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摸。
他早察觉到了她身上有自己的气息存在,并且她腹中的那一团精魄,似乎确实与他有着什么联系。
但......不应当啊。
良久, 他才终于动了动唇, 淡声道:“我知晓了。”
知晓......知晓什么了?
一旁的岁屏, 还有跟在九疑后头的几个魔修, 俱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九疑更是彻底僵住了, 喉咙仿佛卡入一块石头。
他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云时宴的脸色,却见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满是漠然的脸上, 此刻竟有了些微的变化。
再想到这位向来是见了修士便杀的主,方才, 似乎的确是出手救了这女子一回。
难道......这女子说的是真的?
九疑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移回目光望向桑宁。
他今日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其实不止他。
他身后的几个魔修,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岁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缓缓合拢嘴,又觉得兴许自己一个从小村落里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才会这么大惊小怪,但她看了看那几个魔修,见他们神色比她艰难得多,倒也就不觉得自己没见识了。
而桑宁这厢,却是半点都不带心虚的,甚至还相当有恃无恐地往云时宴身边贴了贴。
“你看你今日找回了你的老婆孩子,这么好的日子,”她拉住了他的袖子,指了指结界外冲天的黑气:“咱们要不先把这些......东西给弄回去,改日再来打这云渺宗?”
结界外,黑气越来越浓,隐约能感觉到这些黑气中的阴冷死寂之息。
云时宴一皱眉,没有拂开她的手,却是冷声道:“这些不是我弄出来的。”
不是你?
那是......
桑宁侧过脸,直直盯着站在一旁的九疑。
九疑被她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摇头道:“真不是我们,那些东西是自己从云渺宗禁地里跑出来的。”
话音才落,从天而降一道凶悍至极的剑气,猝不及防朝着他们几人劈了下来。
剑气劈到结界上,结界立刻便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纹路。
顺着剑气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漫天黑气翻滚中,缓缓现出一个素衣女子的身形。
她凌空站在那,脚下的剑散发阵阵光芒,居高临下,眉眼清冷,面若含冰。
“师兄如此执迷不悟,难道是真的想毁了云渺宗吗?”
她神情冷清,语调平缓,空灵的音色仿佛冷玉清霜。
只是,师兄?
桑宁侧眸瞧了眼云时宴。
这人都入魔一千多年了,竟然还唤他叫师兄?
这时岁屏已经挪到桑宁身边,在她耳边悄声道:“那是云渺宗的三长老,方云华。”
桑宁点了点头。
原书中确有提及过云渺宗的这位三长老,她是男主宋霁尘的师叔,只是书中着笔不多,出现的次数也极少,桑宁只知她修为不低,且在最后的大战中,便是她最先刺中了云时宴一剑。
之前她并未多想,只是如今这一声“师兄”倒是让她隐约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微妙处。
然还没等她想清楚,一道凌厉剑气便又朝着结界劈了下来。
桑宁这回看清了,方云华周身那像一抹烟岚一样,起伏于袅绕左右的轻纱,便是她的本命剑“无刃”。
而结界也因着方才这一剑,轰然破裂。
云时宴从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他飞身而上,迎下方云华一招,剑气透体而过,身后草木尽数摧折。
大能修士之间对战,其爆发的威压堪称恐怖。
以此地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整片地域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泥土与草木被掀飞,混合在变幻无穷的剑招之中。
其余人很快便感觉到心脏咚咚,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
云时宴对战之余,下意识便想给桑宁再捏个结界,哪知灵识只一瞟,就瞧见她反应极为迅速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赤焰龙盾,拉着那只女妖一起躲了进去。
他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下。
这下他可算是知道他今日他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法器都去哪儿了。
而后他收回灵识,抬手掐诀,手中的九阙剑化作一道银芒,划破长空。
双方都释放了威能。
极招相对,就连那莫名其妙的黑气一靠近,都被这狂乱的气劲搅得四散无痕。
桑宁一边不眨眼地盯着看,一边心中又觉得奇怪。
如果没记错,云时宴应当是大乘期修为,即便被封印了千年,可都到现在这时候了,修为肯定已经恢复。而方云华最多不过合体期。若二人修为只相差一阶,一对一时也未尝没有越阶一战的可能,可这两人的修为可是相差了两阶呢,按理来说,方云华绝不可能在云时宴坚持这么老一会儿。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猫腻?
桑宁忽然觉得牙齿有点痒,从储物袋里掏出两片肉干,一边狠狠咬了口,一边还不忘分一块给岁屏。
“吃!”
岁屏不由地愣了下。
那个男人不是你孩子爹吗?
你孩子爹那跟人家打得昏天暗地的,你这怎么还吃上了?
她愣愣接过肉干,跟着愣愣咬了一口。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一旁的九疑还在拼命抵挡着威压,见状,心中霎时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受。
不是,我们在这苦苦支撑,你们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合着你们俩当看耍猴戏呢?
却在此时,天边云色变幻,一道道人影正疾速朝这里飞来。
云时宴也察觉到了,他手轻轻一抬,一把仿佛由寒冰制成的古琴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是鸣霜琴!
桑宁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储物袋,果然一直搁在里面的鸣霜琴不见了。
半空中,云时宴轻轻弹动琴弦,周围的灵气开始汇聚,逐渐凝结成一条冰龙,向着方云华猛冲而去。
方云华用手中无刃去挡,然而冰龙在攻近她身边时瞬间便将无刃冻住,连带着将她也给生生给困住了。
只是一眨眼,他便出现在了桑宁面前,一手揽住她的腰,飞身一跃。
桑宁嘴里还咬着没吃完的肉片,急道:“等下,还有岁——”
话音戛然而止,空中瞬间便没了她的影子。
岁屏心下一慌,下一瞬,她便被人拉着,也消失在了原地。
黑气滔天。
好在宋霁尘和一众大小仙门的人及时赶到,及时设下九极阵困魔阵,才算是将这些黑气暂时封印在了云渺宗禁地之中。
事毕,所有人一道来到云渺宗议事大殿。
无极刀宗的宗主左项明脾气最为火爆,第一个忍不住开口:“这个云时宴是不是疯了?他把我们都引到万药宗,自己却偷偷跑到云渺宗禁地,还把九幽境那些东西都给带过来了,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有了左项明带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云时宴此人狡诈,这会不会只是他的障眼法,他或许另有目的。”
“此言有理。”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不就是想把整个修真界都毁了,好给他的父母家人陪葬吗?”
方云华听到这里,缓缓垂下眼睛,道:“若不是当年我们欺瞒他在先,兴许他家人的事,他也能慢慢看淡。”
“他怎么可能看淡。”云渺宗二长老莫问天接话道,“从前玄清道尊便是因为太过看重他,才生了心魔铸成大错。我们不告诉他事实,也是怕他误入歧途,大家的本意都是帮他。可他呢?他又何曾感念过玄清道尊对他的教养之恩?还因此迁怒整个修真界,简直冥顽不灵!”
“不错。”左项明颔首:“以他的性格,今日敢将九幽境那些东西都放出来,定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
“我们还是要加强警惕,谨防被他杀个回马枪。”
“必须全线警戒。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最终,左项明看向了端坐在大殿中央的人:“据说方才还有人见到他抓了两个女子回去,也不知他想要搞什么把戏。”
女子?
温行砚摩挲了下右手食指上的指环,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左项明还在继续说:“不过这云时宴到底还是出身云渺宗,不知温宗主有何看法?”
温行砚沉默片刻,缓缓道:“他今日前来,应当是想要取我云渺宗剑冢中的那柄归离剑。”
“归离剑?”
温行砚沉吟了下,道:“众道友应当知道上古铸剑师百里杌,但你们应当不知,云时宴的本命剑九阙却是那百里杌炼制的一柄邪剑。”
众人闻言,都不自觉地抬眸看向了温行砚。
温行砚叹了声,这才缓缓道来:“那九阙剑是百里杌跳了炼剑炉,用自己天生剑骨炼制而成的剑,从前便有邪剑蚀心噬魄之说。剑蚀佛心,佛生邪念,剑蚀魔魄,魔亦为善。你们之前未曾听说过,便是因以往持剑之人,都是道心坚定者。”
“众道友应当也知道,云时宴此人从前是个修真天才,可自他生了心魔,那九阙剑便也成了一柄魔剑。千年前将他封印之时,我便将那九阙剑一柄封印在了剑冢中,也是为了能剔除九阙剑对他的影响,可惜......”
左项明不解道:“即便如此,与那归离剑又有什么关系?”
温行砚:“九阙剑是百里杌用自己炼制而成,而那归离剑中则封存着百里杌妻子的一丝魂魄。归离剑的力量虽无法与九阙剑相提并论,但却是唯一可以克制九阙剑的一柄剑。云时宴修为虽已到了大乘期,但他身为剑修,只要能克制住他的本命剑,他便会有所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