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芙婉谢一番后见推不掉,便就接受了。
“多谢冯掌柜。”
冯掌柜又亲自把叶雅芙送到门口,这才折身回来。
而此刻大堂内,角落的一个位置,两位正面对面而坐的年轻公子见所看之人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后,这才俱都收回目光。
“她就是叶娘子。”柳世昌据实告知坐对面的樊屹,“今日过来,估计是帮盛锦楼的忙的。”又望向面前的这份已被二人吃得精光的空盘子,“眼前的这份糖醋小排,应该是出自她之手。樊兄刚刚也尝到了,口味的确很不错。”
之前只见过烧排骨,或是炖排骨汤。像这样,把排骨做成酸甜口的,还是头回见。
酸甜却不腻,格外爽口,很能刺激人的食欲。
这道菜,值得这么多人闻名而来。
“你心里怎么想的?”柳世昌问他,“人家虽说愿意给你一个一起吃饭的机会,但如今已然是同盛锦楼合作上,你是截不了这个胡了。所以这个饭,你还吃不吃了?”
第40章 第五十章断骨
“吃!”樊屹答得果断干脆,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虽眼前这笔生意没了指望,但这叶娘子既有本事,且看品性也不错,日后或许还能有别的机会合作呢?
就算不再有合作的机会,但这夫妇二人品性端正纯良,多个朋友也无妨。
“你不是说,她那相公也是秀才吗?能中秀才的人,必有学识。日后,前程无量。”
提起这个来,柳世昌则说:“是秀才。只是……因一次意外摔断了腿,如今早不在县学里念书了。”
樊屹点头:“你我虽为生意人,看中利益,但若凡事都只看利益不看别的,也做不成什么事。我看那吴大郎夫妇品性不错,并没因为我突然的慕名而去,又反悔同盛锦楼的合约,只让我们竞价,价高者得。这结识生意伙伴,还是这样靠谱的好。虽想截别人的胡难,但一旦打动了他们的心、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之后也不会被这样的人所背刺。”
樊屹心里自然懊恼,也恨那金掌柜不作为,竟令繁花楼错失了这样的机会。
更恨自己父亲老糊涂了,竟不顾酒楼里的生意,只被那许氏牵着鼻子走,尽听她话去了。以
至于,这几年来,繁花楼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如今,盛锦楼凭着糖醋小排这道菜,怕是要赢过他们繁花楼去了。
但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多的懊恼都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尽力去力挽狂澜。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柳世昌很赞同他的说法,配合着颔首后,道:“樊兄多言极是。所以……便寻个时间,你我一道登门拜访吧。” 。
盛锦楼距离甜水巷不远,徒步走回去,大概一刻钟时间。
叶雅芙就这样拎着食盒穿梭于人群慢慢走,等到回到家时,身上的汗已被风吹干。
“我回来了。”院子门门栓没插死,叶雅芙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这会儿,吴容秉的房间窗户是半支开的,他正点灯坐在窗前的案上伏案书写。一抬头,就能瞧见走进院子的人来。
见人回来,他则搁下了笔,站起了身。
天已经黑透,时辰不早了,所以叶雅芙回了家后,立刻把门栓插好。
她插好门栓的功夫,吴容秉已迎到了院子里来。
白日虽热,但晚风清凉。尤其这会儿,一阵风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哗哗”响。
迎着这样的晚风,吴容秉看向妻子道:“饭在锅里热着。”
快亥时了,这个时辰他们父子肯定已经吃过饭,叶雅芙并不惊讶。
她只问:“康哥儿呢?”然后提了提手中拎着的食盒,笑道,“盛锦楼的饭菜,冯掌柜送的,还热乎着呢。”
晚风下,月色迷人,吴容秉脸上也有浅浅笑意。
“刚刚熬不住已经睡下,他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小孩儿睡觉更重要,一顿少吃些无碍。既已睡着,自不会特意去叫醒了他,给他留一点就是。
“那我们吃。”说着,叶雅芙已经越身而过,拎着食盒走进了堂屋去。
在堂屋那张四方桌上,一样样摆好从盛锦楼带回来的菜。
一大碗米饭,两个炒菜,一个大荤,另还有一个汤。
饿到现在,早前胸贴后背。看到眼前还热乎着,不停在她鼻尖散发香气的美食,她早忍不住,立刻跑去厨房里拿了两只小碗和两双筷子来。
她同吴容秉之间,也无需客气。帮他把筷子和碗拿来后,也不再管他,只自己盛了饭,然后吃起来。
“嗯,好吃的。”她是饿极了,但凡能入口的吃食,都觉得香。
何况,盛锦楼的饭菜,口味上也的确不错。
什么慢嚼细咽,在她这儿,是不存在的。
“你也快吃。”怕吴容秉不好意思,叶雅芙招呼他吃。
吴容秉的确也饿了。
晚上做的疙瘩汤,虽吃的不算少,但到这会儿功夫,也俱都消化了。
再闻着这饭菜的香味儿,也的确是有些忍不住。
但吴容秉素来吃得极慢,哪怕饿了,也不会狼吞虎咽。
夫妇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都只顾着眼前美食。
不知何时,屋里睡觉的康哥儿揉着眼睛站在了房间门口。先是有些迷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得清醒了会儿后,再望向外面堂屋里的父母时,突然小嘴瓢了起来。
一抽一抽的,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忍了会儿,实在没忍得住。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哭,吓得正埋首大快朵颐的夫妇二人一惊。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立刻都丢下筷子,往康哥儿这儿来。
叶雅芙率先过来,一把抱起了康哥儿。
康哥儿见娘抱自己了,更有底气,更觉是自己受委屈了,于是更是放开了嗓子嚎哭。
叶雅芙则一直笑着安慰他:“哭什么呢?爹爹和娘亲不是都在这儿吗?”又亲昵着问,“是不是睡觉做噩梦,吓着了?还是……见我们吃东西没喊你,你生气了啊?康哥儿不气,爹和娘是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你。瞧,给你留了饭菜的。既然醒了,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叶雅芙这般一番好生宽慰,总算是安抚住了康哥儿的脾气。
康哥儿抽着抽着,就渐渐止住了哭。
叶雅芙拿过系在腰间的帕子,温柔着给康哥儿擦眼泪。
又温声哄着他:“娘这几日比较忙,所以有些忽视康哥儿了。等过了这两天,娘不忙了,就好好做一顿大餐给康哥儿吃。好不好?”
“嗯。”听说有好吃的,康哥儿忍不住舔了舔舌头,一脸的期待。
“那你抱娘一下。”
康哥儿咧着小嘴笑,然后双手搂过母亲脖子,紧紧将其抱住。顺便,将小脑袋搭靠在母亲肩头,十分乖巧。
见他小人家如此,叶雅芙一颗心都要萌化了。
而吴容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副母子相亲相爱的温馨画面,他眉眼间也尽是温柔。
“来吧,一起吃。”哄好小人后,一家三口挨坐一起欢欢乐乐吃起夜宵来。 。
第二日下午,高郎中准时出现在了院子门前。
因知道今日下午有这桩要紧事要做,所以夫妇二人这个时辰俱都留在了家里等着,都未外出。
听有人敲门,叶雅芙立刻跑着去开门,然后把高郎中给请进了屋子。
叶雅芙一早就烧开了水将茶泡好等着,这会儿差不多茶也凉了下来,叶雅芙立刻泡了杯送到高郎中面前。
“天气热,您老人家且先喝杯凉茶去去暑热,润润口。”
高郎中倒没客气,直接接过了就喝。
喝完了茶水,暂解了些渴后,高郎中也未寒暄,只直入正题:“准备好了?”他看向一旁吴容秉,又再次向他确认。
吴容秉点头:“晚辈做好了准备。”
“那好。”高郎中搁下茶碗,也不再多问别的,只站起身子来,“那就进屋治腿。”
吴容秉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手撑着竹椅扶手,站了起来。
叶雅芙自然也想跟过去,却被高郎中抬手制止了。
“你就带着孩子等在外边。”高郎中表情严肃,“老朽为人治病,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一旁看着。”
叶雅芙是懂医术的,她还想着,可趁这个机会在一旁看着偷师的。但见老人家是这种态度,她自然尊重,然后立刻说:“那我就在外面,若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就行。”
高郎中没再说话,只在吴容秉的邀请下,进了东边的那间屋子。
叶雅芙则带着儿子继续留堂屋坐着。
康哥见爹爹走了,也要跟着去。叶雅芙拦住了他,微曲身半蹲在他面前:“爹爹有事,我们不去打扰。娘不是在这儿呢吗,康哥儿和娘一起玩。”
康哥儿看了看爹爹屋子,又再看看眼前阿母,然后点了点头。
“真乖。”叶雅芙抱着好大儿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后,又拿起一旁那日柳家公子送的小木马来,“娘陪你骑马。”
叶雅芙这会儿虽在陪着儿子玩,但心思却是飞去了屋里丈夫那儿。
断骨治腿,光是想想“断骨”这两个字,都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那得多疼啊。
古医书上倒是写过,古时就已有一种叫麻沸散的医方,同后世的麻药差不多一样的效果。但这方子只是听说,好似并未真正流传下来。
何况,就算是有,富阳县这种小地方的大夫,肯定也不会有这种东西。
所以这个断骨的苦,吴容秉是必须得吃的。
因心系在里屋,这会儿只觉时间实在难捱。
她以为屋里迟早要传来吴容秉的惨叫声的,所以,随时做好了伸手去捂儿子耳朵的准备。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他凄惨的叫声从屋里传来。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未等来吴容秉的叫声,倒是见高郎中从屋里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