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先前和一群怪物打过交道,张有福便一阵后怕,心想还好自己身边的保镖多,那些东西当时不敢对他做什么。
老牛继续叙述,村小学倒塌后,村里的孩子便没学可上。
最严重的是很多有伤员的家庭没有赔偿款治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张望虎说出一件事,他说自己知道隶属于侄子张有福的某矿脉,其实有一个封禁的矿区。
从那里进入可以偷偷开采矿石,他声称自己有门路运售,能卖不少钱。
他还说那些受伤的村民本就是受到张有福的牵连,卖他的东西赚钱,赚的是治病救命的钱,天经地义。
这番动员和撺掇下,不少村民都很认可他的话。
为了给还躺在床上伤情一天天恶化的家人治疗,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去明显封禁了、有危险标识的矿洞中采矿。
葛向雅的妈妈就是先前村小学的一名教师,也是在塌陷时为了保护学生,被砸成重伤的伤员。
她的父亲是为了给妻子看病,才会加入采矿队伍。
葛向雅的母亲被石板砸到的是头部和腿部,原本她父亲卖了矿有钱把妻子转到县医院,治疗并截肢后,已成功保住了一条命。
人已经背回家休养,只等慢慢伤口养好,以后还能坐轮椅或者安装义肢活动。
她父亲却又在矿洞中被砸死。
待乌金顶替男人回到家中,对方的妻子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劲。
故而它入侵村子的第一步,就是把那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可怜女人给替换了。
上学回家的葛向雅惊喜发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妈妈重新站起身,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她欣喜若狂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换了芯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等老牛的和张有福骂完几轮张望虎,虞妗妗才适时出声,询问道:
“老人家,我想问你一件事。”
张有福忙介绍道:“叔,这位就是解救村里大家的虞大师。”
老牛支起身想用牛身给虞妗妗下跪,被身边的人制止,他说道:“虞大人,你要问啥?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几年前附近哪个村子的人在大兴狩猎,猎杀附近山中的动物?”虞妗妗问。
按照乌金的说法,它痛恨附近的村民是因为自己的同族,以及山中其他的动物族群,曾被村民们残忍杀害过。
那种杀戮方式并不是单纯的猎食,而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虐行和屠杀。
大量动物被各种陷阱残忍地折磨了数天,才痛苦咽气,导致人和兽类之间仇恨不共戴天。
她稍微一描述,老人就有了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几年前山中突然多了许多陷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少野兽落进去就是一死。
连我们村的村民都有人半夜走路没看清掉进去,被扎伤了,还是他打电话给家里人,才被俺们找到捞上去。”
“但我老头向大师们保证,那些陷阱真的不是我们小南村的人设下的!我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虽然也会打猎,可绝对干不出那么丧尽天良缺德的事情。”
老人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说道:
“发现这件事时,村里连同周围的其他几个村子就召开了大会,经过对比山里头的陷阱,大家都怀疑山里进了盗猎者。
因为那些陷阱的坑很深,钢刺也又粗又尖锐,布置一套费时费力,还不能一击毙命,附近几个村子的猎人根本就不用那些东西……!”
第118章
从虞妗妗口中得知, 村子所遭遇的灭顶之灾,和当年凭空出现的捕猎者陷阱有极大的关联,仍是牛身的老者恨不得以头磕地喊冤:
“老天爷, 我们冤枉啊!”
“它寻仇寻错了人呐!!凭啥没有证据, 那群畜牲就要把账算在俺们小南村的头上?凭啥啊?!!”
张有福单膝跪在地上, 听到牛头锤在地上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连忙伸手抱着牛脑袋、用手心去护:
“叔, 你冷静点,别激动身体再出问题……”
“我咋能不激动不恨呐?全村上下大几十户, 上百口子的人就这么没了!”老牛泣不成声:“我的闺女和孙子,斗了一辈子的老伙计们, 全都死绝了啊!!”
半身绵羊的妇女浑身都在抖, 捂着脸哭泣:“我家的娃娃又犯了啥罪, 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他们丧尽天良……”
张有福情绪也有些克制不住, 他看向虞妗妗郑重说道:
“虞大师, 那事一定有蹊跷。”
“您就说我们市遍地是矿产,又发展重工业, 附近村里年轻的劳力无论是去矿上当矿工,还是去工厂冶铁打钢筋、去建筑工地……哪一行不比蹲在山上当猎户更容易致富?”
“我年轻的时候, 村子里就没多少青壮年了,都跑去县城和矿上打工,更别提现在,就村里那些老弱妇孺留守儿童,哪有能力围猎野猪啊?!”
眼瞧着老牛哭得要昏过去,一直低声啜泣的葛向雅也像是被吓到了,放声大哭。
虞妗妗见状退出房间, 让张有福和其他负责的部员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走到审讯室门口,推门进入。
屋里的野猪精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身上多个部位出现了畸变,半人半猪的模样很是诡异。
饶是精怪,经历了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审讯,它的精神状况也很颓靡。
看到虞妗妗进来,它耳朵抖动片刻,又垂下视线一言不发。
“虞大人。”负责看守兼审讯的分部成员站起身,神情拘谨。
“怎么样了?”
“油盐不进。”部员语气愤愤:“我们告诉它小南村的幸存者们并未屠杀山中的生灵,不怀好意的另有其人,它偏不相信。”
虞妗妗观察片刻,轻嗤道:“怕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接受真相,否则我们乌金大人岂不是从道德的制高点,一下沦为无故屠杀的恶徒了。”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萎靡不振的精怪,它猛然抬头,恶狠狠盯着虞妗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昨日和天师府可以通灵的走阴人,专门向地府的阴司确认过,小南村那些死于你们手中的村民的灵魂都不翼而飞,并未魂归地府。”虞妗妗对其眼神视若无睹,继续说道:
“无论是轮转大阵,还是种生基术,都不会吞噬生灵的灵魂,在你和那些速成的精怪身上,倒也没有杂斑的魂力、只有屠杀和食人后无法挥散的血腥和孽力。”
“你们没有吞噬灵魂,你说那些村民消失的灵魂,能去哪里?”
乌金语气阴沉:“那些人类,便是魂飞魄散又干我什么事。”
“确实。”虞妗妗轻飘飘说道:“不过是小南村人的死伤造成的孽障,会尽数反噬到你和其他动物的身上。”
“若幕后之人当真是为了万物生灵谋福祉,真的像它自己所说那么大义凛然,那么牺牲一小波同伴的性命也算值。”
她轻视中带着冷郁:“可一个藏头露尾、搅动厮杀盗取生灵魂魄的腌臢之物,竟也敢自称神明?”
“至于你们,不过是被当成刀使的一群替罪羊,临下地狱自身都难保还要为那东西守口如瓶,你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乌金表情扭曲,猛然起身向虞妗妗的方向,却被四肢牵制的锁链按回椅子上。
虞妗妗最后看了它一眼,走出审讯室。
她不愿在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身上耗时间,有这个功夫,不如再去找找线索。
当她次日重回小南村,和调遣过来的天师府成员一起挖掘地底的尸体、并在村子里勘察线索时,接到了从看守乌金的分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部员强压着兴奋,说道:
“虞大师,乌金开口了!”
“哦?”虞妗妗手上的活儿停顿下来,夹着手机:“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他交代了张望虎的行踪!”
虞妗妗当即把手套脱下来,“等着,我安排一下山上的工作就过去。”
她身后是调取上山的小型挖掘机队伍,以及数十名天师府的部员和负责挖掘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原本平坦的小南村地面,经过一天的精准刨挖,眼下每隔一小段距离的土地上,就有一个深坑。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如同一个巨大的蜂窝。
一具接着一具的青灰色僵瘦的尸体从坑穴中挖出,是那些种生基的可怜村民。
尸体来不及立刻运输到山脚下,只能临时放在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担架上。
被抽干了精血气运的尸身个个骨瘦嶙峋,又因为是活埋至死,濒死前的痛苦和绝望定格在那一张张布满泥土的脸上;
大多数尸体大张的口鼻和耳道中堵塞,为了防止尸变,天师还在尸体印堂和天顶穴贴上了符咒,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凡胆子小一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吓得睡不着觉。
简单交接了一下手头的活,虞妗妗便下山,直接往定位的地方赶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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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脚成功和几名部员会和,虞妗妗直切入重点:
“张望虎在哪儿?”
部员告诉她,在她走后乌金又在审讯室独坐了一整天,期间滴水未尽,也不回复任何一言一语。
就在天师府诸人都打算放弃从它那里入手时,它自己主动喊来了人。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询问被抓捕的其他动物精怪会有什么下场。
分部的成员们也没说好话糊弄它,直言像它们在小南村开展如此恶劣的虐行屠杀,同时导致上百条灵魂不翼而飞,绝对没有好下场。
活着处以死刑,反而可能是人类给予它们最轻松的处置。
死后下了地狱身上背负的杀孽,才是真正难以洗刷的。
听完这番话,对同族还算有点良心的乌金沉默许久,终于愿意交代自己知晓的一切;
毕竟事到如今,此事的开端其实和它脱不了干系。
它唯有一个愿望,希望能让同族赴死之前走得轻松些,最好一切的罪责都由它自己来承担。
天师府也如实相告,只能保证前者,后者评判功过那是只有阴曹地府阎王殿才有资格。
从乌金的交代中得知,张望虎大约是五年多前从省外回到了本地。
根据乌金后来的了解,那个时候张望虎的身边就已经跟随了那个诡异的长发女人。
没有人知道那怪物的来历,又是为什么会一直帮助张望虎,替他承做那些肮脏的勾当。