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纵再蠢再恶,他也从不在儿子面前说她一个字的不好。
大人间的恩怨,他不想牵扯到孩子身上。
“玩水水。”显然不是第一次陪父亲一起洗碗了,他知道,洗碗可以玩水。
“好,爹爹陪你玩水。” 。
叶雅芙知道,现在的这个村落叫溪水村。溪水村隶属富阳县,富阳县属江浙一带。
自古以来,江浙一带老百姓的生活都是相对富庶些的。
所以,这村里村民整体的生活条件,都不算差。
村里,能住上砖瓦房的人家不少。当然,吴家在村子里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别人家的砖瓦房,比起吴家来,还是差了些的。
江南水乡的村落,随处可见的小溪和河流。
那远处的青山,一眼望过去,就跟一幅画般。
当真是风景宜人,赏心悦目。
寻到条小溪,看到溪水里有鱼,叶雅芙立刻举起鱼叉。
叶雅芙自小是在农村长大的,身为留守儿童,她摸鱼抓虾是一把好手。
先是拿鱼叉叉鱼,后见溪水不深,她索性脱了鞋袜卷起裤管下了水摸鱼。
等到日落西山时分,篮子里的鱼已有五六条。
她看时辰不早,也就收了工具。
但却没回家,而是拎着装鱼的篮子往村口方向去了。
《一品首辅》那本书里,在男主及其母亲还在溪水村时,其母姜氏有个死对头。那就是本村的,家里在镇上开医馆的冯桂花。
书里,冯桂花性子泼辣,为人嚣张跋扈,同温柔贤良的姜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书里的冯桂花,处在姜氏对立面,自然是丑角的形象。
可叶雅芙知道,除非杀人放火违背律法,否则,凡事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站在那冯桂花的立场,她还觉得姜氏是坏人呢。
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叶雅芙倒觉得,她可以暂同冯桂花女士联盟。
但她这么做,倒也不只是因为冯桂花和姜氏不对付。最主要的,还是冯桂花夫妇在镇上开了医馆的缘故。
她在某中医药大学本硕连读,有过硬的专业知识。
若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在这里,她总得有个谋生手段,能混口饭吃。
她已经彻底断了日后抱男主大腿的后路,她必须靠自己本事,另谋生计。
书里写,离溪水村最近的镇叫葵花镇,那夫妇二人有辆骡车,便日日乘车早出晚归。
所以她这会儿功夫站在村口等,总是没错的。
倒也没叫她等太长时间,不一会儿,便见一辆车摇摇晃晃从远处往村子这边驶来。
驾车的是个女人,容长脸,细眉,凤眼。看着样子,风韵犹存,并且不好相与。
叶雅芙猜她应该就是冯桂花,便壮着胆子喊她:“桂花婶子。”
冯桂花“吁”了声,停了骡车,她一眼就看到了她额上的伤,问:“你额头上怎么弄的?”
叶雅芙知道,这叶氏平时被姜氏当成打手,肯定没少同这冯桂花作对。
所以,她能给自己好脸色就怪了。
但既想弃暗投明,总得付出点自尊。所以,叶雅芙把姿态摆得极低。
“撞到墙上了,也没钱去看大夫,所以就在这里等婶子,想请婶子帮忙给看看。但不是让婶子白看的,我这里有几条鱼,我留两条,其余都给婶子,做诊金。”
冯桂花
夫妇在镇上开医馆,自然不差这点诊金钱。
但若要她立马松口给叶雅芙看伤,她也做不到。
但她也没立刻就走。
闻言只是轻哼了声,便细算起旧日的账来:“你娘不是最疼你的吗?你伤了脑袋,怎么会没银子看伤?”又说,“你不是和你娘一样,觉得我泼辣嚣张,是个泼妇吗?”
第8章 第八章(大修)又有银子进账
叶雅芙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好过。
这冯桂花并非软弱性子,不是她随便一句话,就能博取到她的同情的。
所以,该道的歉她必须道。从前叶氏做下的那些恶,也得她来承担这个后果。
“婶子,我知道错了,从前是我无知,是我不识好人心,错把蛇蝎心肠当成了好心肠。现下我看明白、也想通了,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待我好的。如今得了自己正经的儿媳妇,对我这个继子媳妇,竟连一点面子情都不顾及了。”
她说得声泪俱下,十分的楚楚可怜。
冯桂花嘴硬,但也有恻隐之心。想着她也实在可怜,就说:“好了。”
但也仍是没立刻答应,只是说:“你先回家去,我寻个时间去你家帮你处理伤口。”
额头上的伤其实不重,凭她自己的经验,养个几天也就好了。
也不是非得要敷药包扎,更不是必须立刻处理了。
她要的,只是一个同这位婶子拉近关系的由头。
现在由头有了,人家也松了口,叶雅芙立马见好就收:“那这鱼婶子拿着。我刚刚下午抓的,正鲜活着。”
冯桂花这才注意到,她裤管是湿的,鞋袜也是湿的。
想着那吴家好歹是本村富户,并不缺银子买菜买肉,怎的叫一个孩子下河摸鱼去了?
可见那姜桃不做人,虐待了继子和继子媳妇。
“鱼就算了,我家不缺,你拿回去自己吃吧。”冯桂花仍是没个好脸色,但却是用最硬的语气说了最关心人的话,“我们先送东西回去,很快就去你家给你处理伤口。”她这次倒给了明确的答复。
“那就多谢婶子了。”叶雅芙赶忙恭敬道谢,“我在家等婶子。”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知道,这冯桂花最不喜黏黏乎乎的性子。既允诺了会去,又说不收鱼,她也不必非得逼她收。
若想给酬金,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天渐暗下来。
吴兆省这个时辰也从书塾回家来了,这会儿院子里人多,正热闹。
姜氏倚在门框上,瞧见她回来,不免刺几句:“这一天的,不是睡觉就是出去瞎逛,饭食不晓得烧,家里的活不晓得干。养你在家里不是让你当大小姐的,你总也得自觉一些。”
叶雅芙停下了脚步,看向此刻露出一脸失望神色的姜氏,直接问她:“映红不是说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的饭另做吗?以后大家不一起吃了,各吃各的。难道这话不是娘说的,是映红故意说来诓我的?”
吴兆省正在房间里窗户下的一方小案上备课,窗户半支开,外头中庭里的动静,他自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叶雅芙的话,他忙抬头看来,问:“什么各吃各的?”他透过半支开的窗,看向妻子。
这话姜氏的确说过,若此刻不认账,真闹起来不太好。
所以,她索性认了:“话是我说的,但我当时说的是气话。你自己想想你这两日闹的,像话吗?早上吃完饭食就去睡,中午了也不晓得烧饭,我是气极了才这样说的。”后面这句,她是对着吴兆省说的,是在向他解释。
听妻子这样说,吴兆省立刻又皱眉问叶雅芙:“你今天睡了一天?”
很好,很会转移话题。母子两个一样,都是转移话题的高手。
叶雅芙也不惯着他们,直接就又提了昨儿晚上之事。
“本来昨天晚上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打算再提的,可你们一次次的,实在太过分,我就不得不再提了。”这句话,她是看着西厢房里正坐窗下看书的吴裕贤说的,意在告诉他,她拿了银子是想封口的,可他们却逼得她不得不旧事重提。
不是她不守约定啊,都怪他们。
“我虽是在你们吴家长大,吃了你们家这么些年的米,可当年我过来时,也是带了钱财来的,我没白吃你们家的米。现在也是给你们家做媳妇,不是当丫鬟,就算是丫鬟,生个病总也得休息休息吧?可你们呢?不说关心我一二句,给我请个大夫来瞧瞧,都恨不能拿我当牲口使。家里我不做饭,就没人做饭了?饿着你们哪位了?一个个的,道貌岸然的道貌岸然,沽名钓誉的沽名钓誉,假装贤德的假装贤德……既求名声,又舍不去好处,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叶雅芙越骂越来劲,越骂越开心。
她此刻口中所说,皆是她心中所想。
“口口声声说心疼继子,为继子好,怜惜他,为他怒骂老天不公。也不怕丢人,外头去逮着个人就哭诉,说老天薄待了继子,装得一副好后娘的模样。若真是心疼,会不给他治腿?会只把银子省下来,给自己儿子读书?得尽了便宜,还要搏个好名声,这天下的好处,岂有给你们一家占去的道理?”
“所以别装了,也别做戏给谁瞧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也只有傻子才被你们耍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多高明似的,天天在家摆谱儿,这是没遇到厉害的,真遇到个厉害的,被吃得骨头都不带剩的。趁早给你们家后代积点德吧。”
叶雅芙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骂完后,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而此刻,门口的冯桂花听到这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口舌这般灵活了?骂人不带脏字儿,却句句直戳要害。那姜桃,就得有这么个人治她!听了这一箩筐话,我心里可舒坦多了。”
一旁,她男人张郎中,使眼色说:“别说了。”
“我说我的,凭什么不说?”冯桂花不听。
不但不听,还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冯桂花心情极好,语气都是愉悦的,“这家里咋这样热闹呢。”
叶雅芙一席话骂完,所有人都被骂懵住了。
甚至,有些话,姜氏都没太听得懂。
但她知道,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话。
姜氏气得是抓心挠肺,偏又不知该如何回击才好,只能一脸厉色的揉着心口。一口老血卡在喉间,下不去也出不来。
屋里,吴容秉自然也听到了这些。目光从窗外收回,搁在膝头的手,下意识的摩挲起来。
康哥儿倚在父亲身边,趴在他膝盖上。圆睁着萌萌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
怕儿子有吓着,吴容秉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不怕。”
姜氏瞧见冯桂花,那脸更是皱成了包子。
但她人前一贯的形象是柔弱的、贤德的,故即便心里的火已经烧了心肺,她也强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