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醉人吧?”
赵云惜点头:“这次就蒸馏一道,定然不醉人。”
张鉞假装信了,先吃菜填饱肚子,那炸鸡看着有酥脆的外皮,他咬了一口,瞬间就被炸鸡征服了。
这又是咋做的,太香了,外酥里嫩,汁水充沛。
还想着就是鸡肉而已,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不曾想香得他很快就吃点一块,筷子不自觉地去夹第二块。
嘿,这滋味真香。
“这怎么炸这么嫩,你真是做什么都香。”
他们以前也试过把鸡肉炸着吃,但炸出来很柴很硬,并不好吃。
入味的要命。
张鉞又吃一块,把鸡腿夹给小白圭吃。
“有腿孩子吃。”他说。
小白圭奶啾啾地道谢。
他也喜欢吃炸鸡,最喜欢吃鸡翅中间那段,但他不会独享,会分给娘亲。
“这碗蒸羊肉尝尝。”赵云惜揭开最中间大碗的盖子。
胡椒和麻椒粉腌制过的羊腿肉,带着独特香味,格外浓郁,这样蒸好了,汤汁金黄,瞧着嫩嫩的,上面撒着葱花和芫荽,闻起来香,看着就令人期待入口的滋味。
张文明起身,给大家分食后,这才尝了一口。
“细滑软嫩。”他惊诧。
赵云惜笑吟吟地看着,乐呵呵道:“我是个俗人,提起来吃,那真是精神百倍。”
张鉞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有花露的分成在,你永远不缺钱买肉吃,我听说银楼掌柜卖得特别好,一瓶难求。”
赵云惜也跟着笑。
碗蒸羊肉和炸鸡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小葱拌豆腐也被抿完了。就剩下清炒的蔬菜,李春容自己都不爱吃。
又趁着月色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散了。
赵云惜以为,到了三伏天会很热,毕竟江陵地处南方。
没想到,小冰河时期的夏天,竟止步于目前舒适凉爽的温度。
若是天阴下雨,还要觉得阴冷。
她不免忧心忡忡,盼望着她这一生,不要碰见极端天气。天灾之下必有人祸,个人的些许抵挡,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她记忆中的冬天,大雪封路,铺天盖地的白。
赵云惜抿了抿嘴,手捧着白圭的小脸,心想只求他平安长大就好。
寒来暑往,门前院内的植物,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鲜嫩的花朵变少,而深绿的叶子变多了。
“白圭,你靠着门框,我量量你多高了。”她愁得很,总觉得他长不胖,也不怎么高。
白圭靠在门框上,脊背挺直,好奇地望着母亲。
赵云惜看看过年画的印子,又看看现在,诧异道:“长了三寸?”
她拎着他看。
索性将先前那套玉白的交领小袄拿出来,她觉醒记忆时,他就穿的那个。
小袄压箱底放着,收拾地干净整洁,婆母在收拾卫生的问题上,让人毫无指摘之处。
她拿出来比着试,竟然短了一大截。
“你穿上我看看。”赵云惜心里高兴。
小白圭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折腾的娘亲一眼,还是乖巧地张开双臂,任由给他穿上厚实的袄子。
胳膊就粗得不好进。
勉强戳进去,非得穿上,弄得小白圭又蹦又跳,把自己往紧绷的小棉袄里面塞,只折腾得小脸红扑扑。
“娘,紧。”他胳膊都被绷紧的小袄给架起来了。
膀子炸着,看着可有意思了。
赵云惜没忍住:哈哈哈哈。
她教他抡圆了胳膊,学着人猿泰山的动作捶胸口。
小白圭嘎嘎了两声,就跟着学,但他身上的小袄太紧巴了,让他没办法完成这个动作。
赵云惜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她笑得直不起腰,把小白圭搂在怀里,亲着他头顶的发旋,把小学究逗得小脸红红也很有成就感。
白圭依赖地靠在她怀里,昂头望着快活肆意的母亲,也跟着露出快乐笑容。
“娘,喜欢你笑。”
两人笑闹着,就见葛大姐从院外往里看,神情犹豫纠结。
“甜甜不在家吗?”她问。
赵云惜心头一跳,瞬间就明白,她家丢了女儿,便想来看看。
不等她为难,便笑着问:“你家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
她顺手给她倒了一碗红糖水的热茶。
葛大姐捧着热茶,抖着手,半晌还才回神,憋得眼睛都红了,没敢掉眼泪。
在别人家哭,主家会觉得晦气。
“你知道的,我家最前头那个姐姐,掉到冰窟窿里冻死了,后来又生了个女儿,三年前丢了,我心里惦念着,就叫我男人去找,可他出去也掉进冰窟窿冻死了。”
“后来我就死了心,在家养着他老母,总该养老送终,可前儿瞧见甜甜……你娘说她是你在东台捡的,我就想看看,她是不是我家闺女。”
葛大姐才二十出头,但常年劳作和悲痛,让她面容憔悴,两鬓苍苍十指黑。
她饱含期待,眼眶红彤彤的。
赵云惜也觉得是缘分,就连忙问:“身上可有什么特征?痣啊疤啊,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葛大姐顿时兴奋坏了,她迫不及待地撩开衣襟,露出细白的腰肢,肚腹上面却密密麻麻都是皱成一团的老皮,她却丝毫不介意,让她看腰侧的黑痣。
“栗米大的黑痣,现在年岁长了,估计是像米粒了,我们全家都这样,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痣。”葛大姐兴致勃勃。
赵云惜看着她殷切的眼神,便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轻轻摇了摇头。
她给甜甜洗过几回澡,那孩子屁股上倒是有一颗胎记。
“甜甜,过来。”赵云惜喊。
在二院跟福米玩的甜甜听见她喊,赶紧过来,好奇地望着她。
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甜甜的面容也有极大改变,干瘪的小脸长肉了,她小脸粗糙,就日日用面脂,别人一冬天用不完一罐,这一个月给她用了两罐,又是厚敷又是抹,已经变得白白嫩嫩水灵灵。
穿着白圭往日的小衣裳,玉白的直缀,洗的很干净。
头发剃了,现在就长出毛茬,李春容觉得不好看,就把龟龟的虎头帽给她戴。
红色的棉布底,上面绣着小老虎,后面还有搭下去很长,可以挡着脖颈进风。
猛然一看,谁也不知道她上个月还是乞儿,就像是家里娇养大的小姑娘。
葛大姐看着甜甜,心里跟火烧一样难受,就算听见说甜甜腰上没有痣,她也不肯放弃。
赵云惜让小白圭闭上眼睛,才把她衣裳撩起来给葛大姐看。
光洁平滑,别处都有疤,看出来吃过苦,但腰上没有。
听着耳边的嚎啕大哭,赵云惜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索性不说话,等她静静地发泄着情绪。
片刻后,赵云惜瞧着葛大姐情绪平息些,这才满脸凝重道:“念着我们是多年邻居,彼此间情分足,你想看孩子也给你看了,只是以后再不能提一句,甜甜就是我家孩子,谁提我会翻脸。”
她眸光不善。
“对不住,是我太想念我家二丫了,你别生气,以后我把嘴闭紧。刚才没忍住在你家大哭,等会儿回去我在路口烧点纸,给你家带来的晦气引走。”
葛大姐说完,掩面就走了。
等人走了,一回头就瞧见甜甜在掉眼泪。
“不、不走。”她害怕地捏着衣角。
赵云惜拍拍她小脑袋,轻声道:“你不盼望被亲生父母找到吗?我待你总归比白圭差几分。”
是差很多很多。
她学不会贤妻良母和事无巨细地照顾别人孩子。
不过李春容勤快又良善,待甜甜倒极好,行走都带着,她在家才会放家里。
吃穿上,家里现在有点小钱,就让她和白圭一样,确实没苛待过。
但小孩需要关爱。
甜甜短暂地冒出不走二字后,再想开口又不会说了,急得眼泪汪汪,拽着赵云惜的衣角,憋得小脸红彤彤:“娘……”
又回头看小白圭:“哥……”
她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在逼急了时,终于脱口而出。
赵云惜笑着捏她小脸:“不是你的父母,就带不走你,放心哦。”
甜甜眼尾都红了,拽着她的衣角不撒手。
“不走不走。”白圭拍拍她的背,学着娘亲哄他的样子,哦哦地轻声哄着。
赵云惜看了看,见甜甜还有些坐立不安,连忙解释:“她找上门来,又是邻居大姐,自然得让她看看,免得日日暗中窥视,我们日子没法过,这个时代,丢的姑娘,若是尽心去寻,那就不存在重男轻女的问题,你就算跟着回去也有好日子过,跟我们当做一门亲戚走,也是极好的。”
甜甜看着她神色,半晌像是确定了一样,破涕为笑。
“妹妹会说话了,妹娃真棒。”白圭冲她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