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伯克掼在地上,看向指挥官和雷普利,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在异形战场有过过命交情的人,打算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简言之,异形绝不能活在世上,不能!
*
那一头,幸存者热火朝天地准备跟黑恶势力开干;这一头,阿萨思缓慢地消化着体内的寄生体,活得是蔫儿吧啦。
也不知从异形身上提取了什么基因,她时不时觉得骨骼麻痒,又发出生长的噼啪脆响。尾巴和四肢似乎又拉长了一点,脖颈也是,头上鼓起的两个包变得更大了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阿萨思预感到,她或许离下一次蜕皮期不远了,就是不知道太空站蜕皮安不安全,人类给的食物足不足量,她生长发育所需的能量能不能跟上?
不确定就意味着不安全,而胃是情绪器官,阿萨思又消化不良——是以,她对寄生体的消化节奏变慢,连带着伤势也恢复得慢了些。
好在,苏拉克号并未漂泊太久,它在规定的时间靠了岸,进入了太空站。
飞船与太空站对接完毕,之后,经过8小时的停靠检查,内部人员相继进入太空站,连带着阿萨思一起转移。
她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储存库中,人类为她送来了足量的水和生肉。不知是养恐龙费钱还是送恐龙回地球费事,人类在她身边来来往往,报告怎么也打不完。
喧嚣的日子过了三天,太空站突然安静了不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阿萨思并不关心,她没感知到异形的存在,唯一的“人形异形”大概就是变异中的雷普利了。
果然没什么大事,只是人类在打架而已,就是不知输赢。
翌日,久违的纽特来到她身边,说起了这几天的事:“阿克隆,我们揭露了伟伦公司的阴谋,但结果并不理想。”
“蒂米、贝蒂、马克……都得转移到伟伦旗下的医院治疗,我们又要沦为他们的小白鼠了。”
纽特:“阿克隆,我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我希望你还有未来。”
她只有八岁,却说出了八十岁的话,还做出了十八岁的冲动事:“伟伦公司想要你,雷普利不愿交出你,她一个人干掉了伟伦的一支雇佣兵,很厉害,可她告诉我,她很害怕。”
纽特不理解成年人的恐慌,她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即使是雷普利,也无法保护你,阿克隆。”
“所以,我想送你回地球。”
进入森林,进入大海,永远不要被人类找到。贪婪的人类配不上如此美好的生物,但美好的生物可以拥有无限美好的地球。
纽特:“雷普利告诉我,你呆的储存库就是一艘飞船,她已将设置好回归的轨道,打算先把你送走。”
她抱着洋娃娃退出舱门,在钢板闭合前按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
纽特笑了:“地球见,阿克隆。我和雷普利会去找你,希望你不要躲太远。”
舱体闭合,飞船脱离太空站,载着船内唯一的恐龙朝地球的方向飞去,这一趟耗时需要整整七天。
事发突然,离开得也突然,就像她突然来到矿星一样。她与她们的交集如露如电,既短暂又深刻,可到了最后也没有好好地打一个招呼,做一个完整的道别。
而实际上,她并不想说再见。
她尚未恢复完全,还没走遍太空站,也没在长廊上奔跑过。她与太空唯三的交集只有人类、生化人和异形,是不是太单调了点?
她也想听雷普利的故事,也想学怎么开飞船,更想知道被寄生者有无获救的可能——然而,她忽然走到了这段旅程的终端,这让她意识到生命随时回画上圆点。
人与人的缘就像水,来了的同时也去了,只有她的旅程没有尽头。
*
2179年,伟伦公司丑闻爆出,影响恶劣,大量人类对异形这种生物恐惧至极,并强烈要求将之毁灭。
同年,雷普利发生变异,成为第一个“异形人类”,并受到了联邦的通缉,不得不开启星际逃亡之路。
2180年,雷普利登上了幸存者组成的殖民星舰,前往新的殖民星开启新生活。
2187年,雷普利用自己的血研制出了“解毒剂”,拯救了沉睡数年的被寄生者。
2188年,她与纽特启程前往地球寻找“阿克隆”,然而等她们回归地球后才发现,地球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人性之恶,终是毁了自己的家园。
第74章 魔戒 中土的神圣巨龙
从太空站到地球,阿萨思获得了一张单程票。
七天,飞船中唯有她自己,这无疑是一趟寂寞的旅程。
确实,她记得雷普利做出过承诺,说要将她送往地球,给她一个新的家园。
可她也明白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类的明争暗斗永不止息。局势变幻莫测,雷普利早已自身难保,无法兑现诺言实属正常。
她理解,所以她一直安心养伤、耐心等待,等雷普利做一个了结,也等异形事件迎来最后的清算。
可她没想到,人类集团的利益盘根错节,非一朝一夕能够撼动。
幸存者的发声虽然揭露了真相,给世人敲响了警钟,可他们等来的不是公道,而是来自掌权者的压迫和清理。
动乱已起,她自动被归入雷普利的阵营。她本以为会在太空站与人类交手,却不料雷普利不愿她再受牵连。
她拜托纽特送她走,兑现她对她的承诺。
纽特做到了。
自飞船脱离太空站起,她一如这飞船般脱离了她们的命运,也不知她们未来的轨迹会通向何方。
或许她不该惆怅,也不用多想,可思及人类脆弱的生命、羸弱的身体、孱弱的武力……她总觉得此次过后,再遇会是在她们的墓前。
她们想着“以后再见”,她却看到了“死亡终点”。
沉默许久,阿萨思终是收回了盯着舱门的视线。
有相遇就有离别,很多次了,她也该习惯。
扭头看向窗外,她看到一片漆黑的深空和不规则的星体,也“看到”多层次的射线和紊乱的能量波。
很多,很满,几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可见浩渺深邃的宇宙并不像人类说的那么安静,只是人体的感知有限,他们察觉不到太空的 “热闹”而已。
大概是吸收了异形基因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的感知力正在朝一个极为神奇的方向进化。
这不是错觉,她的感知似乎跳过了“依赖五感”的阶段,进入了一种类似“意识传递”的层次。
在多次实践中,她觉察到自己不仅能“看”到一颗颗星球散发的能量,还能从星球发散的能量中“感知”出它们是死是活。
有点离谱,星球也有“死活”之分吗?
还是说,生命存在的形式原本就不止一种,能有地球生物就会有地外生物,能有人工智能就会有星球意识?
星球有生命是亘古存在的事,只是她进化至今才发现,对吗?
那么,既然星球分死活,地球又是死是活?
如果它是死的,万物就相当于生活在一具巨大的尸体上;如果它是活的,万物就与它共存,那万物与菌群又有什么区别?
许是单程之旅太单调,阿萨思竟思考起了“哲学”相关的问题。
她不仅思考,还实操——居然离开了一直养伤的仓库,挤进长廊里,用爪子勾开一道道机械门,伸脖子往房间里探探有什么。
别说,飞船虽然空荡荡,但她还真找出了一些东西。
它们分别是一册《飞船驾驶说明书》、一本人类的日记,以及几个喷火器。
出于无聊,阿萨思开始看书。
可大体型生物翻书委实不方便,稍一不慎,她就会翻过头,还忘了之前的页码。索性,她不看工具书了,取过人类的日记打发时间,翻到哪页是哪页,不打算为难自己。
殊不知,写这日记的人有点东西,短短几句话,就给了她极大的信息量。
日记的主人名叫“巴里·艾伦”,内页画了个闪电符号,似是随手涂鸦。
看名字是个男人,行文有点啰嗦,笔法幼稚又夸张,与“成熟”搭不上边,心智年龄或许不大……吧?
可他的一手字很漂亮,写的内容也算有趣,不像是人类小孩能写出的东西。
不过,当阿萨思看到落款的“闪电侠”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她对人类的了解,会以“侠”自称的只有青少年,对方的年纪最多十五六岁,不能再多了。
只是他的日记——
阿萨思凝神看去,不知为何,他的字里行间总给她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彼得说得对,哪个正经人会写日记啊,可我刚好不是正经人,毕竟哪个正经人的速度能超越光速呢?”
“超越光速能够让时间倒流,我试过了,真的可以!我能游走在时间线上看到过去,可我不敢靠朋友太近……啊,看到布鲁斯了,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挺活泼的,怎么长大了这么冷漠呢?真想吓唬小布鲁斯,但我不敢,惹谁不能惹布鲁斯,蝙蝠一家都记仇。”
“宇宙不是独一,而是多元,是无数平行时空的叠加,并处于不断的膨胀中。”
“时间没有单位,它在宇宙中的概念是‘无’,似乎只有我们人类会给时间定一个单位,永恒族压根不在乎时间。”
“时空穿梭需要能量,无论是精神能量、躯体力量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达到了一个阈值,就达成了穿越的条件。我的速度到位了,超人的力量到位了,所以我们能与时间赛跑。可布鲁斯什么到位了?钞能力吗?可恶的有钱人!”
“今天运气好,居然落在了一艘飞船里。真安静,好像没什么人,那我就在空房间休息一晚吧。”
这是日记记录的最后一段话,字迹瞧着很“新鲜”,之后就再无内容,尚留小半本空白页,似乎日记的主人不小心把它遗落在这里。
可要是不小心……
那不就意味着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有一个人类出现在她的飞船上,然后又凭空消失了吗?
不可能,哪有这样的人类,不存在。
但,日记是真实的,字迹是清晰的,除了内容离谱有点不可信——不,人类何必跟她开这么一个玩笑,太空站的人根本不知道她识字。
也没必要伪造一本日记增加她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忙着打架没时间。
阿萨思难得迷茫,摸不住这本日记的可靠性,而就在这时,一股诡异又熟悉的感觉突兀地浮上心头,令她福至心灵地感应到“地点更换”的前兆。
等等,怎么回事?
飞船仍在航行中,距离她驶向地球仅过了三天,在一切正常的前提下,这种感觉就来得异常清晰、也更容易被她的体感捕捉。
来不及多想,阿萨思猛地看向窗外——
由于“第二视角”可见的东西增多了,这一次的场景变换她是真切地看在了眼里,看完只觉得叹为观止,简直称得上是一种艺术性的“无缝衔接”。
映入她眼帘的依然是宇宙,有无边的深空、孤独的星球、交错的射线,它们各安其位,互不干扰,依照着某种说不出的规则运行,显得有序又安宁。
可就在某个瞬间,这份安宁被打破了,属于“秩序”的一切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她看到宇宙的漆黑在一点点褪去,星球的旋转减缓了速度,就连射线都淡化到再也不见。
飞船外的“天”变了,变得有了颜色。飞船像是从太空飞入了地球地范围,她亲眼瞧见了蓝天白云,也俯瞰到了山脉大海。
只是,飞船不知为何没有摸到地球的轨道,它的警报灯突然亮起,进入了失控状态。无法链接陆地和太空,无法维持该有的平衡,只能勉强张开防护罩,努力调整着岌岌可危的内外压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