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开始做个人防护措施,喊上莱科做助手,去实验室取过工具,从马丁尸体上撕下一些组织做研究。
出了这样的事,人类会本能地抱团取暖,可科考队往往会做出别的选择。
他们再度投身到修理录音机和电脑的事项中,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把阿萨思“请”出去,而是让她呆在人多的地方。
这时,多琳在另一处墙角坐下,看向阿萨思问道:“你说,你想找我聊‘红肉’的事?”
室内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度,他们一边做着手头的工作,一边支起耳朵听她们说话。
阿萨思没有避讳,间接告诉他们一些信息:“你是在焚烧垃圾的时候看到它的,对吗?”
“是的……”多琳回忆道,“它有一块手掌大小,像无脊椎生物,在火焰中不停翻滚,直到滚进雪地里。”之后,谁也找不到它了。
阿萨思:“当时我听到了你的叫声,可我出去时,却在狗笼里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狗笼?”多琳豁然抬头。
一旁的研究者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大兵止住了擦拭枪支的动作,他们齐齐看向阿萨思,似乎第一次正视了她。
阿萨思:“那股味道很快消失了,像是我的错觉。接着,我看到马丁从狗笼中出来。”
多琳:“你是说……那块‘红肉’进入狗笼,又附着在马丁身上?然后马丁就……”
在场的没有蠢人,即使这只是阿萨思的一面之词,可架不住这个“间谍预备役”目前跟他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他们的利益没有冲突,都是为了“出去”。而早点弄明白四号站发生的事,找出解决方法,才是他们该做的。
假如“间谍”没有说谎,那么马丁的变异类似于被未知生物“寄生”。
联想到南极冻土层中多的是远古病毒,且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不止一例短时间爆发并死亡的传染病……他们倾向于认为马丁死于感染了远古病毒。
“什么病毒能让一个人变成怪物?”还死得那么惨。
“1976年埃博拉病毒首发,被感染者的惨状你不知道吗?”
“……看来南极的病毒比埃博拉强,马丁彻底没了人形啊。”
不同于他们的焦点在“病毒”上,大兵总是对个体的特殊性比较看重。就像现在,就“闻到焦味”这点,派克有了疑惑。
“你的嗅觉很灵敏?”
阿萨思:“没有厨子嗅觉不灵敏,就像每个画家对色彩很敏感一样。”
同样是看落日晚霞,她嗅到能量的涌动,莱戈拉斯看到色彩层次的区别。偶尔,他还给她科普这是几号色,那是几号色,就算是红色也能分十几种。
当然,她对分辨颜色不感兴趣,只有在找变色龙的时候擅长区分颜色。可“嗅觉”就不同了,这一块是她的专长。
“厨子要靠鼻子分辨食材、香料、毒物、药味,甚至火候。没有一个好鼻子可当不了好厨师,先生。”
阿萨思不动声色地探出了她的爪牙:“你可能不会信,我闻得出一个人有没有患病。恕我冒昧,先生,你是否得了癌症了?”
派格气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约克:“派格很健康,从来没生过病,不然也当不上我们的队长。”
“是吗?”阿萨思的语气依然平静,“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跟马丁一样的味道,你们之前呆在一起吗?”
派格脸色一变,另一名出去巡逻的大兵也是脸色一白,因为他记起了派格与马丁站在一起抽烟的画面。
而看到他的表情,旁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本能地远离派格身边,相信了阿萨思的说辞。
派格惊了:“你们居然相信一个德国人?”
“这跟国籍无关,派格。”一名大兵道,“你确实与马丁呆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确定你是否被感染。”
多琳靠着墙角起身,喷火器对准了他:“请配合隔离,去另一个房间,现在!”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一脸凝重的朱莉和莱科走入房间:“我们可能……真的无法离开了。”
第255章
“无论你们信或者不信,马丁都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朱莉以她的医疗执照发誓,她绝没有开玩笑:“我取用了尸体上的一部分组织物,真皮层的成纤维细胞还有活性,可它们在显微镜下展露的形态与人类的细胞完全不同。”
人类的细胞构造很单纯,运作系统化,功能指向性强,各司其职又共同协作,目的是为了让人活下去。
可马丁身上的细胞不同,它们构造复杂,运动轨迹不固定,作用不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是“捕食者”,不仅能捕捉、吞噬人类的细胞,还能伪装成人类的细胞。
“什么?”有人难以置信,“是我听错了吗?细胞会伪装成另一种细胞?”
朱莉:“对,就像癌细胞能绕过免疫系统的防火墙,它的能力显然比‘免疫逃逸’更高级。”
“我用自己的血做实验,发现它们分解了我的血细胞,飞快地吸收干净,再复制了我的血细胞的外貌、行为和轨迹,伪装成它继续运作。”
“明白了吗?狗笼中的狗或许就是这么失踪的。”
“这种未知的细胞会入侵并完美模仿每一种生物的细胞,包括人类。”
“一旦沾染了它,它就会与我们融合,以我们的身体为器皿,逐渐替换掉原本属于我们的器官、血液和组织,直到完美地取代我们。”
她的眼中流露出绝望:“这种侵蚀是从细胞层面开始的……我们不会有所察觉,甚至在它伪装成我们的器官运作时,我们会觉得自己仍是个人。”
它会模仿,完美地模仿!
它骗过了自己,自然也能骗过他人。
莱科:“所以,我们不能离开,因为不确定我们之中谁已经被感染。”
众人的心不断下沉,而等朱莉搬来显微镜要求每一个人当场观察时,众人的心更是跌落谷底。
朱莉面色疲惫:“没有疑问的话,我要处理掉这张载玻片了。”
她选用高热的金属线处理,众人看得分明,当温度陡然拔高的一瞬间,载玻片突然裂开,里头的血滴倏然立起,像个小怪物似地挣扎了两下,蓦地失去动作。
碳化了。
朱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询问众人维修录音机的进度如何,在得知阿萨思能闻出被寄生者身上的怪味后,她颇为震惊。
看看不服气的派格,再看向气定神闲的阿萨思,朱莉一个头两个大:“这……能闻出来?”
阿萨思眼皮一掀:“大概是它的扩散速度比癌细胞还快,所以闻上去也像。”
莱科:“那么,假设你是对的,除了派格,你还闻出谁身上有这股味道?”
“你和朱莉。”阿萨思扫过外出的四名大兵,可他们身上的汽油味实在感人,“他们之中也有,至少两个。”
“胡说八道的德国间谍!”派格大怒,直接提枪对准了阿萨思的脑袋,“你一直在针对我和我的士兵,想让我们起内讧,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跟我们来南极站?”
莱科试图解释:“我和朱莉一直在处理尸体,但我发誓,我们有好好穿着全套防护服!”
可阿萨思压根不理莱科,当派格举枪对准她时已经构成了挑衅行为,她不介意帮将死之人回忆一二。
“我对南极站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去维多利亚港而已。”阿萨思道,“是你们非要带上我,我才来到了这里,不是吗?”
房间里一时无声。
是的,这个德国人是他们非要带上的。她根本不是科考队的一员,也没资格来四号站,仅是怀疑她的身份,他们就带她进入了龙潭虎穴。
玛丽亚捂住脸,叹道:“我们不该带她来,好吧,早知道我也留在船上了……”怕死是人类的天性,“上帝,都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多琳手握喷火器:“既然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感正在瓦解,那就证明自己不是怪物。”
“怎么证明?”
朱莉直接给出方案:“取血。”
“你们都看到了,那些特殊的细胞惧怕高温,只有火焰能把它们消灭。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准备一只容器,你们在容器中放入自己的血,然后——我们一个个检测过去,怎么样?”
方案是不错,但放在她身上可不行。
阿萨思清楚,人类的刀具无法对她的皮肤破防,而她的血液还拥有腐蚀性。万一滴入的刹那就把器皿腐蚀完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阿萨思:“我不同意。”
众人看向她,多琳蹙眉:“为什么?这是最快的自证方法。”
阿萨思勾唇:“也是最快的感染方式。”
多琳一愣。
“四号站沦陷了那么久,你们怎么确定实验室中的工具一定无毒可用?”阿萨思一针见血,“冰封、解冻,天花板和地板都是水,而活性强大的细胞可以随水流动,附着在任何物体上——肉眼看不见细菌并不代表没有细菌,多得是。”
旋即她指向朱莉:“而你,朱莉。”
“身为一名有执照的医生你不清楚这一点吗?你居然用实验室中的工具给自己取了血。”
朱莉是待她不错,很友善,但并不妨碍她怀疑她。
不为别的,就为朱莉对“未知细胞”的描述过于全面,连“自证方案”都给得那么利索,就像是……她很了解这一流程一样。
阿萨思:“总之我不同意取血验证,这只会增加感染几率。”
朱莉脸色一白,她注视着自己包扎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这群大兵是跟她过不去了,约克也举枪对准她,“你只是一个厨子,怎么对实验室的事这么了解?”
阿萨思:“厨子怎么了?我可是德国的厨子,接受德国的教育,你是在质疑德国教学的含金量吗?”
大兵是不懂德国教育的含金量,可在场的科学家不会不懂。一个落榜的美术生都能掀起世界的动荡,或许一个正规的厨子也不容小觑。
多琳接受了她的理由:“她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这么草率,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威廉:“先隔离,最好一人一个房间,不过这里的房间够吗?”
莱科:“要是晚上有人逃跑怎么办?”直升机就在外面。
不同于一开始的平息风雪,阿萨思让外界的风雪更大了一点,并吐出箴言:“偷跑的人会跟直升机一起坠毁。”
面对这种细胞级的感染物,在她没彻底消灭掉它之前,她不会放他们离开,即使这会造成无辜者的死亡。
但没办法,为了不让人类的世界变成第二个浣熊市,她得做这个刽子手。
之后,夜更深了些,隔离也开始了。
威廉要维修无线电,他得和设备呆在一起;研究者得修理录音机,他们也有了固定的地方。朱莉和莱科进入实验室,派格被单独隔离在卫生间,而走廊上的尸体没有处理,阿萨思路过它,与约克、多琳共处一室。
这注定是难熬的一夜,不会有人真正入眠。
果然,仅是挨到零点就出了事,原本在维修无线电的威廉居然摸上了直升机,被关注着直升机的大兵一把逮住,把他拖回屋里。
“我发誓,我没有逃跑!我只是想借用直升机上的设备,四号站的无线电根本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