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当即就有人坐不住了。
“温宗主既然早知这事,为何不早早便将那归离剑拿出来?”
温行砚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道:“不是我不拿,只是这归离剑从来都是由百里杌的残魂亲自保管,即便我等想取,他不给,我等也没有丝毫办法。”
“照温宗主这么说,想来那云时宴也拿不到那归离剑了?”
“当是如此。”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归离剑拿不到,对云时宴来似乎是不利,而于他们来说,却更是坏事。可他们要是能够拿到,兴许就能彻底解决云时宴。
左项明思考了一会儿,道:“温宗主,依我看我们都应以大局为重,若是平日,我等自然不会踏足云渺宗的剑冢,只是如今这情况......不如让众道友都进去试试,兴许有人能从百里杌手中取到归离剑呢。”
“不是我不信任诸位,只是那百里杌......”温行砚长叹一声,这才接着道:“百里前辈的残魂,连同那归离剑,昨夜忽然从剑冢中消失了。”
第50章
十二时方镜(七)
此刻, 被修真界众人惦记着的云时宴已经回到了苍炎殿。
桑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停下脚步。
已有数十个魔修等在前面,个个一身黑衣, 垂着头, 一副不敢直视云时宴的样子。
桑宁没管他们, 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处的地方。
转过头来, 放眼望去。
在她印象中, 魔修的地方,就算不是被黑暗笼罩的阴暗沼泽, 也该是荒无人烟的荒漠之地。
但出乎意料的,苍炎殿却是位于一座被茂密杏花覆盖着的山谷中。谷中一座三面环水的小岛,岛上十数座建筑围绕着中间一座三层琉璃殿, 周边云雾缭绕, 恍若仙境。
这环境,比起云渺宗来也不遑多让。
“恭迎魔君。”
有一黑衣魔修上前来, 微微躬身,目不斜视地与云时宴说道:“魔君所说不错,那宋霁尘果真是最先察觉我们攻打万药宗是在调虎离山。亏得魔君提前在万药宗布下了千迷阵, 才拖延了一个时辰。”
云时宴嗓音淡淡地应了声。
那魔修便又接着道:“魔君此行可还顺利?”
云时宴顿了下, 下意识转头去看了看桑宁。
小姑娘看也没看他, 微张着嘴, 面上全是好奇神色, 哪里有半分担忧自己的处境?
此行是为了去寻归离剑,眼下,也算是寻到了。
怎么不算顺利呢?
“九幽境可有异动?”云时宴淡声问道。
那魔修似乎是楞了下, 反应过来后,立即摇了摇头:“并无。”
“怎么会没有?”跟在后头的九疑朝那魔修瞪了瞪眼睛, 插话道:“长流你肯定是偷懒没去盯着九幽境吧?我们在云渺宗的禁地里都遭到九幽那些鬼东西的袭击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长流惊讶抬起头:“那些鬼气出现在了云渺宗?可我明明——”
话说了半截,他的视线就是一滞。
魔君身旁竟然……跟着两个女子!
前者与魔君并肩而行,一身水蓝色衣衫,发间一条月白色发带。
她面容精致,尤其是一双眼,光华流转,似乎比春日初雪化晴后的溪水还要明亮些。
后头跟着的那个,面容温婉,一眼看去倒不十分出众。
不不,这都不重要……
长流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地盯住了桑宁的小腹。
这女子身形如此纤细,怎么那肚子却鼓起来了,可不要告诉他这肚子是吃大的!
即便在长流好似见了鬼的瞪视中,桑宁也没有半分不自在。
见长流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扯了下云时宴的袖子:“我有点累了,能不能先歇会儿。”
云时宴蜷了蜷手指,脸色稍沉,冷冷盯了眼一直不曾从桑宁面上移开目光的长流:“此事明日再议。”
长流这会儿才突然察觉到什么,浑身一僵,立刻垂下了视线。
“是。”
那数十个魔修同时躬身应道。
九疑也正要离开,视线不经意瞟到那一蓝一绿两道身影声,才想起来什么。但他这会儿又摸不清云时宴的心思,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是原地卡住了壳。
还是桑宁出声唤住了他。
她指了下岁屏,对九疑道:“去给她准备一间屋子,要环境好一点的,她受伤了需要好好修养。”
语气态度自然到仿佛她是苍炎殿的主人似的。
九疑先是懵了一下,随后脱口而出问道:“只要一间?那你住哪?”
桑宁瞅了眼九疑,理所当然道:“我当然跟你们魔君一起住了。”
这话一出,九疑和长流,包括岁屏都愣住了。
就连云时宴都顿了一下,垂眸深深看了桑宁一眼。
桑宁朝他笑了笑,转头看着岁屏跟着九疑离开,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了两步。
走过云时宴身侧,察觉到他没动,她还回头疑惑地望他:“你怎么不走?我不认识路啊。”
云时宴不动声色地看着桑宁,一言未发。
许久,才终于抬起脚,朝里面走去。
桑宁就这样直接跟着云时宴住进了那座琉璃殿。
和从前一样,他住的地方总是人迹寥落,越靠近他的住处,四周就越安静。
这倒也不奇怪,云时宴从前就是个冷清的性子,并不喜与人过多接触。否则一个正常人被封印千年,怕是早就疯了。
一进寝殿,大门便自动关上了。
桑宁回头瞧一眼,半点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
毕竟她接下来是要跟云时宴说悄悄话的,大门敞开着不就被人听去了。
她虽然在修真界中待了近半年,但她的思维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普通人的逻辑当中,潜意识中并不会将修真界中常用的各种法术和结界运用到生活当中。
因此即便是要说悄悄话,她也只是拉住云时宴在寝殿中的桌旁坐下,然后凑近他,放轻了声音道:“好了,现在没人了,你可以不用装失忆了。”
云时宴:“......”
他低下头,盯住了桑宁。
良久。
桑宁长长叹了声气:“好吧,看上去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寝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桑宁不禁抬起眼看了看云时宴。
他虽然看着她,但那视线很陌生,也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桑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都说他不认识她了。
桑宁有些兴致寥寥地把玩了下桌上的茶杯。
唉,怎么办啊。
她原本都有些习惯了和云时宴撒娇或是耍赖,但是现在,她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他却不认识她了。
也不知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多久,忽然,桑宁耳边落下了个冷淡的声音。
“鸣霜琴怎会在你身上?”
他的眉眼依旧冰冷,就连声音落下来,都好像一涌冷泉坠落石壁,打得桑宁的耳朵一个激灵。
她揉了揉耳廓,懒声道:“是你让我拿着的啊。”
云时宴:“我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桑宁:“???”
桑宁:“就是你让我拿的啊。我那时还说这琴是我顺......我捡来的,我就这么拿着不好,是你,你非要我拿的。”
云时宴:“那不是我。”
桑宁有些无语,想了想,又问他:“你还是别骂你自己蠢了。”
云时宴:“......”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道:“鸣霜琴原本是我的法器,上面有我的一缕神魂。”
桑宁:“?”
云时宴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她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着隐隐的疏离:“一千多年前,修真界为了对付我,联手设下封灵大阵。我那时便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抽出了一缕神魂封印在鸣霜琴中。只要有人持着鸣霜琴进入封灵阵附近,我便可以借助那缕神魂,打开封印的缺口。”
听到这里,桑宁立刻就想起来,之前在云渺宗禁地时,那鸣霜琴在她手中使用起来易如反掌,只需一点灵力,便可催发强大的力量。
难道便是因为原本这鸣霜琴中,附着着云时宴的一缕神魂的原因?
“但我后来未曾见过鸣霜琴,”云时宴看了眼桑宁,接着又不紧不慢道:“我打破封印出来后,也曾去云渺宗找过鸣霜琴,只是并未找到。并且,我的那一缕神魂,现在已经不在鸣霜琴上了。”
桑宁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说的好像是我弄丢了你的神魂一样,你那神魂肯定早就被你自己吸回去了!”
云时宴:“......”
他提起这些,并非是怀疑她什么,也不是要拿回鸣霜琴,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这时,桑宁忽然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有,你别以为你一句不记得就算了,我肚子里这个可是铁证,你别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