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便有人搬了把椅子送到杜老太君身边。
杜思瑜慢慢走过去,挨着老人家坐下。
见状,叶雅芙则识趣退了下去。
“叶氏先告退。”为不影响这祖孙二人聊天,叶雅芙自然先请退下。
杜老夫人倒也不虚留,只命身边丫鬟亲自送她出门去。
倒也不是要赶叶雅芙走,是她老人家的确有话与孙女讲。
年前,孙女思瑜前往江南金陵城其外祖家走亲戚,回京途中遇险,幸得有一位年轻后生相救。而那位后生,正是从杭州来京城赶考的举人。
杜家表面上自然对冯裕贤十分客气,但背地里,自然会派人去他老家调查他的一些情况。
总得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家里人是什么样的人才行。否则,又怎敢与其深交呢?
甚至,若他家世清白,且此番春闱又榜上有名的话,杜家或可托举一二,也算是为杜家培养一份势力。
昨儿,三郎亲自来寻了她,说起了这位冯举人的情况来。
与她想象中的略有出入,不算是很清白的家世。
倒不是说他是出生在什么鱼龙混杂的家庭中,相反,他家里继父是童生,还有个继兄也是读书人,甚至是此届应考的举人。说来也巧,他的那位继兄,正是叶娘子夫君。
从小成长在耕读之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自算得上上好人家的。
只是……
这位冯举人并非是吴家亲子,而只是他母亲带嫁到吴家的养子。
其实若只是养子的话,这倒也没什么。
女子没了丈夫再嫁,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有什么的?
只是派去的人查探到,其母姜氏,似乎品行不正。似乎,对其继兄,也就是那位叶娘子的丈夫,做出过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年前秋闱之后,那位吴举人将其继母告上了公堂。
一家子人闹得挺难看的。
而且,这位冯举人,他是娶过妻室的。
是当地一位商户人家的女儿。
只不过,在他秋闱高中之后,二人和离了。
这个节骨眼上和离,很难不令人怀疑什么。
杜老太君活到这一把岁数,实在见过太多人太多事了。这种情况她一猜就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冯后生中了举,眼见前途无量,便看不上结发之妻。
和离,才好另谋贵妻,再得新岳丈家的扶助。
那位姜氏的案子虽最终没能定案,因为姜氏莫名死在了牢中,案子也就自此不了了之。
但,就算没能结案,也可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谁对谁错来。
凭着自己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杜老太君心中自有一杆秤在。
怕自家千娇百宠的孙女会一时糊涂,败在了那位冯举人手中,杜老太君直接把孙子派人打探来的情况同孙女说了。
“你三哥派人去查探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三哥能力虽不如你大哥二哥,但做这点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情况应该是真切的。瑜儿,若事实真如此,祖母觉得那位冯举人并非良人。而且,你不觉得他救你这件事,也实
在太巧合些了吗?”
杜思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因那次他从歹人手中将自己救下后,她便对其一见钟情。虽还没到非卿不嫁的地步,但也的确是心动了。
长到如今十五岁,身边并不缺优秀男人,可有这样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她一直都知道家里差人去查他的过往了,在得知真相之前,她心中一直都祈盼着能是好的、是利于他们关系继续发展的结果。所以,此番听得祖母这样说,她心里颇有些空落落的。
但杜思瑜素来懂事,哪怕这会儿心中失落不快,她也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她不想让祖母担心。
并且,既然他情况如此,想他们间也是再无可能的了。所以,杜思瑜自然单方面断了那些念想。
也幸好,之前几回相见,要么是有第三方在场陪同,要么,就是距离保持得足够远。
她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有仰慕之情。其实她也有。
只是,既然不是良配,既然家里人不愿她最终去嫁这样的人,她哪怕心中再生涟漪,也只能把那样的情愫迅速掐断在摇篮中。
“祖母放心,孙儿知道怎么做。”
有些话杜老太君自是没挑明说,但既然她知道怎么做了,杜老夫人也不会再继续深说下去。
只是又说:“不管怎样,他救过你,只念着这个,我们杜家也不会亏待他。只是,报恩的方式有很多,能帮扶一把的时候你父兄们自会帮扶。这个恩情,有你父兄去还、也有祖母在,你倒是不必再挂在心中了。”
又笑着道:“等再过些日子,天儿彻底暖和起来,也该带着你出门多走动走动。过完年你十五,该是议亲的年纪了。”
第10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惹来多少名门世家的青……
三年前杜思瑜身子欠安,去城外金安寺求佛,得寺里高僧点化,让十五及笄之前离开京都,最好往南方去,寻有水靠江河之处暂时避一避,可养好身子得以平安。
恰好杜思瑜外祖家在金陵,金陵靠长江,算是依江傍水之处。
说来也是奇了,杜思瑜自去了金陵城后,身子当真就一日日见好起来。
之后,杜思瑜便一直按着金安寺里高僧所说那样,在十五岁及笄之前一直养在江南。直到去岁年底,眼瞅着就要及笄,这才赶往京城来。
所以,也就耽误了议亲的时机。
不过过完年也才十五岁,杜家又是名门,杜思瑜自己本身也才貌双全,不怕说不上一门好的亲事。
本来,杜思瑜倒觉得自己同那位冯举人有几分缘分,但如今,既见家中长辈不愿,她也就彻底歇了这份心思。
之后,冯裕贤再登杜家门时,不管是过门来给杜家长辈请安,还是特意来探望杜思瑜……杜思瑜都铁了心不再相见。
杜思瑜前后态度变化如此明显,冯裕贤心思如此敏感之人,自然能感受得到。
杜思瑜态度的突然冷淡,冯裕贤心中也有数了,大概是杜家查到了他的过往。
原以为老天到底是厚爱他的,虽在富阳时遇到了一些事,可离开富阳后,总算是摆脱困境重见了天日。原以为,借着那个机会,他得了杜家赏识,得了杜小姐青睐,只需来日春闱高中,他便可再登一个台阶去。
却没想到,如今春闱刚过,成绩还未出来呢,杜家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怎能甘心?
一再在杜思瑜那儿碰壁的冯裕贤,心中极度不爽。
若没得到过这样的机会也就罢了,现在得到了,却眼睁睁看着它错手而过,即将失去,怎能不恨?
但冯裕贤并不善罢甘休,尤其是在春闱考放榜后,他高中了二甲最后一名,中了进士,即将入仕为官后,更是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资本继续去追求杜家千金。
所以,在这日,费尽心机打探得到杜家小姐要去城外金安寺上香后,冯裕贤更是精心准备,打算来个美丽的邂逅。
春闱之后,天气渐暖,一日比一日暖和。
尤其转眼入了三月后,更是忽而之间便春暖花开起来。
天气暖和了,出门踏青的人自然也多。
杜思瑜这次出城去金安寺,除了想出门走走散散心外,最主要的是去金安寺还愿。
三年前因身子欠安暂离京城往金陵去避难了,如今身子养好了回京,自得去还愿。
杜老太君不放心孙女一个人外出,自然陪在她身边,一块儿出行。
若只杜家小姐一人出门,他倒是多的是机会制造一次邂逅。可杜家老太君同行,不说随行仪仗得多增多少,便是有杜老太君盯着,他也很难有单独见杜小姐一面的机会。
路上杜小姐身边一直有老太君陪同,不适合制造邂逅的机会。所以,只能等到入了金安寺里。
也算是上天对他眷顾,在金安寺里,他还真等来了机会。
杜老太君要去听什么大师的禅课,杜小姐许是觉得无趣,便自己带着丫鬟出来了。
也是这时候,冯裕贤寻得机会,立刻迎了上去。
冯裕贤自然用了几分心机,今日,他特意穿上了与她初遇时穿的那件蓝色绸衫。并未主动找上前去,而是故意寻了个她能瞧见自己的角度,早早的立在了那儿。然后算准时间,他突然“不经意”一个回眸,与她对视了起来。
而这时候,恰一阵风过,吹落了几片花瓣,落在了他身上。
春风拂面,吹得他额前发丝微乱,令他原就有几分姿色的容貌,更添了色彩。
而这番精心预谋的邂逅,自令原就对他尚未全然死心的杜思瑜,立刻又春心复活起来。
但杜思瑜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样不好,所以,她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心。回避了目光,正要转身而去时,被身后人适时叫住了。
“杜小姐。”见她同自己对视上没多会儿功夫就转身要走,冯裕贤也顾不得再做矜持,只能急急将人喊住,再追了上去。
杜思瑜听到喊声后,倒是不好继续装着视而不见,只能停住了脚步。
她立刻调整好自己心绪,然后转过身去时,以盈盈微笑应对。
“冯公子。”杜思瑜唤他一声,见他颀长身形靠得自己略微有些近,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微微施礼,“公子有礼。”
一时情急忽略了礼数的冯裕贤,这才想得起来行礼。他立刻抱手弓腰,还礼道:“杜小姐有礼了。”
直起身后,冯裕贤一直含情脉脉望着眼前少女。
杜思瑜不敢与他对视,目光碰到他火热的目光后,立刻别开,看向了别处。
见气氛不对,而她也在刻意避开自己,冯裕贤立刻搜肠刮肚着着急寻话题:“有些日子不见,小姐身子可安好?”因为当时他的及时出现为她解了困境后,得知二人是都要往燕京来的,便结了伴同行。
同行的一路上,冯裕贤自打探到了些情况。
比如说,知道她家在京中,却为何人在金陵。
她是去金陵养病的。
“好多了。”杜思瑜始终回避他的目光,但态度却温和,“今日来,就是来还愿的。”
于是
冯裕贤就顺着她话说:“我今日来,也是过来还愿。”
听他说也是来还愿,杜思瑜既觉得好奇,又觉得有缘分,于是也再顾不得避嫌,只立刻将目光转向他:“冯公子也许了愿?”
“嗯。”见她态度上总算有所松弛,冯裕贤心中略松了口气,但面上却不显,只继续说,“大考之前来寺里拜过。”
杜思瑜似这才想得起来他此番春闱高中了进士,于是立刻道贺:“都忘了祝贺你了,恭贺公子榜上题目。”
冯裕贤却摇手,故作谦逊道:“只是侥幸中了而已,不足挂齿。”的确是侥幸,因为是二甲最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