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普利的脸一下子褪去血色,只觉得一切的发展简直荒谬无比,怪诞得像是一场充满讽刺意味的默剧。
实在是离谱!太离谱了!
矿星的异形群杀不死它,异形女王打不败它,成群结队的抱脸虫无法寄生于它——可它却被它救过的人类!在一艘堪称“安全”的飞船上!被一只抱脸虫给阴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怎么做?”雷普利握拳,气怒交加,“让我杀了它吗?”
又一声冷笑:“还是说,希望我把它交给伟伦公司,让他们给它取出破胸者?”
殊不知,就像人与人是不同的,生化人与生化人也有着极大的差距。
主教显然对伟伦公司不感兴趣,也对杀死恐龙没有想法,他只是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思考,并给出合理的建议。
主教:“为什么不先从给它做个体检开始?”他跟不上雷普利的脑回路,“至少先确定它是不是被寄生了?”
雷普利:“如果是呢?”
主教:“我们需要商量给一头恐龙做手术的可行性。”
“如果不是呢?”
“那么,谁都有可能被抱脸虫寄生,苏拉克号或许永远无法与太空站对接,或者进入地球。”
听到主教的回答,雷普利才终于相信,有部分生化人也是可信的。
*
凌晨4点,达成共识的雷普利和主教先封锁了伯克的隔离室,再唤醒了所有陆战队的大兵,将“秘密任务”的紧迫性和危险性告诉他们。
闻言,詹妮特一拳打在钢板上,怒骂:“该死的!伯克住哪间,我先崩了他!”
雷普利:“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找出与他对接的那个家伙是谁?”
“狗屎!这一切都是狗屎!”他们怒骂。
可骂归骂,他们还是穿好隔离服,搬着检查设备和武器飞速前往船尾的登陆舰。
他们的动作很轻,自以为不会扰人,但舱门一开,沉睡的阿萨思便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全副武装的人类,扫向他们带来的设备和热武器,又转向了雷普利,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大兵:“见鬼,我们穿了好几层,它怎么知道这个是雷普利?难道它能透视吗?”
主教:“有些生物看人不需要眼睛,比如异形。”
大兵们:……
雷普利上前说明情况,没有丝毫隐瞒,她与它并肩作战过,明白对方是高级智慧生命,只要她足够坦诚,它必定会权衡利弊。
果然,在听到“你有可能被寄生了”时,阿萨思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异形女王无处不在,原来是寄生在她体内啊!
不对,现在不是“恍然大悟”的时候,她被寄生了……
阿萨思没有阻拦人类给她体检,反正她也清楚体检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当设备挪到她的肋骨时,因与心脏的位置相近,她难免散发一些杀气。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大兵浑身打颤,可他们还是敬业地完成工作。
没多久,显示屏上投出了寄生体的影像。阿萨思看到,抱脸虫死在她的喉管里,而一只破胸者寄生在她的胃袋中。
可不知为何,它看上去并不活跃,个头也极小,颇有点“营养不良”的症状,最重要的是,它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看上去像是死了。
雷普利:“这是……怎么回事?停止生长?”
主教:“倒像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他仰望阿萨思,“我们的恐龙朋友把它消化了,正在反向汲取它的基因。”
第73章
体检的结果出来了。
由于雷普利坚决抵制“给恐龙做血检”的提议,主教能获悉的、关于恐龙的数据资料并不多,只能从现有的材料中提取可用信息,以此来推断恐龙的身体状况。
主教望向阿萨思,主打一个实话实说:“阿克隆,很不幸,你被寄生了。但我很庆幸,被寄生的是你。”
生化人到底不是人,主教的每句话都踩在“绝对理智”的点上,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如果被寄生的是人,那么新的异形已经诞生,而苏拉克号会沦为战场,成为异形的巢穴。”
“之后,飞船如果没有按照程序自毁,就会沿着既定轨道返航,带着一船的异形与太空站对接。它们会吞噬整个中心星系,繁殖出一个超规格的异形族群。”
“到了那时,除非摧毁太空站,不然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而我至今不能确定,摧毁太空站是否意味着摧毁了所有异形。”
早在事发之初,主教就在脑内排演了数种可能,也确实思考过极端的解决方案。
可他没想到,抱脸虫走了最差的一步棋——寄生天敌。
主教:“我看到了你与异形战斗的画面,我可以确定你拥有伪装、超速恢复和高攻防的能力,还拥有不俗的战斗意识。”
“而要养成这种意识,你的成长环境必须猎物丰富,也需要一定数量的‘天敌’。矿星并不满足这些条件,所以你应该不是矿星的‘原住民’。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抵达矿星的?”
生化人不会相信“星球意志”,只会相信虫洞穿梭。主教对LV426上的虫洞感兴趣,但雷普利的警惕心很强,她不打算让任何人深挖恐龙的来历。
“主教,你的‘体检报告’离题了。”雷普利直截了当,“无论LV426上有没有虫洞,这都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有些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未知的危险,万一我们之中存在第二个‘伯克’呢?”
主教明了,并按捺住了自己的求知欲。
话题恢复正常,主教交代了几句:“阿克隆,脱落的抱脸虫和死去的寄生体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等你把它们消化完毕,你就有余力修复你的身体了。”
恐龙依然是破破烂烂的惨样,这主要是修复力集中在食道的缘故。
寄生体是异物,恐龙的细胞自然会对它产生排斥和消融,不过等“排异反应”结束,恐龙便能慢慢恢复了。
大兵:“为什么不做个开胸手术取出死体?这样它不是能恢复得更快吗?”
主教:“雷普利拒绝让它流血,而我拒绝让‘异形胚胎’进入飞船。”
汲取了恐龙基因的胚胎无论是烧了还是丢进太空,他都觉得不妥,因为伟伦公司总会想尽办法回收。
而他的底层程序是“不能伤害人类”,当一件事存在伤害人类的可能,他就会主动为人类预防。
主教:“寄生体呆在恐龙体内才是真的死了,一旦被取出,它迟早能复活。”他客观又认真地说道,“以我对人类的了解,你们一定会复刻寄生体。”
“而寄生体肯定会活下来,成长为新的异形。你们不仅控制不了,还会沦为它的猎物。然后,重复我们已经做过的事——派出救援队,拯救幸存者,带卵上飞船,再次被寄生。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雷普利抿唇:“嗯,这确实是人类会做的事。”
阿萨思认同地点头,她永远相信人类走在作死的第一线,主教可谓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大兵们:……话很难听,但太过真实。
毕竟,人类总是在重复历史,而没有吸取任何教训。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学不会”,学不会放下傲慢,学不会尊重自然。
*
因尾舱辐射过强的缘故,人类不便久留,只能按时离开。
雷普利提议:“可以让阿克隆换一个地方休息吗?登陆舰里什么都没有,连给它做清洁的水都得让人送进去。”
主教摇头:“目前不行。”
“为什么?”
“对人类而言的致命辐射对它来说意味着好处。”主教道,“或许它能克制寄生体,有一半是辐射的功劳。”
主教:“雷普利,阿克隆与你、与人类、与生化人都是不同的。在我看来,越恶劣的环境反而越能让它成长。”
“以及……”主教给出善意的提醒,“你该做个体检了,雷普利。这几天下来,你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雷普利什么都没发现,直到主教带她进入了幸存者的治疗室。
接着他告诉她,被恐龙救下的研究员已不幸死亡,死因是器官衰竭。异形汲取宿主的优质基因而生,自然会在成长期疯狂抽干宿主的每一份精华,最大限度地满足自身。是以,它们才能在短时间内蜕皮生长,毕竟它们吞噬了一整个人。
主教:“为了保全其余被寄生者的生命,我让他们进入了休眠,直到医疗组找到解决方案为止。”
雷普利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你的问题了。”主教道,“解开你的绷带,雷普利,让我看看你被酸血伤到的伤口。”
绷带解开了,令人吃惊的是,绷带下不是被腐蚀到白骨的胳膊,而是覆了一层浅薄肉色的手臂。新肉长了出来,这简直难以置信!
雷普利:“这是怎么回事?”
主教:“我记得你被救之前,在宇宙中漂流了57年?”
“是。”
“那就是了,你与阿克隆的情况是相似的。”主教的语气波澜不惊,对雷普利的变异接受良好,“57年前的救生舱并没有完整的防辐射涂层,也就是说,你在沉睡时承受了57年的宇宙射线,并成功地活了下来。”
“不管你承认与否,你的身体都发生了一些变异,或许连你的猫也是。而这一次救援行动激发了你的潜能,让你的身体彻底醒了过来。”
雷普利:“我一直清醒着!”
主教:“可基因会沉睡。”
他很平静,“阿克隆接受了辐射的改造,你也是。同样的,你们都对异形的酸血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不,你,雷普利。你也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成了宇宙生物的一种?”
末了,他体贴地补了一句:“请不要担心,我们都不是人,我不会说出你的秘密。”
雷普利:……
她捋上绷带,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飞船显示时间已到次日6点,挺好的,这个时间正好适合她揍卡特·伯克一顿,再好好地吃个早餐。
只是她去晚了,伯克已被大兵拖走,正在接受非人的刑讯。
他们打断了伯克的骨头,逼问他幕后的主使是谁?伯克痛得嗷嗷惨叫,给出了不少重量级的信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带回抱脸虫和恐龙的血样!”
詹妮特给了他几拳,把他揪起来摁在墙上:“你嘴里的‘他们’是谁?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生物武器,求你了!他们要用生物武器处理一些不听话的殖民星!”伯克涕泗横流,“他们想要每一个殖民星的资源控制权,是伟伦,是联邦,是白宫!”
伯克大吼:“他们想要寻找人类的起源,是伟伦牵的头。他们早在2080年开始实施‘普罗米修斯’计划,去寻找生命起源的‘工程师’……”
而在2089年,伟伦公司收到了生化人大卫发来的一则简讯,他们在LV223星球上发现了外星文明的遗迹。
之后,他们失联了。
又15年,另一艘殖民飞船失联,据说飞船上出现了外星生命,它们会在人体内寄生。
詹妮特:“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有异形,对吗?只是一直没把它弄到手。”
如今是2179年,没想到近百年过去了,人类对异形还如此执着。执着到不顾任何后果,非要把这外星生命控制住不可。
伯克:“但、但在看到恐龙之后,他们又改变了主意,他们想要恐龙的血液。因为恐龙比异形更强,它杀死了女王,还拥有智慧可以交流。只要拥有它,或者拥有它的克隆体,所、所有殖民星都会在他们的掌握中……求你了,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