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坐在第一排,眸子乌溜溜的,小孩的眼睛很亮,亮的能映出他的身影。
林子坳爱怜地摸摸他的小揪揪,心想,这个学生除外,他娘都比他气人。
虽然他娘也挺好的。
不过……
等下课后,林子坳扭捏了半晌,还是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赵云惜道:“你等会儿能来凉亭,我跟你说点话吗?”
他想想要说的话,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脸红。
赵云惜凑近了看他红红的猴屁股,满脸若有所思。
小白圭虎视眈眈。
索性一起带上了。
等到了凉亭,已经摆好了茶点,丫鬟在不远处侯着。
“云姐姐……你知道的,我父母在京城做官,如今的继祖母年岁和你一样,爷爷替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想让你和继祖母一起去看看,我信你的。”
林子坳说的可怜。
他和继祖母鲜少见面,可说亲这样的事,他还是想让亲近的人看看。
赵云惜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成,但我婚姻也是一团糟,并不知怎样才算好。”
她以前谈过两次恋爱,结局不太好,再加上信息爆发时代,看多了负面新闻,加上工作996,没有时间认识和了解男人,对婚姻并不盼望。
觉醒记忆后,张文明留给她的感官很复杂,她目前一心想着赚钱、读书,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不想去思考夫妻问题。
“你就帮着看看她的性子,要有蓬勃的生命力,要有柔和的心,要有处变不惊的能力,还要……”林子坳认真思索。
“还要漂亮的脸蛋,和柔美的身段。”赵云惜接话,她吃着枣泥山药糕不错,递给白圭吃,这才哼笑:“你想许愿,去找许愿池里的王八,别为难人家姑娘,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人。”
林子坳有些委屈,他小声嘟囔:“可你一个村妇,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他没有多说。
甚至没说知书达理之类的话。
赵云惜手上的点心都吓掉了,万分惊恐:“兄弟不要啊,我还想读书呢?但凡你再多说两句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林子坳:……
“我近期接触的女子,就你。”他幽幽道:“你再多说一句,爷爷的戒尺能把我抽死。”
两人对视一眼,皆心有余悸。
赵云惜连忙道:“快走快走,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去帮你看看,喜欢温和知礼读过书的是吧?懂了,告辞。”
她说完就走。
林子坳喝着茶,落寞困顿地望着不远处的花草,若娘亲看中他三分,不那样粘着父亲,他也不必求别人。
和云姐姐尚能说得上话,叮嘱几句,和旁人,当真就毫无发言权了。
他爷爷许是会听,却只会觉得他小儿胡闹,继祖母看似一团和气,实则从不管他。
林子坳捧着发烫的脸,心里还是期盼的,期盼有人能与他知冷知热。
白圭吃着手里的点心,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夫子要说亲了。
“娘亲,我也会说亲吗?”他问。
赵云惜点头:“会,等你跟我一样高,应该就要说亲了。”
他胳膊腿都修长,照着张文明那身条长就行,不胖不瘦,宽肩窄腰。
白圭摇头:“我不说亲,和娘亲在一起。”
赵云惜敷衍地拍拍他小脑袋:“好吧好吧。”
但愿他长大不爱美色,不会找十个八个美人。
回书房后,林念念神神秘秘问:“是不是给我哥说亲了?”
赵云惜一边镇定地回没有,一边心想,大宅门果然没有秘密!
等到下午,她才知道她的刺绣课落后一大截,绣娘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属于交作业就行,绣不好也不骂了。
但是琴棋书画茶,她都嘎嘎乱杀。
林修然也知道她的偏科,倒是没有苛责,她家庭这情况,她会不会刺绣,影响都不大。
索性随她去了。
而对张白圭依旧严厉,甚至开始接触下棋。
三岁半的崽,指甲盖还没棋子大,就已经能杀个两来回了。
林修然盯着棋盘,又看看年岁小小,目光沉静的奶团子。
心里便有数了。
步步为营,不疾不徐。
他竟挑不出什么错来,大概就是太过年幼,心思一览无遗。
小白圭倒是喜欢下棋,连林子垣这个臭棋篓子都愿意包容,他下棋就是莽,干就完了,什么都不考虑。
一身勇猛,奋力拼杀。
赵云惜立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恨不能把林子垣拽着,让他看看屁股,都快被戳成窟窿了。
“啧,观棋不语真君子。”她劝自己。
等下课后,白圭把自己的书包整理好,乖乖地背着,在一旁等待被留堂的娘亲。
赵云惜沉着脸,盯着手里的刺绣,不是说不管她了,怎的还得绣出鸳鸯。
看着两只彩色的鸭,她也觉得有些伤眼睛。
“罢了,你回去自己看看。”绣娘侧开脸。
赵云惜瞬间生龙活虎,抄起绣样就跑。
等回家后,练完大字,继续跟绣样搏斗。李春容在边上盯着看了半天,迟疑着问:“你们怎么还绣野鸭?”
赵云惜悠悠道:“这是鸳鸯。”
李春容尴尬地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讪讪道:“怪像的。”
她都没看出来。
赵云惜当然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丝毫不在意,温和道:“娘,你把鸡放着,我给你剁,明天我再去拿个砍骨刀,这样省力些。”
“跟油条一样,我们在家炸半熟,去了过油,好得快。”
李春容提起来做生意,顿时感兴趣了,她一再击掌:“你说的有道理。”
“葛大娘子想跟我们一起去,她想卖芝麻烧饼,她家就有炭炉子,烤起来方便。”
“去呗,她也是个要强的人,独身一人挺可怜,能做点事,也是好的。”
“还有你小二婶……”
赵云惜黑线:“你们要占领东街吗?”
主要是她家赚钱了,邻居都看在眼里,难免想试试。
庄稼人,从来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嘴里没粮兜里没钱。
“想试就试,能不能赚钱,就看个人的缘法了。”
*
隔日,三更时分,赵云惜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跟着起身,帮忙剁肉、腌着,再备料,把油锅架上。
第一天,准备了六只鸡,先卖着看怎么样。
李春容心里十分没底,但闻着香喷喷的,又觉得肯定好卖。
却不曾想——
超级好卖。
清早的油锅一架,喷香的味道出来,原先的熟客多看她两眼就认出来了。
“咋不卖糯米包油条了?你们走了我们惦记很久。”
“你儿媳和小孙子还没来陪你啊?”
“这是鸡肉?炸了能好吃?”
“买半斤送一两?”
“来一份尝尝,你咋想出来这样做的?”
众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聊着天,第一个妇人买了半斤,炸好的鸡肉上撒着秘制香料,那一瞬间更是香味扑鼻。
“嘶……皮是酥的?好香?这是面糊还是啥?真香,肉好嫩!这么嫩的肉熟了吗?还淌肉汁,吸溜……”
“再来半斤,带回家给老头吃。”
第30章
“娘,这就是天街小雨润如酥吗?”白圭伸出小肉手去接游廊坠下的雨滴,又满怀忧虑问:“奶不会被淋吧?”
赵云惜揣着手,明明才过三伏,应该很热的天气,但是一下雨,她却觉得冷极了。
“推车上备的有雨布和蓑衣,对付小雨足够了。”
听到这里,白圭才放心下来。
雨中细雾升腾,将林宅衬得像仙境一般。
“草色遥看近却无。”赵云惜想,古人的诗词是真厉害啊,远远看去草色青青,近看却稀疏地露出地皮。
林子垣看看地,又看看天,半晌挠了挠头,他闻见烤鸡蛋糕的香味了!
果然中午的点心是鸡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