白圭的手,离开了。
她看不懂婚姻,也谈不上有什么经验。
白圭拍拍自己吃吃喝喝圆滚滚的肚子,有些回味:“娘,小夫子什么时候还相亲。”
他去就是吃喝气氛组。
这种局大家对小孩都特别宽容,给吃给喝给玩,他就抬个耳朵听,还挺有意思。
“你这孩子。”果然都吃瓜是人的本性。
赵云惜也有些意犹未尽,看着青涩的少年相看,那种濛濛细雨下的青梅汁水感,太令人感叹了。
“再看看两家接触。”她说。
谁知——
就这么定下了,能叫孩子看,两边家长都看好了,说的是林宅清贵,虽然是退休的老臣,但孩子有前途,过了县试,想必考秀才不难,生的也好看,没什么能让人指摘的。
那姑娘不排斥,这边积极些,就开始走礼了。
赵云惜叹为观止。
但甘玉竹有些崩溃:“我才二十出头呢,他们过几年成婚,我该抱重孙子了。”
这话头止住,都没再提,当初选择嫁个老头,这些都是眼见会发生的。
*
从林宅回来,她吃了一肚子瓜,还有些意犹未尽,畅想一下白圭长大、成婚、生子……
根据婆婆需要帮着小儿带娃的习俗,她就觉得,多赚钱势在必行。
她不会带孩子。
没带过。
她的记忆中,这时候没有尿不湿,只有尿布,也就是说,不管屎尿都是手洗的,甚至没有橡胶手套。
这样发散思考一下,她顿时呆滞起来。
孩子虽好,尿布难洗,且生且珍惜。
她想,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小白圭不必快快长大,她还没做好当婆婆的准备。
她害怕。
她没有李春容那横扫家务的日常和勤快。
赵云惜捧着白圭的小脸蛋,珍惜地啾了下,这幸好是个宝宝崽,要是跟林子坳一样,很大一坨少年,她也受不了。
白圭反亲回去,呲着小米牙笑。
两人坐在院中玩了一会儿,就见李春容背着甜甜回来,累得喘气:“不行了,背不动了,这孩子跟小猪崽一样。”
甜甜红着小脸,捏捏自己的脸。
赵云惜听她这么说,也跟着打量,她伸手也捏了捏,甜甜的肉很紧实,现在是胖了些,小脸肉嘟嘟的。
“那你别背了,让她自己走,累了就歇歇。”
小孩跟秤砣一样,沉甸甸。
甜甜乖乖点头:“走,自己。”
李春容看着她又短一截的衣裳,摸了摸下巴:“甜甜是不是又长高了。”
感觉还壮了。
“是有点,没事,女子壮了,有力气是好事。”赵云惜拍拍她的肩膀:“多厚实,多有安全感,刚捡到跟小鸡崽一样。”
她说完,脸皮子就是一抽。
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也觉得大胖孩子好。不过在古代确实是这样,代表着伙食、发育不错,不容易生病夭折。
“你大伯问地窖设在哪?我就定了设在厨房边上,拿东西也方便,不敢设外面,万一被贼惦记上,偷走事小,冬天可没粮食卖。”
李春容絮絮地交代着:“这群梓人行,干活肯下力气,不过我每天都找你娘定半扇猪,给他们添伙食。”
她心疼。
自家都没吃这么好。
但是一想人家干体力活,就是要吃肉吃干粮,要不然支撑不了这么强的体力劳动。
“咱也吃好点!我每天带十只鸡卖得正好,也很能赚钱,让你们仨都吃香的喝辣的!”
李春容很有干劲。
赵云惜被她情绪感染,也跟着勾出笑容,愣是多练了一张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