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不就是见色起意么?
想起来,还觉得自己怪肤浅的。但转念一想,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她出身合欢宗,爱美不就更正常了?
这幕篱长及膝盖,完全挡住了身形,就是她怀着身孕都看不出来,走动时幕篱和裙裾被带动,层层叠叠,仙气十足,就是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云时宴察觉到桑宁的动作,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桑宁摇头,问道:“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们?”
云时宴淡淡“嗯”了一声:“约摸是在看我吧。”
桑宁最开始还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往里走了没两步,一抬头,忽然看到酒楼中空的大堂最上方悬着一道屏幕,就像医院那种叫号的电子屏一样,一列是名字,名字后头则是一串数字。
屏幕最上方,赫然便是衍霄魔君四字,后头跟着的......
这个世界没有阿拉伯数字,桑宁一连串念下来以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云时宴神色不明,缓缓开口道:“猎杀榜。”
就是那种悬赏杀人的榜?
“那……”桑宁结巴了一下,指着最上方的名字:“你怎么......”
云时宴并不惊讶,点了点头,道,“无尽城什么生意都接,这花问醉就是负责买卖消息,接单放单的地方。”
桑宁默然片刻:“所以,是谁想要杀你?”
她不明白,他虽然是整个修真界恐惧到一定程度,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个人的恩怨啊,哪个冤大头会恨他到这种程度,出这么多灵石来要他的命?
“如你所想,”云时宴负手而立,淡淡道:“修真界的名门正派也不全然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像这样悬赏,或许比他们自己来要划算得多。”
桑宁惊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与其耗费打量人力物力来杀云时宴,倒不如多出点灵石,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哪个不出世的修真大能能收拾了他呢?当然若是冤大头接了榜又没能杀掉他,那灵石也依旧还在那里。这么算起来,真是一点都不亏啊。
所以他前段时间见不到人影,该不会就是在和人打架吧?
怪不得身上总是带着和种各样的伤。
但是!都到这种程度了,都已经是榜一了,他竟然还敢来无尽城,也实在是胆大。
桑宁怔愣片刻,慢慢回过神来,她砸了咂嘴:“难怪刚才那么多人都在看你。”
敢情他们看得不是人,而是巨额赏金?
她犹豫一下:“那我们要不还是先走,等回头多带些人再来?”
“无妨。”云时宴依旧淡淡,握住她手腕,带着她便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是个瞧着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自称是花问醉的管家。
男人见到云时宴,十分热情:“魔君怎的亲自过来了,稀客,实在是稀客。”他说着看向桑宁:“不知这位是……”
稀奇,实在是稀奇,修真界出了名不近女色的魔君身边竟然跟了个女子,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个女子,又是个什么身份?
云时宴向前一步,将桑宁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男人被云时宴周身散发的威压逼退,笑了笑,收回视线:“魔君亲自前来,花问醉不甚荣幸。魔君还请随我来,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说罢,便让开到一边,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包厢,男人打开其中一间,又让人上茶上点心,态度殷勤地比手示意:“魔君请。”
云时宴面无表情,冷声道:“东西拿过来吧。”
“东西马上就到。”男人笑着,蓦然脸色一变,毫无预兆地出手向云时宴袭来:“不过魔君大人来得不巧,我前些日子恰好揭了榜,魔君大人今日便拿命来罢!”
第62章
十二时方镜(十九)
“来”字还未说出口, 一道来势凶猛的罡风便迎面劈了过来。
男人方才一脸殷切,说变脸就变脸,丝毫不顾忌此时还在无尽城内, 漠视了那条“城内不可打斗”的规矩。
桑宁在他一出手时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身形往后疾退的同时, 云时宴的手上已经凝聚了一团灵力, 一掌将男人打出包间后, 那力道仍未卸去。直到男人连着撞碎好几道墙,最后撞断二楼栏杆掉了下去。
男人摔到地上, 发出“嘭”的巨大声响,大厅中顿时一片哗然。
立即便有人上前探气,片刻后, 此人摇了摇头, 道:“主事管家已经断气了。”
楼中和包厢中的法阵因这一遭被破坏,云时宴也没出去, 只照顾着桑宁在包厢内还尚且完好的凳子上坐下,不紧不慢给她倒了杯茶水压惊。
桑宁先摸了摸肚子安抚小崽子,才接过杯子, 走廊中就过来一个身穿深青色大袖衣的妙龄女子。绣着月织萝的络丝裙子上隐约闪着微弱的珠光, 手臂上的镯子水头清亮, 一看就价值连城。
她手里正端着一个玉盒, 微微含笑的语气让人辨不出喜怒:“花问醉出了这等蔑视规矩之人, 实在是我的疏忽,让魔君受惊了。”
听她这话的意思,想必她便是花问醉那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巫霓云了。
不过她嘴里这样官方的话, 倒是完全没必要相信。
你花问醉的人在花问醉搞刺杀,你身为花问醉的主人能不知道?忽悠小孩儿呢?
云时宴看起来也早就料到了这情况, 只传音与桑宁道:“别担心,凭他们杀不了我。不来这么一回消停不了。”
桑宁:“......”
敢情你还未卜先知呢?
但比起担心你,其实我更担心我自己......
这厢巫霓云走到门口,作势敲了敲那扇半掉不掉的门后走了进来。
她将玉盒放在桌上,弯起唇角,语气温和道:“魔君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魔君验过后,可别忘了付尾款。”她说到这勾了勾嘴角,继而道:“方才这事确实是花问醉有责任在先,不过魔君出手也未免太重,人打死也罢,几面墙都给弄成这样,还有二楼栏杆,一楼大厅的地面,就是不知这修补的费用......”
云时宴眼风扫过:“一起付。”
桑宁脑子麻了下:你这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
“魔君大气,”巫霓云瞅了眼桑宁,唇角挽了个笑:“如此,也不好让魔君和夫人再屈尊待在此处,二位便随我去三楼厢房验货吧。”
巫霓云带着二人到了厢房后便主动离开了。
云时宴打开玉盒,里面放的是一枚留影石。
留影石具有留影功能,就相当于手机上的录像功能,可以将想要保存下来的画面片段储存下来。而一般来说,有主的留影石都会设置开启禁制,如果不知道打开禁制的正确方法,留影石能不能打开先不说,甚至有可能就此毁坏。
桑宁细细瞧了瞧这留影石,发现在石头一侧刻着一片很是眼熟的云纹。
“这是云渺宗的东西?”她抬起眼问道。
云时宴点了点头。
他盯着石头良久,末了终于伸出手,隔空画了一个符文,便将留影石打开了。
有光从留影石中射出来,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副黯淡的景象。
是在一间屋子里,烛光摇曳,照亮墙上悬挂着的一柄长剑。
屋中有一人端坐蒲团上,他的模样很平凡,并不似其他修士那般花了功夫来保持或是改变自己的容貌,其须发皆白,眼角甚至还有长长的细纹。
他身穿深蓝色道袍,头戴太极法冠,有隐约的灵光自他身上悠悠涤荡开来。
这是玄清道尊,桑宁无比确定。
不多时,“吱呀”一声,门从外打开了。
“师尊。”来人嗓音冰冷。
玄清道尊蓦地睁开眼,只见一人披着黑色披风,缓缓走进了门。
“回来了。”玄清道尊低声道,那如深潭般深不可测的双眼中,好似有着一抹温和笑意。
那人取下了兜帽,露出底下的面容。
是一个腰间佩剑,面貌俊美的青年。
“叫师尊为我担忧了。”青年应声道。
玄清道尊盯着青年细细瞧了瞧,似惊讶又似开怀:“看来此次下山历练,你定是有所感悟。”
“是,”青年躬身垂首,忽然问道:“师尊可是快要天人五衰了?”
玄清道尊缓缓点了下头,像是叹息了声:“我等修士虽在普通人口中被称为‘仙人’,却并非真正的仙人,未修至大圆满,终究逃不过生死轮回。”
玄清道尊说到这顿了下,陡然话音一转:“行砚,你回来得正好。明日起我便要闭关,宗门内一切事务俱交由你小师弟打理。他天赋极佳,但心性至纯,尚且无法承一宗之责,还需你从旁多多协助。希望我能等到你师兄弟二人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
“师尊的意思,日后要把宗主之位传与小师弟?”温行砚身形一顿,低垂的眼睫下,分不清是不耐又或者是厌烦,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问道:“怕是在师尊心里,所有人都不及小师弟吧?”
玄清道尊抬眸望了他眼,眉头似是拢了下:“你何时竟生了心魔?”
话音未落,便见一缕黑气悄无声息从玄清道尊身后出现,蓦地钻入了他的胸膛。
温行砚那张英俊的脸,不知是什么什么忽然变了样。
一半被黑气遮掩,隐约可见其中一点血色瞳眸,另一半依旧晕着昏黄烛光,俊美如常。
“心魔?”温行砚忽然扬唇一笑,声音嘶哑又刺耳:“师尊未免太小看我。”
画面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果然是这样吗?一切都是温行砚在背后搞得鬼?
桑宁在看留影石前,心里就早就有了猜测,如今将猜测证实了,她心中又觉得不大对劲。只凭温行砚,又是如何能驱使这黑气而又不让修为高他几阶的玄清道尊察觉?这黑气又是什么东西?同之前岁屏身上的那黑气是一样的吗?
还有最重要的,这块留影石是哪里来的?又怎会这么凑巧记录了这整个过程?
桑宁皱着眉,转眸去瞧云时宴。
却在这时,半空中那一团浓墨似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骤然直冲云时宴面门而来。
桑宁没瞧见这一幕,正张嘴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有个力道推了她一把,转瞬便将她从屋子里推到了外头。
她转过头,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浓重到几乎充斥了整间屋子的黑气仿佛认准了云时宴,一股脑儿地往他身体里钻。但那黑气实在太多,还没有钻进去的,便将云时宴整个裹挟了进去,他的身形瞬间便被吞没。
桑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冲进去把他拉出来,可那股方才推她的力道这会儿又禁锢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