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瞧见她人进来,花嬷嬷和映红默契的互相递了个眼色。
映红欲又挑事,花嬷嬷却以眼神暗示,要她做自己的事儿就行,别多事。
映红无奈,只能垂头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只是心里不快,她便更加用力去切菜,只切得砧板“砰砰砰”直响,颇有些吓人的意味。
而那边,叶雅芙并未搭理她。只捡起一旁柴刀,手起刀落,麻利的给野兔剥皮分尸。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只野兔子给处理干净了。
映红本来是想以刀声震慑别人的,现见别人使刀的手法比她更利落,倒一时被唬住。
叶雅芙处理好野兔后,冷瞥了她一眼,又出了厨房的门。
吴家家里有一口水井,平时吃用就在自家打水,不必去外头河边挑。
这会儿,叶雅芙拿着兔子到井边来打水清洗。
清洗完后,又回了厨房。
而这时候,花嬷嬷和映红已经把暮食准备得差不多。她们掐算着时间,打算等到差不多一家之主的吴兆省快要从书塾回来时,她们就端着做好的饭菜出去。 。
姜氏也在等丈夫回家。人坐屋内,目光一直往外面望。
才瞧见丈夫身影绕过影壁,她便立刻从屋内迎了出来。
“咱家来人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姜氏仍装着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上午阿福去了趟镇上,自作主张邀了镇上林家的小儿子登门做客。那林望远你还记得吧?”说着话便进了堂屋,姜氏主动接过他手中书箱,放在了一边案几上。
然后,她亲自为他倒水给他解渴。
之后,就挨坐在他身旁,继续说起:“这些年,大郎因废了腿的缘故,一直心思敏感。所以,我为他挡了多少欲登门拜访的旧友,这你是知道的。”说着,竟红了眼眶,“今日,我不知情,自又是把那林家的挡在了门外。可阿福回来后,却指责我怠慢了她朋友,说我心思不正。”
“天地良心!”姜氏一边说,一边揉着胸口,恨不能将心给揉碎,“这些年我待大郎夫妇如何,对这个家如何,你都是有看在眼里的。我一番善意,没能换来好话就算了,可竟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说骂……我实在是、实在是憋屈极了。”
拦着大郎那些昔日旧友不让登门见大郎,这件事,吴兆省是知情的。
大郎自从废了腿后,性情孤僻古怪,不让其见曾经旧友,也是为他好。
当时妻子这么做,是经过了他的批准的。
所以,在听得妻子这样的一番话后,吴兆省脸立刻冷了下来。
“她真如此嚣张?”
姜氏则说:“我是什么样性子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我会随便扯谎骗你吗?”
“去把她给我叫来!”吴兆省发号施令,已然是怒不可遏。
堂屋里,这会儿不只是吴兆省夫妇在,吴心莲和吴清泰姐弟也在。
吴心莲见父亲一副要找大嫂算账、为母亲出气的样子,她立刻自告奋勇道:“爹,我去喊。”说着,便往门外奔去。
门外,吴心莲恰与正往这边来的吴容秉一行三人遇上。
吴容秉余光淡淡朝匆匆而去的吴心莲瞥去一眼,心下有数。
一行三人跨过门槛后,林望远向吴兆省作揖行礼:“学生见过吴夫子。”
虽然只有一年的师徒缘分,那也是老师,故林望远对吴兆省十分尊重。
不但敬重,林望远甚至是有些畏惧眼前的老师的。当年读书时,因他脑子比一般人略笨些,可没少挨夫子的打和训斥。所以这会儿,行过师礼、尽到礼数后,他就自觉退去了一旁站着,尽量不在他面前显眼。
吴兆省是极要脸面之人,既有外人在,他也就没提方才之事,只让大家都坐下来说话。
都落座后,他目光下意识朝一旁大儿子投了过去。
这一望,倒是意外。
大郎今日的状态,似是比平时好了许多。虽仍沉默寡言不说话,但看精神面貌,却是要好不少。
这会儿这林家小子来拜见他,他竟也肯跟着一道过来。
若搁平时,家里若有谁来,别说出来陪着一起见客了,他是连面都不肯露一下的。
打量完长子后,吴兆省这才把注意力落到林望远身上去,留他饭食:“既来了,便留下吃顿便饭。”
林望远起身应道:“是。”
而这个时候,吴容秉主动说:“儿子废了腿也有三四年了,这三四年里,也就今日望远兄弟登门来看。且听阿福的意思,还是她去镇上时遇到了望远,请他登的门。”他喟叹,随之一脸哀戚着继续道,“想当年同儿子交情甚好者,也有三五之人。可自落魄后,竟都生疏了。别说少于来往,竟都直接不再登门,彻底断了联络。”
“可见世人皆重利益、轻感情,见儿子彻底断了前程,再无结交的必要,索性弃了。”
林望远闻言,立刻说:“不是这样的,吴大哥,我们没有弃你。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这几年是一直都想过来看看你的。是……是师娘说你不愿见旧友,我才没进得门来。我若晓得你是高兴我来的,我必常登门探望。”
吴容秉方才之言,就是为激林望远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听他这样说后,吴容秉便轻蹙着眉心,转眸朝姜氏看去,问:“阿娘,儿子何时说过不愿再见旧友这样的话?”
姜氏心里很慌,却极力稳住心绪,尽力的不令自己露出半分破绽来。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难道是阿娘会错了意?”她愁苦着一张脸,“可你刚出事那段日子,心情很不好,村中来人探望,你回回都避而不见。娘实在很担心你的情绪,所以,便不敢再让人到你面前去打扰。这件事,娘还同你爹商量过,经得了你爹同意。”
“那娘是会错了儿子的意思。”吴容秉否定了姜氏。
手抚在膝头,摩挲着衣料,吴容秉淡淡温和笑着:“若儿子能早些见到如望远兄弟这般的旧友,得他们开解,怕早想得开了。今日,倒是要多亏阿福。”
恰好这时候,叶雅芙进了堂屋。
听丈夫所言,她笑应说:“你我夫妻,谢什么谢的?未免生分。”然后问,“我厨房里正忙着呢,爹让小妹寻我来为何事?”
有了吴容秉方才之言后,吴兆省倒不好发难了。
吴兆省一时间沉默着,未开口。吴容秉反倒笑应了妻子话,道:“你今日立了大功,爹是要赏你。”
叶雅芙则立刻接了丈夫话:“爹要赏我,不如赏我些银子吧。如今我们大房单独分开了吃,口粮不走公中了,手头难免吃紧。而且,我还想着要给大郎治腿,也要花银子。爹既想赏我,不如给点实惠的好处,三两不嫌少,五两不嫌多,爹和娘看着给就成。”
叶雅芙知道,要得多了没希望。要个三两五两的,虽然他们肉疼,可顾着有外人在,为全体面,未必不能给。
第14章 第十四章主动出击、挑拨关系……
果如叶雅芙所想,公爹吴兆省被架在了那儿,只能硬着头皮拿银子。
三五两银子,对村里唯一的书塾先生吴兆省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他只光束脩,一个月都不止这么多。何况,还有年节时的节礼、谢银。
吴兆省好脸面,既给了,索性就给个五两。所以,吴兆省看向一旁妻子:“你去拿五两银子来给阿福。”
姜氏可没想到丈夫竟真一口应下给银子,她急道:“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五两银子啊,你可知能买多少东西?”这个银子,姜氏是不欲拿的。
姜氏的反应,算在叶雅芙意料之内。
叶雅芙并不意外,也不急躁,只是笑问她:“平日里阿娘给二郎银子时,从未迟疑犹豫过一下。怎么到了给大郎银子,就开始念叨起柴米油盐贵了?阿娘您想想,这些年二郎读书、会友,花了家里多少银子。甚至为了成全二郎读书,大郎连腿都不治了。阿娘总说对大郎二郎一视同仁,外人也都道阿娘是个不错的后娘,怎么今日在给银子上,阿娘就这般不情愿?”
“难道,阿娘对大郎所谓的那些好,尽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若是真心的对他好,又怎会给个五两银子都不愿?人在做天在看,总得讲些良心。 ”
这不是叶雅芙第一次说姜氏假疼继子博贤名了,昨儿才刚骂过她一回。
可昨儿她骂时,只叫那冯桂花给偷听到了。她同冯桂花本就不对付,她听不听了去,倒无所谓,左右她背地里也没少嚼自己舌根。
但现在,这林家小子就坐跟前……他是男人们,又曾同二郎他们一起读过书,圈层自然不一样。她也怕自己不给银子的事儿会被他传出去,日后于二郎名声不好。
所以心中一番权衡后,姜氏选择给银子。
银子可以再攒,可好不易攒下来的好名声,一旦没了,这么多年的辛苦就毁于一旦。
心下做了决定后,姜氏道:“阿福,你的这张嘴当真是厉害。我不过是说一句,你竟有十句等着我。平日里关起门来无人时,这般不敬长辈就算了。今日可还当着林家公子的面儿呢,你也这般没大没小。”
叶雅芙却说:“所谓‘日久见人心’,以后我们同林兄弟相处的日子多着呢,时间长了,他自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必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连日来,姜氏已经受了多方磋磨,心力交瘁。
此番,既决心拿银子,也就不打算再费口舌之力。
只见她起身,转身进了屋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小锭银子。
叶雅芙立刻接过,笑嘻嘻感恩:“多谢爹娘。”目的既达到,也就没久呆,“儿媳厨房里还热着油锅,就先作别了。”经过吴心莲时,十分得意的冲她抬了抬下巴。
吴心莲气得跺脚。
却又畏惧父亲威严,不敢在他面前作声。
而这时,吴容秉也手撑着竹椅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儿子请望远兄弟去东厢房坐,便不打扰了。”吴容秉也告辞。
林望远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抬手抓了抓脑袋。
但什么也没多问,只跟着吴容秉走了。
花嬷嬷和映红端了饭食进来,摆在四方桌上。
可这时候,前头厨房里一阵阵的飘来肉香味儿。那浓郁的肉香,立刻衬得大家嘴里的饭食寡淡无味。
这顿饭吃的,个个心不在焉,各怀心事。
而东厢房里,三大一小四个人围坐于屋内的一张四方桌上,正大快朵颐。
林望远起初还不好意思放开了吃,最后在叶雅芙夫妇一再的热情下,他这才索性不管不顾的大吃起来的。
不愿浪费一点,连碗底都给舔干净了。
吃完后,一边打嗝一边回味着,并称赞:“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食,真的太香了。”家里走亲访友吃席时,那些请来的厨娘们做的菜,都没这个好吃。
“觉得好吃,你以后就常来,嫂子还给你做。”说着叶雅芙站起了身,“你们继续聊你们的事儿,我忙我的去。”然后迅速收拾了碗筷,拿去了厨房。
叶雅芙才把碗筷搁下,就见厨房门口探了张脑袋进来。
是吴三郎。
叶雅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明知故问起:“三郎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吴三郎憋红了张脸站那儿,也不说话。只把手指伸嘴里吮吸,然后目不转睛盯着锅台上的半碗肉看。
叶雅芙顺着他目光望来,心领神会。倒是大方,她直接端起了那小半碗红烧肉递过去:“这个给你吃吧。”
但叶雅芙并非是心软才这么做的,所谓“舍不得肉套不着孩子”。她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在。
这些年,姜氏在家只手遮天的,搅弄风云惯了。也是时候该让她尝点苦头。
总不能往后一直都是别人打他们一下,他们再还一下。
还是得主动出击,瓦解敌人内部。
吴三郎吴清泰似是怕叶雅芙会后悔般,立刻就抱着半碗肉往厨房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