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破坏法阵好像很深奥,实则简单。
要知道阵法一类,对阵眼的精准度要求极高,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有的杀阵只要变幻阵眼,就能转败为胜;
风水驱邪阵中,把阵眼处的镇物挪动半寸,就有可能让整个阵法的局势和‘气场’完全破掉。
对感受不到磁场和气场的普通人来说,家里的摆件挪动几厘米,大致位置还是在那儿,他们很难发现。
米重原和郝佳佳根本不知道挪动的这一点,会让整个阵法都失了势。
米重原太过震惊,瞠目结舌:
“是谁做的?不对啊,我和佳佳就是普通小老百姓,根本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几年持续不断破坏阵法……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我们?!”
“而且这栋房子一开盘我们就买了,是第一任户主,钥匙只有家里人有,难道是丁归田的同伙花钱买通了物业?”
他反复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全然没有怀疑过家人。
旁边坐着的郝佳佳却两眼发直。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有迹可循的答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郝佳佳声音都在抖,抬头去看虞妗妗:
“虞小姐,是……思成吗?是那个孩子吗?”
米重原:?!
“不会的。”
男人下意识反驳妻子,皱着眉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小声说道:
“思成才多大?13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不能因为孩子父亲的原因就怀疑他,房间不隔音,他心思细腻听到肯定心里难受。”
这些年米重原对待丁思成的态度,就是一个合格的、无从指摘的继父。
哪怕丁归田一直在纠缠他,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他也没有把愤怒发泄到孩子身上。
如果迁怒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和丁归田那样的畜牲有什么区别?
郝佳佳紧紧握着拳,指甲抠进手心。
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母亲。
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明白,儿子和自己、和这个家庭不亲近。
丁思成从来没喊过米重原‘爸爸’,也很少会像普通孩子那样对她撒娇亲昵。
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小孩儿壮实些,同时脾气也焦躁,在河田村就经常和村里的孩子打架,转到城里上学更是接连与同学发生冲突,她经常接到老师告状的电话。
为此郝佳佳一度有着隐性的担心,她怕丁归田体内罪犯的基因,真的会遗传。
她也清楚孩子的爷爷奶奶肯定会说自己和丈夫的坏话,并且丁归田重新出现,也瞒不住两个小孩儿。
于是他们二人专门找了一天,拉着当时十岁的丁思成谈心,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孩子。
早熟的丁思成眨着黝黑的眼睛,很是乖巧:
‘叔叔,妈,我知道爸爸欺负人是不对的,我不听爷爷奶奶的话。’
听到儿子这么说,郝佳佳还很欣慰,心想幸亏把孩子带出了农村,没有让他长歪。
现如今虞妗妗却告诉他们,一直有人在帮着丁归田,破坏家里的阵法。
能够对家里的变化了如指掌,有家门钥匙、空闲时间,还能在他们身边蛰伏这么长久……桩桩件件的指向性都很明确了。
郝佳佳当然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孩子,可她也不能装瞎。
迎着夫妻二人的目光,虞妗妗给了确定答复:
“就是丁思成。”
“他动了我的符,身上留有残存的气息,错不了。”
郝佳佳猛地捂住脸,发出崩溃的呜咽。
而米重原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又由青变白,最终怒火中烧咬紧牙关。
丁思成今年十三,丁归田出现时,他才八九岁……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里就已经怨恨起自己这个继父和他母亲,在帮着丁归田做坏事!
他平日里那些乖巧懂事,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在骗人!
这已经不是可恨,而是可怕了。
米重原‘噌’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次卧,握住房门把手,想把门推开。
门却从里面反锁了。
他大力拍着门板,半晌里面的人也不开门:“丁思成你给我出来!”
里头的女儿被吓到了,‘哇’地哭了出来。
见状虞妗妗弹出一道劲气,把锁芯直接崩坏,米重原一把推开房门,拽着屋里的男孩把他拖了出来。
在次卧听到一切的少年知道事情败露,也不伪装好孩子了,他像只愤怒的牛犊,用带有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米重原和郝佳佳,又去瞪虞妗妗。
这小屁孩。
虞妗妗心中冷笑,瞳孔盯着他一瞬紧缩,凶相毕露的妖性吓得他不敢再瞪。
丁思成用力挣脱,还拿脚去踹自己的继父:“你放开我!别拽我!!”
米重原气得两眼发红,箍住孩子的两条手臂把他甩到墙根,怒呵一声:“站好!”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你一直在帮姓丁的对付我们,破坏我们家的风水和符?!”
丁思成满脸怨恨,胸膛起伏:“是又怎么样?你们都该死!”
“假惺惺说什么把我当你的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杀人犯!你们活该!活该!”
听到这句话,郝佳佳彻底忍不住了,她站起身走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甩在丁思成的脸上。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年就不该把你带走,我和你叔叔纵使有千万的不好,可我们给你吃喝供你上学,这个家里最没有资格指责我们的人就是你!”郝佳佳难以疏解心中的愤怒。
近四五年来,他们饱受丁归田的折磨。
丈夫工作接连失利,她自己时不时被附身的他打骂,最后甚至连家里最小的女儿都陷入危境……
罪魁祸首,竟是她郝佳佳生出来的好儿子!
这太可笑了。
饶是母亲的眼泪和继父的失望,都不能让丁思成有丝毫悔恨。
他梗着脖子冷笑:“我要他养我了吗,他杀了我爸爸还没坐牢,这是他欠我的!”
郝佳佳忍不住,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你亲生父亲就是个畜生,他早就该下地狱!”
米重原抓住暴怒的妻子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而后一脸沉痛看着小男孩儿:
“丁思成,你怎么长成这样了?我和你母亲同你讲过很多遍当年的事,你已经13岁了,不是小孩子,但凡懂点事也该知道,过错方是你亲生父亲。”
“我承认我杀人有罪,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可你母亲呢?她有什么错?她被你亲生父亲害成这个样子,还有你妹妹,从出生就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妹妹有什么错?你不仅看着丁归田欺负你母亲,甚至还帮着他为非作歹,你有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
听完米重原的这番话,虞妗妗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当今社会难得的大好人,都这时候了还能忍着怒火,同这样的孩子讲道理。
很可惜,对方并不承他的情。
丁思成冷笑说道:“反正你们杀了我爸,我爸都死了,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呗。”
“就算我爸有错,可他们都结婚了,你还和我妈搞在一起把他害死,就是你们俩不要脸!你们害得我从小就没有爸爸,让全村人都嘲笑我……”
“哼哼,我爸早就死了,我根本没妹妹!米思佳那个小孽种才不是我妹妹!”
“……”
郝佳佳浑身的血液倒流,气得头脑发晕两眼昏黑,往后一踉跄差点栽倒。
眼瞧着她有被气出内伤的险况,虞妗妗一个眼神,趴在身旁的芜情向前一扑,顶住她后仰的身躯。
伏灵仰着头,有点担心:“郝佳佳你没事吧?”
米重原松开抓着男孩儿的手去搀扶妻子,丁思成趁机跑远,跑到亲生父亲的供台和照片旁边。
哪怕看到母亲被气得集火攻心,脸色发白,他也没有丝毫愧疚和担心,理直气壮。
和他身后共台上的黑白相片对比,丁思成和丁归田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脸长脑袋尖,从太阳穴往里收紧,嘴唇很薄又是三角眼,说不上丑,但配着他那一脸怨气和无所谓的表情,小小年纪就不像个好人。
虞妗妗不懂科学,不清楚犯罪的基因会不会遗传;
但一看丁思成的面相,‘天仓’位凹陷干瘪,‘奸门’倒垂,从玄学角度上,这就是个脾气暴躁性子极端的小孩儿。
在和米重原结婚前,郝佳佳带着丁思成在河田村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孩子在村子里长到了将近四岁才离开。
从小他就听多了村民的玩笑打趣,说他是个‘小强奸犯’,是个没爹的孩子,同村的孩子也都欺负他不和他玩儿。
每每和邻居家小孩儿打完架,爷爷奶奶都会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哭嚎命苦,一边一口一个心肝肉。
在小小年纪的丁思成心里,母亲不喜欢抱他,不会像别的妈妈那样亲吻他的脸颊,所以爷爷奶奶更好。
在两个老人日复一日的辱骂和怨恨中,丁思成还没学会数123,就已经把形容母亲的污秽词语记得倒背如流。
爷爷奶奶说了,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害死了父亲。
长大懂点事后,丁思成每次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都会被那些村民起哄,问他新爸爸如何,让他心里很难堪。
尽管他已经明白了强奸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对母亲生出了恨意。
都已经嫁给父亲了为什么还要折腾,还要和别人害死父亲,为什么要再嫁……难道不知道自己会被村里人嘲笑吗?
她就不能为了自己忍一忍吗?为什么要这么不守妇道?
她好自私,根本就不爱自己。
还有那个米重原,说什么会把自己当成儿子,不会亏待自己,惺惺作态简直让人恶心。
这是他欠自己的,他本来就该给!
……这些念头像野草一样出现在丁思成的心里,他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