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瞳孔一缩,就要起身冲过来。
乘风退后一步, 冷笑着拍下机关:“不用如此激动, 我只是找一些证据而已。王爷让你闭门思过, 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乘风走出卧房,他直接来到唐乃的房顶之上。王爷让他不能靠近这里, 但有时候人难免有点“脚滑”么,如果只在园外远远看着, 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并不算违抗命令。在市井长大的乘风并不像流云那般古板。“适当地”游走在规则两端, 可以更好地完成任务。
况且, 如果不是为了查出真相, 他也不愿接近这个女子一秒。
乘风面无表情地想。
然而等他刚来到房顶,却没有察觉到房中有人,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按照时间推算,对方被王爷赶出来后早就应该回来了,此时房中无人,又是去了哪里?
如此想着, 远远地就看到唐乃提着裙子跑过来。看其方向,竟然是从南院, 难道又是与他人接应?
乘风的呼吸凛冽了下去,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被剪断,这才发现院中有个面貌普通的丫鬟,正在花坛边整理花草。
他凝神细看,对这丫鬟没什么深刻印象,但是听流云说过,北院内有个被白盈穗呼来喝去,却还是心甘情愿伺候她的丫鬟,名叫寒蝉。
看来就是此人了。
也不知白盈穗给这些女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不然王府的丫鬟怎么如此地……没出息。
轻蔑地眯起眼,就看到唐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面颊微红地问:“我、我有迟了么?”
寒蝉放下剪刀,抬眼看唐乃,见她面上没有异色,只有因为奔跑而泛出来的红晕。低声道:“没有。”
然而只是廖廖两个字,却能听出静湖被风吹皱的波动,乘风不由得“嘶”了一声。
唐乃问:“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呀。”
寒蝉本来紧绷的嘴角立刻勾了一下。她放下早已冰凉的剪刀,“我也是刚出来而已。”
唐乃道:“很晚啦,该回去休息了。”
休息……乘风眯了眯眼。刚才她独自去了南院,定然是见了谁,或者又像上次拿了什么药粉。今晚他定然能发现什么线索。
寒蝉却抬起手:“再等一下。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待我打扫之后就帮你洗漱。”
唐乃看着花坛边的一点点落叶,道:“不碍事呀。”
寒蝉低声道:“不碍事,碍眼。今晚会下雨,若是风雨裹挟进了屋里,就更麻烦了。”
乘风皱了一下眉,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他刚要靠近一点,却感觉脸颊一凉,一滴雨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抬头,哪知脚尖微微一动,却像是踩到什么,脚下一滑,瞬间从房顶栽了下来。
他猛然一惊,劲瘦的腰在空中一转,勉强接住自己脚下的东西。靠着轻功无声地落了地,却不曾想还是碰到了墙角的花锄,“嘎嗒”一响,唐乃下意识地回头。
乘风面色一变,不得不从窗□□入房中,打开掌心一看,竟然是一片落叶。他不由得一愣。
唐乃回头,却没看到什么东西,只听“扑簌簌”的声音,海东青抖着翅膀飞了过来。
唐乃道:“是鹰。它差点被花锄伤到。”
海东青似乎听懂了什么,对三番两次地背黑锅感到不满,叫了一声。然而寒蝉却似乎没听见,她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将落叶从花盆里衔出,然后眯了眯眼。
雨滴变大,唐乃捂了一下被打得冰凉的脸颊。寒蝉将东西放下,开门的一瞬间,视线一定。
“看来还是收拾得不够干净,果真有风雨把落叶卷进了屋里……”
乘风被迫进了唐乃的卧房,在进入的一瞬间,就嗅到了一点那股乘风和王爷经常提到的“异香”,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两个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瞬间一愣,就想跃到房梁上,但起身已经来不及,他只好翻滚滚到床榻之下。
躲在床底时,他忍不住轻轻吸一口气。这里的清香更加明显,只一瞬间,他的喉咙一动。
瞬间理解了流云所说过的“比梨花更甜,比白糖更清,比牛乳更醇”是何意。如果这真是用他不知道的秘法调制的奇香……该不知道会用多少天材地宝。但思前想后,如此贵重的宝贝,又岂会用在一个小小的舞姬身上?
乘风皱了一下眉,他只能按捺下疑虑,静听两人的声音。
寒蝉要关上窗户,海东青要缩着肩膀挤进来,被她面无表情地一看,瞬间僵硬地飞回屋檐下。
唐乃转过头:“外面有声音,是鹰要进来吗?”
寒蝉道:“不是,它飞走了。是雨变大了。”
海东青……乘风有些不明白,怎么这只鹰三番两次地向这里跑,难道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来这里监视她?
如此想着,就看着两个人向床边走过来,乘风眯了眯眼,将自己的骨缝缩紧,一瞬间身形就小了一圈。只要两人不是故意低下头,定然不会看到他。
然后,他就看到层层叠叠的白裙停在他的面前,如同盛开的莲。是白盈穗。
那裙摆轻飘,堆叠在绣鞋上,旖旎柔软,仿佛一拘就能握到一手的香。他看到白盈穗的裙摆动了动,紧接着一节长长的腰带就如同坠落的瀑布一般,在他眼前落了地。
乘风一惊,这是、这是要脱衣了?!
他瞬间回避视线,然而那腰带掉到一半,却瞬间停住。似乎被那个寒蝉的丫鬟接住,只剩一点落在地上,差点扫到了他的手指。
“白姑娘,我来吧。”
寒蝉说。
乘风眸光一闪,听寒蝉的意思,竟是连脱衣,白盈穗都需要别人帮忙?
莫说是舞姬,就连王爷也没有如此之大的排场,最尊贵的主子也不过如此吧。
听白盈穗没有反对的声音,竟然是如此理所当然,想必早已习惯。乘风忍不住眉心一动。不知当初流云观察白盈穗的时候,可有看到这一点。
对方被迷了心智不在意,但他可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凡事都靠自己,最最是看不上这种颐指气使、娇气难伺候的行为。
如此想着,就看唐乃的长裙一抖,如同花瓣剥离,外衫被寒蝉褪下放在衣架上,露出洁白的里衣来。
没了外衣的束缚,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微微一垂眸,就能看到藏在白色裤腿之下的,白得扎眼的双足。
那双脚就坠在乘风的眼前。
唐乃坐在床边,此时被褪去了鞋袜,只剩脚尖勉强踩在绣鞋上。足弓绷直,露出微红的脚心,像是最弯折最无暇的一截美玉,在纯白之下沁出一丝血色来。
乘风的气息差点控制不住,他的喉咙一动,瞬间移开了视线。然而他看不见,却听得见。
先是一阵水声,似乎是寒蝉打湿了帕子,然后贴在她的脚面,唐乃的呼吸变了一点。
寒蝉道:“怕你着凉,所以水温比平时热。”
就连热一些也受不了吗?乘风眯着眼想。
唐乃含含糊糊地点头,道:“着凉也没关系。我不喜欢热,一点点也不喜欢。”
这么娇气……除了被她迷惑的这两个丫鬟,谁还能伺候得了她。乘风如此想着,然而听着她瓮声瓮气的嗓音,像是一块饴糖化在了喉口,他瞬间小时候总是只能看却吃不起的糖人,喉咙不由得一动。
那双脚很快就被收到了床上,乘风闭了闭眼,瞬间松了一口气。
此时外面电闪雷鸣,寒蝉打扫水渍。
白盈穗似乎在床铺上动了动,然后乘风就听到她含含糊糊地道:“寒蝉,现在出去的话会着凉生病,你要不要……留下来啊……”
寒蝉顿了一下,道:“好。”
乘风一顿,这个白盈穗会如此好心?
寒蝉又轻声道:“你先躺下,我守夜。风雨交加,有蛇虫跑进屋内,咬伤你就不好了。”
乘风眯了眯眼,不屑地一笑。
如此娇气,就连睡觉都需有人值守。原来叫这个丫鬟留下来,是因为方便伺候。
又听对方道:“哦,那我有点冷,你能上来吗?”
乘风瞬间一愣,他的视线径直看向床板,似乎想要透过这层木板看清唐乃的脸颊。
她、她怎么随便就让人上她的床?既是一个丫鬟……也不在意吗?
为了让丫鬟替她暖】床,还是、还是有别的计划?
他无法看到那个丫鬟的反应,但却能听到她微吸一口气:“好。”
烛光瞬间被熄灭,他听到床板传来的声响。那个丫鬟一点点地爬了上去,躺下的一瞬间,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呼吸瞬间一窒。
乘风的呼吸也不由得一变,看不见东西,思绪就随意发散,这个丫鬟,到底碰到了什么?
白盈穗道:“我不小心把脚伸过去了,碰疼你了吗?”
那丫鬟顿了一下,道:“没有。若是冷了,可把你的脚……放过来。”
乘风忍不住抖了一下眉梢,放过去?放在哪里,她的手心里还是身上?只是脚凉而已,何至于要如此贴心?王府的丫鬟哪有主动去碰别人的脚的。
乘风心下焦躁,几乎在床下躺不住。即便是白皙了些,看着柔软了些,似乎握在手心里就握住一节温凉的玉,若是真的放在心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瞬间闭了闭眼。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此时乘风早已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他只盼望这两人睡熟,让他能够无声脱身。
然而待唐乃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又听到翻身的声音,一缕发丝从床边泻下,径直荡在乘风的指尖。
他的眸光在暗中闪烁,此时动也不能动,然而在夜色中的清香毫无遮掩地钻入他鼻孔,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他身】上不是潮冷的空气,而是绵】软温热的人】体。
他不由得伸出手,将唐乃的发丝缠在指尖,微凉和顺滑却让他心中莫名燃起一簇火。
白盈穗似乎被寒蝉翻了回去,柔顺的发丝瞬间从他的掌心溜走,麻痒地爬过他指尖上的薄茧。
他瞬间惊醒,猛然收回手。
他勉强恢复理智,暗道自己刚才许是中了邪,竟然对着白盈穗的发丝失神,竟然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
他的任务是什么,对,是监视白盈穗。然而要找出她的秘密,就必须先靠近白盈穗。
想到白盈穗竟然对一个丫鬟的伺候理所当然。但也对丫鬟的靠近亳不设防。
他的眸光一闪。
第二日,皇宫里来了人,上面似乎下达了什么旨意,整个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忙碌起来。
唐乃还是有些着凉,早上晕晕沉沉的时候,模糊地听到寒蝉说将饭菜放到了她的桌上。
她勉强点头。起身的时候,外面早已大亮,她揉了揉眼睛,正要去洗漱,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一打开门,不由得一愣。
是寒蝉。但感觉今天的寒蝉与往日的不一样,虽然身高、身形一样,但是嘴角的笑意格外明显。今日的眼睛也没有浓墨般的深邃,反而是湖水般的潋滟,反而让人看不清情绪。
寒蝉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寒蝉,你不是出去忙了吗?”
对方端着水盆,对她微微一笑:“我不放心你,所以特意偷偷跑回来伺候你洗漱。”
唐乃左看右看:“那你会不会被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