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期待和期待落空的绝望里挣扎。
他的话没有人回应,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
他似乎也习惯了,垂眸安静站立了片刻才只抬手放下挽到胳膊上衣袖,捡起地上的外袍,转头走向了巴特和努尔。
两人安静的站着,等阿瑞斯走到了两人面前的小道才迈步跟了上去。
“上个月发下去的轻甲图,已经做好了,我昨天带人上了演练场,效果极好,但做工精细,短时间无法量产。”
“前朝的黑牧师昨日半夜已经押解到皇城了,他仍不愿意改口,让我们杀了他,说他要去上帝跟前告状我们的所作所为。”
“棉花厂,木材场,石场已经施工完毕,再过两个月就能投入生产。民众反响不错。”
“韦塞德斯的公主从下船到如今已经过了七天了,她递了两次帖子,期望能面见,韦塞德斯的国内局势和我们猜测的一样,这位公主应该是被“流放”到这里的,他们的国君希望我们能帮他保住公主,以此来抗衡摄政王。
“为邻国公主接风洗尘的晚宴我安排在了今晚。”
“霍尔两兄弟的下落也找到了,哈伦已经成婚一年,霍尔联合了前朝贵族,成立了反抗军,打的旗号是……为旧主报仇,讨伐反贼。”
巴特跟在身后拿着一张张公文,说得语调缓慢,逻辑清晰,只有说起霍尔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阿瑞斯没有什么反应,只捏着指尖的玫瑰花瓣,直到巴特说完了才一条条回复。
“轻甲是当务之急,但国库现在不能动,下个月的商会你去主持,选合适的两家分别铸造,谁能成,下一年的军械贸易就交给谁做。”
“至于黑牧师,安排他自杀并画像,将画像传到各城,告诉民众,他自杀被上帝厌弃了。”
“棉花厂多用女工,其他地方女工也越多越好。”
“韦塞德斯的公主你去见见,盘问清楚她本人的来意。她有正统继承权,未来会有很大的助力。如果她愿意,晚上的宴会上可以让单身的公爵和她接触。但你不许碰。你未来的妻子我有人选。”
“至于霍尔…”
阿瑞斯停顿片刻,继续道:“把他全须全尾抓回来,她回来后会想见他。还有哈伦和霍巴守卫还有苏雅全带回来。”
“在下雪之前。”
巴特点头,也骑上了马跟了上去。
努尔骑上马跟上了两人,见两人谈完了便紧了紧□□,加快了速度和巴特齐平,偏着头道:“安安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了韦塞德斯那位公主的事情,嚷着要参加晚上的宴会。”
阿瑞斯□□黑马不停,只淡淡问道:“她身边人怎么说?”
“没有异常”努尔说着眉头一扬,道:“安安小姐应该要去见那位公主,公主我还没见到,但公主身边有个护卫,还算有些手段。”
“告诉她不准去,叫人看好她,别让她弄伤了自己。”
阿瑞斯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听着似是关切,语调却冷硬。
“是。”
巴特近些年行动能力极强,上午处理完了政事,才派人请了韦塞德斯的公主前往皇宫。
听到他的消息时,平安正在吃药。
或许是舟车劳顿又或许是她这具身体本身就差,进了城的当天就开始发烧头晕。
医生说是海上漂了几个月,骤然下船身体不适应,再加上有些风寒,所以头晕,要她多休息。
或许是到了这里,她没有那么急了,便遵照医生的嘱咐多躺了几天。
今日刚好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接了巴特帖子。
波昂见她支起身体要起身有些不高兴,抬手压下了她的肩膀:“急什么,喝完药再说。”
平安扫了一眼苦哈哈的药,也没有迟疑皱着眉头一口闷完了才撑起身体起来,走向了梳妆台。
镜子里的人不施粉黛,柔弱清艳,一身淡蓝色长裙衬得她的皮肤雪白沁透。
虽然还带着一丝病气,看着脆弱了几分,但气色还是恢复了不少的。
她满意地点头,用波昂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又化了体面的淡妆坐上了来迎的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驶在宽广的街道上,很快就进了皇宫。
一路上的风景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但大致的位置并没有变。
平安这次比上次进韦塞德斯兴奋不少,一路都没有关窗。
这次会面的地方在是整个皇宫最大的建筑,叫维岂奥宫,是皇宫内最大的市政大厅,建造的地势也是最高的,站在顶部能俯瞰整个皇城。
平安仰头看着这座巨大的建筑,不期然的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留给他的那本册子里有治国之策,也有一些便利发明和武器盔甲的图形。
全是她在现代历史中了解到东西,她从前爱读书便会天南地北的看,到用时还真能写出些好用的。
但毕竟时间仓促,她以为只短短三年很难完成,但近日来听到的见到的无一不在表明他成功了。
不愧是权谋文的男主。
平安笑了笑,想关上窗却见到前面的巨大建筑里涌出了一群人。
平安视力很好,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的巴特和努尔。
乍然见到从前的人,平安心里忽然紧了紧。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黑亮的眼睛里涌上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马车不管里头人的情绪,只“哒哒哒”行驶着,很快就跑到了众人跟前。
波昂从身后的马车上跳下,快速走过来帮她打开了马车的门,朝里面伸出了手。
但金黄色马车里的人却静默着没有伸出手。
巴特和努尔对视一眼,往前了几步,脸上扬起了标准客套的笑,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片刻后,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
雪白细长,柔若无骨。
搭在波昂手臂上的那只手漂亮得像是从油画里出来,在蓝白色的长袖包裹下,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议。
众人好奇的目光还没收回,手的主人就踏下台阶走出了马车。
那是一个清丽动人的女孩。
黑发墨瞳,雪肤花容,清艳的如同一汪春水,沁透干净到了极点。
她缓步走向众人,提起裙摆行了一礼。
那双如黑曜石一样的眸子,清澈明亮,黑白分明,
纯白如百合花。
众人无疑是惊艳的,如同每一个见到平安的人
巴特眼中也有不加掩饰的惊艳,但他显然反应比旁人快一些。他扬起唇角笑着弯腰,牵起她的手,在那只雪白柔软的手背上留下了蜻蜓一吻。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公主殿下长得如此美丽动人。”
巴特笑容爽朗,面上带着真挚的笑容,毫不吝啬他的赞美。
努尔也往前了一步,弯腰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吻。
“我是努尔,听说殿下舟车劳顿,才到皇城就病了,现在看着如此好的气色,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平安看着两张从前熟悉的脸,也慢慢弯起了眼睛。
她浅浅地笑着,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明亮愉悦的神色:“巴特亲王,努尔将军,多谢二位的夸赞和关心,休息了几日已经恢复了。”
她弯着月牙一样的眉眼,雪白的脸上全是干净的笑意。
波昂在身后看着她自如的反应和莫名亲近的态度,心下涌出某种异样的感觉。
她爱笑却很少真情实意,但此刻他知道,她是开心的。
但为什么?他不懂。
不同于波昂的不解,平安和巴特努尔算是相谈甚欢。巴特原本就是善谈明朗的个性,对女孩子又很有耐心,相处起来轻松极了。
而努尔极善察言观色,又为人平和,和平安之间相差很多岁,几乎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女孩在哄。
原本该严肃些的面见,慢慢就变成了三人热火朝天地聚餐。
两人带着她用餐,参观,几乎只用了一下午就将整个皇宫里的风景都带她看完了。
等最后登上皇城内著名的瞭望台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地平线上翻滚着金黄色晚霞。
平安闭上眼睛感受着瞭望台上的风,抬眸看着很远很远处,据说是他们的王为心上人种植的的花海,原本一直压抑在眼眸深处的哀色也如黄昏一般,消散在了盛夏的风中。
眼角似乎有湿意,她抽出一张丝帕按了按眼角,擦去了泪意。
“阿瑞斯,我回来了。”
她低喃着,将情话送进了风里。
“该回去了小公主,今晚的晚宴你是主角,得盛装出席才可以啊。”
巴特的声音被风传来,平安回眸一笑应声道:“好,马上。”
她应着声跳下瞭望台的台阶,朝他们跑去。
丝帕别在腰间,随着裙摆的摇晃而摇晃,最后在经过巨大的时钟时从腰间滑落,遗忘在了瞭望台。
日落月升。
夜幕低垂。
星星如同碎钻洒满夜幕,瞭望台上的月光皎洁明亮。
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提着一盏灯走向了瞭望台。
夜色朦胧,风也不急不缓,但高处不胜寒,即便是盛夏瞭望台上的风都会急躁一些。
手中的烛火摇曳着,似乎快要熄灭,他弯腰将灯放在了避风处,而后朝着高台走去。
高大的男人脚步平稳有力,在夜色中也如履平地。
风急急吹来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他遥望着城市,沉默不语。
瞭望台上俯瞰的城市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即便是现在这个时间,也能看到各处明亮的灯火,如星星点点。
一家一户,一城一池,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