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小同志,你来看张让的吗?”张明远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昨天听妻子说,就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要给张让献血,那会儿刘菊花还没提出来要给红包这件事,后来给了钱她也不收,妻子说看她也不像缺钱的,就偷偷的塞到她口袋里去了。
张明远跟她打交道不多,但晚上听妻子提到几句,说是看她眼熟。
楼小乔见到了他,也就很自然的站起身来,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尊重:“您是张让的父亲吗,我来看看他,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您放心我过来看几眼就走,不耽误你们什么事儿,这水果篮送给你们也碍事,我也就不拿进去了。”
张明远刚才也不急想打水,就是想出来走走,见楼小乔说话讨人喜欢,干脆站在那里跟她聊上了。
“他情况还好,麻药一消了就醒了,就是腿上的伤口有些深,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说起来昨天多亏你,医生说幸好输血及时,还劳烦你专门来看他,我们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提起这个,楼小乔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钱来,一把塞进张明远口袋。
张明远手里还拎着暖壶呢,也不好大动作,忙出声阻止:“哎,你说你这姑娘。”
楼小乔笑着说:“这钱是昨天阿姨塞我口袋里的吗,今天我又给你们拿回来了,我献血不是为了钱,再给我钱就是打我的脸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也请你们不要跟我客气。”
听说是那三百块钱,张明远就松了一口气。
昨天听刘菊花说完,他就觉得不妥,人家献血未必是为了钱的,真给人钱就有些打脸了。
他知道刘菊花的意思,给了人钱就是还了人情,可人情是那么好还完的吗,是三百块钱能还的了的吗,偏偏人家看上去也不差钱。
这就搞的人很不好意思了。
张明远还以为楼小乔求的是个人情呢,刚觉得有些为难。
楼小乔开口说:“昨天发生事故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算是张让救了我一命,我想感谢感谢他,您不用多想,我就看看他好不好,东西我也放在这里了,不送进去。”
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如果还不让人见见人,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张明远想了想:“张让现在在睡觉,你进去看一眼,别出声。”
楼小乔笑道:“行。”
跟着张明远去了病房。
这个医院的单人间在两头,医院还是老式装修,地面还是水泥地面,墙漆这几年似乎维护过,刷成了下面是绿色,上面是白色的款式,张让住的那间病房的条件要更好一些,有单独的洗手间,这两的病房每层楼就两个,没什么关系的还住不进来,为了让儿子能住上单间好好休息一下,张明远还找到了医院的领导想办法。
轻轻的推开门,楼小乔只看到有人躺在床上,连脸都看不清楚,刘菊花看向这边,当看到是丈夫带着楼小乔站在门外,她就起身走了出去。
刘菊花还以为人是来找她的,猜到了楼小乔肯定会看到钱,但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固执,竟然跑来医院还钱。
“原来是你啊。”
楼小乔只能干笑了,她本来是来看张让的,结果搞的跟西天取经一样的难,到现在还没见着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好在张明远打开了僵局:“她是来看张让的。”
刘菊花上下扫了姑娘一眼,笑容更加灿烂:“你跟张让认识?”
楼小乔犹豫了一下,她跟张让才刚刚开始,还没到见家长的阶段,就算是这个年代的恋爱进展比较快,现在告诉人父母我们在交往,给张让知道了,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也就是一瞬间的犹豫,就让她想好了借口,还是刚才跟张明远说的。
“其实昨天在电影院前面,他就在我旁边,推了我一把,我才能逃过一劫。”楼小乔说的也是实情,因此没有撒谎的感觉:“我也是不放心,所以今天来看一眼,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张让在里面睡觉,楼小乔的声音压的很轻。
刘菊花也没怀疑,把人拉到更远一点的位置,索性跟她聊起来了。
她这个人本来就有点社牛属性,昨晚一晚上都在医院看着儿子,一肚子的话都憋坏了,见楼小乔人还不错,干脆跟她聊开了,楼小乔跟人没那么容易熟悉,但耐不住刘菊花是个话多的,两人聊了一会儿,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楼小乔才得以脱身。
看着人走远,张明远若有所思起来。
这姑娘,不像是单纯来搞关系的啊。
要说是来搞关系的,来了一句求人的话也不多说。
这难道是长期蓄力,暂时不搞关系。
没看到人,楼小乔的心里跟猫抓了似的,走下楼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让窗户的位置,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张让躺在床上的样子......
虽然没看清楚脸,不过区别于以前每次见到他时精神奕奕的样子,这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张让,让她觉得陌生。
楼小乔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好像对见不到张让,这么介意了?
明明两人也没有多熟悉,昨天还是第一次约会。
这个时候还在睡着,是不是说明他的身体很虚弱?
对了,昨天输了那么多的血,今天要能精神就奇怪了呢。
算了,等他好了,自然会跟她联系的吧。
楼小乔按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骑上小摩托往家里去。
谁知道楼小乔刚一走,张让就醒来了。
刘菊花看儿子睁开了眼睛,赶紧走上前去问:“好点了吗儿子,要不要喝点水?”
手术后人还是很虚弱,昨天一直昏睡到了半夜,醒来以后只喝了点水,今早什么都没吃,医生说要多多补充水份,刘菊花就买了好多牛奶和其他的营养品。
“嗯。”张让点了点头,上身艰难的坐起,喝了半杯水才觉得好点,他的脸色到现在还有些惨白:“刚才有人来找过我了?”
刘菊花把水杯接了过去,放在床头柜上,随口道:“就是昨天给你献血那女孩儿,看着人是蛮不错的样子,我觉得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咱们家走过关系的,不过一句话也没提,这倒是奇怪了,你爸爸说她早上一来,就把昨天我给的钱还回来了。”
张让还不知道是谁给他献的血,昨天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他对什么献血的姑娘不感兴趣,只想问问楼小乔有没有来找过他。
“妈,有没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我。”
“那多了去了。”刘菊花给儿子垫上枕头,让他舒服的半躺着,这样照顾儿子好像是他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心里隐隐有几分怀念:“这样那样的,拎着水果来的拎着补品来的,还有人在水果篮里面夹了一个红包,我跟你爸爸是不收这些的,来一个给赶走一个。”
听到这里,张让隐隐有些失望,看样子不是她没来,来了也是见不到他的。
刘菊花看儿子突然没了音儿,心里有些纳闷,还以为他工作瘾又上来了,顿时不乐意的说:“一个两个都这样,干脆娶工作得了,你跟你爸爸一样一样的,你爸早些时候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这是什么命,你说你昨天都干了些啥,昨天医生说要是晚些送你过来,血都要留干了,有哪个局长跟你一样,整天冲在最前头的。”
张明远不喜欢妻子这样讲话,本来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你这都是在跟孩子说些什么,保护人民是他的本职工作,怎么能因为他现在是个干部,就躲在人群后面,在这方面我支持你儿子,当领导的就是要起带头作用。”
刘菊花顿时就崩溃了:“一回这样两回也是这样,我下辈子才不嫁这样的男人。”
张明远嘴角抽了抽:“这辈子好好过完再说吧你,还下辈子,下辈子能当个人就是幸运了。”
刘菊花不满的咧咧起来。
这样的拌嘴几乎是伴随了父母大半辈子的时光,张让也习惯了,咧着嘴笑了起来:“小锦呢,我没回去他没闹?”
昨晚上是张明远回去接孙子的,他对带孩子是一点心得都没有。
“他已经很习惯了。”毕竟从小爸爸就忙着工作。
等孩子再大一点,又奔波着换了几次地方,这孩子的适应能力已经很好了。
张明远说:“昨晚上带他去吃的食堂,早上也是吃食堂,我看小锦很喜欢,这孩子挺好养的,比让让小时候好弄多了,自理能力也好,晚上睡觉前就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了,挺懂事。”
刘菊花搓了一把眼睛:“打小就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能跟让让小时候比吗,咱俩就算是对他好,爹娘跟爷奶能一样吗?”
张让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青春期叛逆期的时候还是个典型的坏孩子!
老两口这厢叨叨着,张让却又再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梦里面竟然梦到了楼小乔。
第50章
梦里的楼小乔翘起朱唇,问他干嘛不理他。
张让一个劲的解释,谁知道她怎么都不肯听,楼小乔转身就走,他就在后面拼命追,但怎么都追不上他,张让急的不行,拼命跑,他平常不是能跑很快吗,但今天就是死活跑不动,抡圆了腿都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张让在梦里急的满头大汗。
而病房里,刘菊花也注意到了儿子头上冒了汗,一摸才发现刚才他其实是发着烧的。
出了点汗,烧才退了些,刚才他一声不吭的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讲。
刘菊花气的眼泪都要转边边:“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死犟死犟的脾气,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说他怎么不愿意跟我们讲呢,身体不舒服也不说,跟娜娜离婚那次也不说,我们是当爹娘的,未必不是为了他好?”
张明远安抚般摸了摸妻子的背,让她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老两口也发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还是让张让成个家。
这孩子,小时候混不吝的也就跟班上的那群孩子跑出去玩,说有多混也是不会的,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谁知道大学以后彻底转了性。
刘菊花有些难过的擦了擦眼睛:“早知道,就不该在他小时候把他送去你妈那,孩子还是要自己带着才亲,这孩子是跟咱们不亲,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跟咱们讲。”
两口子一时之间都无言。
张让小的时候,两口子都在忙工作,谁也顾不上他,那会儿就只能把孩子送去奶奶家。
那会儿双职工家庭,要么是老人带孩子,要么就是放养,但张让小时候一点都不好带,修完产假老人又非说在这边待不习惯,所以就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去。
想想就心疼的很,那么小的孩子,都还没断奶呢,父母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冲着妈妈笑。
等读小学才回来,回来就已经跟他们不亲了。
这种来自于童年的冷淡跟疏离,一辈子的疏远,是怎么都治愈不了的。
后来刘菊花也发现了,儿子对他们是恭敬有之,却一点都不亲,碰到大事是一点都不想跟父母讲。
两夫妻各自叹气。
此时的公安局里,钱进也在发力。
“何局,这次给张让记一功,是不是太草率了点,要不是他骑摩托车的那个也不会当场就死了。”
其实是送到医院才咽气的,不过跟当场死也没什么区别,家属知道了死因,还跑来警局里面闹过一阵,他老娘举着儿子的照片,哭的稀里哗啦。
结果呢,住在医院的那些人才是惨,这家人因为儿子死了,干脆耍赖不给赔偿。
不仅如此,人家还要公安局赔呢,脸怎么这么大。
自从被调离了一线,钱进现在负责的是工会的工作,这家人一闹起来,好不容易有他露脸的机会了。
安抚人是其次,抓到张让的小辫子才是真。
何局拉长着一张脸,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闹,就让他们闹去,谁死了谁有理吗,我让你处理这件事,你就是这样给我这个处理结果,你告诉我,他冲进闹事,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又造成了多少人受伤,当场被他撞死的就有一个,还有一个送医以后不治的,骨折的七个,轻伤三十九个,因为他造成的踩踏事故,轻伤患者不计,要不是张让在现场及时阻止了事故的发生,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家属来闹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想把身上的担子甩掉一些。
撞死的,撞残的,撞伤的,医药费的赔付又是一大笔,家属也不想承担这个。
索性人死债消,所以来警局闹。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处理的吗,数据一摆出来,家属还有个屁可以放,这人就是不死,也得判个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