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脚下的白雪上就被粘稠的血液覆盖,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阿瑞斯对眼前的惨剧兴致缺缺只挑了挑断眉, 淡淡地道:“叫人医治他,再送去领主跟前。”
说着就掉转了马头。
黄金铃铛再次响起,高大的黑马驮着阿瑞斯走进皑皑白雪之中。
“阿瑞斯!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凄惨绝望的哀嚎声响彻在空中,但骑着黑马的男人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仰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这场雪已经连着下了两天了,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甚至裹挟着寒风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那样的密集,沉闷, 似乎要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掩埋掉。
阿瑞斯闭上眼睛, 任由雪花片片落下,落在他浓黑的睫毛和苍白的唇上。
直至雪花将他浓黑的睫毛染白, 才伸出舌尖, 舔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上晶莹的雪花。
冰凉的触感落在舌尖,让他有了一丝丝的真切感,眼前又不可控的闪过那个女孩湛蓝色的眸子。
明艳的、生气的、蓄满泪水的,一幕幕。
……薇薇安, 我该怎么办?
“叮咚。”马脖上挂的黄金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唤来了马背上主人的思绪。
阿瑞斯眨了眨眼,似是清醒过来一般,抬手抚在了沉闷的胸口。
努尔在身后看着, 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才驾马走到了阿瑞斯的身侧:“我们今日凯旋而归,领主晚间肯定会举办宴会,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办吧。”
凯旋的军队还在城外接受着人民的欢呼,阿瑞斯虽然是主将,但毕竟身份特殊并不能骑在战马上享受百姓的夹道欢迎,只能绕过街道提前进来。
不过,虽然在外面不能被膜拜,但晚间的宴会上却一定会是领主身边的红人,只怕到半夜都不一定能脱身。
“我不累,军队该到了,我们去见领主。”
阿瑞斯抬手擦了一下眼睫上的白霜,扬起马鞭策马奔向了城堡的方向。
努尔在身后看着,也只能叹口气驾马跟上。
晚间果然如努尔猜测的一样,领主举办了空前盛大的宴会。
珍稀美食和美酒的桌子摆满了整个城堡,庄园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大家相聚在一起,喝酒跳舞,奢靡无度,看起来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甚至阴暗处到处都是男女相缠,秽乱无度的场面。
努尔到宴会都不到一个小时都已经撞见五六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苟且的男女了。
他有些不适的皱皱眉,侧头看向揉着脖子的巴特道:“以前薇薇安殿下在的时候,最见不得这种大庭广众乱来的,现在殿下不在了,他们倒是更过分了。”
“嗯。”巴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又继续歪着头揉了揉脑袋。
“你怎么了?”努尔奇怪地看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上午见你的时候就在揉脖子,落枕了?”
“不知道啊。”巴特也有些困扰的皱皱眉道:“前两天跟一帮人喝酒喝醉了,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后来总感觉头和脖子不舒服。”
“是不是喝醉把头和脖子撞到什么地方了?”努尔放下酒杯伸手拉着他脖颈看了两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红肿的地方,只在耳朵后面看到了一个螺旋状的红色图案。。
很小,只有婴儿指甲大小,而且图案很淡,要很仔细才能看到。
“你耳朵后面这个红色的。”努尔放开巴特的头,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胎记吗?”
“胎记?没有啊。”巴特有些奇怪的皱眉,转头想找个镜子看看,却看到自己哥哥正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走进了大厅。
巴特顿是忘记了自己要找的镜子,立刻起身就走向了阿瑞斯。
“哥,领主在等你呢。”
阿瑞斯应了一声,将沾雪的大氅脱下来放到了巴特手里,便径直朝大领主走去。
大领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鬓边的发色白了一些外,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愁容。只坐在主位不咸不淡地笑着。
直到看到阿瑞斯这位得力干将后,嘴角的笑意才真实了几分,起身举起酒杯高声道:“来!为我们百战百胜的蛮王举杯!”
场上的气氛瞬间就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举杯欢呼着高喊阿瑞斯的名字。面上也都洋溢着热情的笑。似乎真的将阿瑞斯当成了英雄。
角落里甚至还有女孩子奔放热情的挑逗声。
这些贵族似乎喜欢极了阿瑞斯,丝毫看不出刚开始阿瑞斯要统领军队时的辱骂不屑和抗拒。
阿瑞斯面无表情的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到领主身前单膝下跪行了一礼,才起身接过了领主手里的杯子。
“阿瑞斯,你没有让我失望。”科尔斯落在阿瑞斯身上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欣赏,似乎真的对这位悍将无比的满意。
“职责所在。”阿瑞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只垂眸扫了一眼手中的酒杯便扬头一饮而尽。
领主端来的这杯是最烈的威士忌,入口辛辣刺激,激荡心肺,对于不常喝酒的奴隶来说并不合适,但既然是领主端来的,那就是他想让他喝的。
阿瑞斯从善如流,一口就闷了整杯。
酒水入喉,如同刀片划过喉咙一般的辛辣,饶是阿瑞斯这样情绪不外露的也皱起了眉头。
巴特在身后看着不由得皱眉轻声道:“怎么一口闷了。”
“不是你哥想闷,是领主想让他闷。”努尔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道:“领主想给你哥下马威呢,你哥不得配合他嘛。”
“小肚鸡肠。”巴特不满地哼了一声才转头走回了刚才的位置。
努尔倒不觉得奇怪,毕竟那个贵族会真的和奴隶心贴心呢?
对于阿瑞斯的反应领主是极其满意的,他哈哈笑着,用上位者的姿态亲呢地拍着阿瑞斯的肩膀,和他讲了一些酒类的特色才指着身后的贵族们笑呵呵道:“去吧,他们对你战场上英勇的姿态很感兴趣,和他们讲讲。”
但这次阿瑞斯却没有顺从,只拧眉扫了一眼热切的众人,淡声道:“我没空。”
硬朗的面容上甚至浮现了几分不加掩饰的不耐。
被这样的顶撞,大领主该气恼才对,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地抬手拍拍阿瑞斯的肩膀才道:“算了算了,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去吧,去看看她。”
“是。”
阿瑞斯应的干脆,似乎就等着领主的这句话一样,弯腰行了一礼后转头就迈开大步爬上了楼梯,将身后一众贵族视为无物。
对旁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实在是将拥兵自重,恃宠而骄演绎的淋漓尽致。
领主倒是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或者说阿瑞斯对贵族越不假辞色,对薇薇安越痴迷,他就会越重用阿瑞斯。
…
阿瑞斯走到城堡最顶层的位置,轻车熟路脱掉靴子放到楼梯上后赤脚踩上了松软温暖的地毯。
富丽堂皇的长廊里,铺满了温暖厚实的毯子,两侧点着明亮的烛火,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华丽又沉重的门。
阿瑞斯一直以来紧绷的神色在看到那扇门的时候,似乎终于轻微的松懈了一些。
他沉默着看了很久,像是近乡心切,又像是等什么。
好半晌,才垂眸脱起了衣服。
外衣,马甲,里衣,他将全身的衣服脱干净,只留下一件黑色的裤子才踩着柔软的毯子走向了长廊尽头的那扇门。
大门外的圆桌上摆着一张盛满水的银盘和干净的帕子。
尽管来之前已经梳洗过了,阿瑞斯还是低头仔细的将手又搓洗了一遍才擦干双手,推开了厚重的门。
清浅的玫瑰花香在推开门的瞬间就萦绕在了鼻尖。
“呼。”深深的浊气被呼出,阿瑞斯反手关上大门将挺拔的背靠在了大门上,看向了极尽奢华的房间中央那张缀满了珠帘的床。
壁炉里燃烧的火堆和墙上的烛光映衬在晶莹剔透都珠帘上,将那张床衬的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而床上一袭纯白睡裙,墨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床上的女孩,在满床珠帘的映衬下更是美的像个天使。
“薇薇安……”阿瑞斯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我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了床边,缓慢地弯下精瘦的腰肢,靠近了床上安静的女孩。
她呼吸匀称,气色很好,胸脯在有规律的上下缓慢起伏,好像只是睡着了,轻声叫唤两声就能睁开眼睛看你。
可六个月的时间里,阿瑞斯无数次的呼唤过她的名字,她都没有醒过。
好像今后就再也不会醒来。
这样无端的猜测压的阿瑞斯胸口沉闷不已,他微微蹙眉,忍不住将粗糙的手指落在了她温热的唇瓣上。
粉嫩的唇瓣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连鼻腔里呼出的气也是温热的,可为什么她就是醒不过来呢……
阿瑞斯颤了颤浓睫,垂眸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里。
熟悉的玫瑰清香将他层层包围,像从前无数次一般。
阿瑞斯坚挺的肩膀颤了颤,抑制不住贪婪似的又将头埋的更深了一些。
但他已经足足两个月没见她了,这样的温暖不足以抚慰他在血气翻涌的战场上积攒的思念,于是他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
从眼角到眉梢再到柔软的嘴唇,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缓慢凑过去如同野兽舔舐伤口一般,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粉白的唇。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上升,经过她最喜欢的腰窝,让他全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薇薇安,我要亲你。”男人沙哑隐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便是男人缓慢爬上床的声音。
屋内温暖旖旎,即滋生爱,也荡漾着欲。
第111章 真相
而与此同时, 城堡的地下室里则是和顶楼的温暖截然不同的黑暗压抑。
手脚俱断,满身血污的崔斯坦如同一具死尸一样躺在冰冷的地面,医生为了保住他的性命用了烈药, 却并没有用一丁点的止痛药。
手脚传来的剧痛让他恨不能立刻去死,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撑过去。他皱着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支撑着残缺的身体,奋力起身爬向了角落的枯草堆上。
“吱。”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崔斯坦一惊, 立刻侧头看去,便见一身奢华装扮的科尔斯大领主和身后的霍尔。
崔斯坦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一亮,如同溺水的人看到救命浮岛一般匍匐着爬了过来。
他这副凄惨的模样似乎让科尔斯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 扬手对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招呼。
侍从心领神会,动作娴熟麻利地跪在了科尔斯的身后。
科尔斯没有回头看具体位置,而是弯腰准确无误地坐在了跪地侍从结实的后背,才看向了地上犹如一条丧家犬的崔斯坦。
“崔斯坦, 你要明白如果你说的事情不值得我从宴会上抽身来看你的话, 你剩下的眼珠子舌头可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